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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永远的、和哥哥们在一起。”
一个月前,所有的刀剑付丧神——包括在现世常驻的刀剑们, 整齐的聚集在前院的空地上时, 听到了他们的妹妹,面带甜美的微笑, 这样说道。
“真的吗,小花音!”
“是不是不太好……”
“啧,明明就很高兴吧你?”
“为什么突然之间……”
彼时的刀剑付丧神们,还未曾意识到事件的严重性。
只觉得是少女一时间的心血来潮。
——
“花音,传送阵似乎出了问题,没办法出阵了。”
“那就不出阵了。留在这里陪着我不好吗?”
“可是……”
“我不想要哥哥出门工作嘛, 我希望你们一直都在我身边。”
少女抱着哥哥的身体, 轻轻磨蹭着,撒娇。
——有哪里不对?
小姑娘和短刀们玩各种游戏, 为哥哥们做饭缝衣画画雕人偶保养本体。她靠着五虎退的大老虎, 膝盖上趴着六月,手边是鵺。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皮肤在阳光下反射着苍白而死寂的光。
刀剑们日益沉默。
——因为他们在后院里翻出了狐之助的尸体。
“小花音想做什么?”
刀剑们终于有了心惊胆战的不安感。
“禁止出阵, 隔绝外界, 不再做任务。”烛台切光忠皱紧了眉头, “虽然本丸内部的田地种植出来的粮食作物确实能维持日常吃用,但是……”
“失去了流动性的本丸会变成一潭死水——人类和刀剑也是同理。”鹤丸国永眯起了眼睛,瞥了一眼粟田口家的兄长, 若有所思的笑了, “我好像……明白了。”
一期一振在这样的目光中, 有些狼狈的错开了眼。
“我也明白了。”蜂须贺虎彻扶额叹气,“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吗……”
“我们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吧。”山姥切国广低着头,从斗篷下传出了闷闷的声音,“花音是人类,我们太拘着她了。”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啊!”今剑咬着下唇瞪着这群打哑谜的,“不能出阵,你们都不着急的吗!”
五虎退沮丧的捂住脸,几乎要哭出来:“小花音……是想要让大家一起……”
“哈哈哈,不是很好吗。”三日月宗近抄着袖子,仍旧是一派安闲自得,“这不就是大家所期待的「神隐」吗?”
“是啊。”髭切感慨,“对花音来说,神隐后的生活就是这样吧。只不过她提前一步,把我们对她的单方面神隐,变成了双向的而已。”
“如果不能接受无法出阵刀体锈蚀的痛苦,就没资格让花音也接受作为人类却被囚禁在刀剑居所的未来吧。”加州清光拄着扫帚,浑不在意,“花音只不过是彻底接受了大家的任性而已。”
“可是……这样是不对的!”
“哪里不对?”
“……哪里都不对!不该是这样的!我们才没有拘着小花音!”今剑几乎要歇斯底里起来,“她不是每天都会去现世的吗!这样还不够吗!”
“不够的吧。”乱藤四郎有些心烦气躁,他无故失踪一个月,说不定公司和粉丝们都会炸,“花音是人类。不说别的,你们知道真正的人类小孩儿有多熊多叛逆吗?花音太乖了——如果用叛逆期来解释的话,反而可以理解了——我们到底给她带来了多大的压力,她才会用这种方式来反抗。”
“为什么要反抗?我们不是她的哥哥她的刀剑吗?”
沉默。
“你们为什么不说话!”
岩融按住了今剑的脑袋:“够了,今剑。”
“真可怜啊,笼中的小鸟。”宗三左文字捂住左胸口,凄惨一笑,“她将我从那笼中鸟的宿命中解脱,却将自己关进了名为本丸的囚笼里。我们用爱来饲养那可怜的孤零零的鸟儿,过分依赖着她,然后让她恐慌到连飞翔都不敢,最终干脆锁紧了笼子——把我们也锁了进去。”
“无心之言往往是最可怕的。”莺丸蹙起了眉,“我们平时都说了什么让花音有压力的话呢?”
“如果楠雄殿下在这里就好了。”太鼓钟贞宗双臂叠在脑后,感慨。
“不是说过各种过分的话吗。”明石.国行打了个呵欠,“比如要让小花音嫁给大家什么的……这已经很奇怪了吧?人类中兄妹结婚可是乱伦。”
“我们不是人类吧?”
“所以你想要一次又一次地提醒那孩子,”明石.国行眼镜后的双眸有几分锐利与冷漠,“我们不是同类,却霸占了她的亲人席位——这一任性的事实吗?”
“啧,真是一群没用的家伙。”萤丸冷哼一声,“被审神者一再的纵容宠爱着,最后连自己的本职只是作为工具的刀剑这一点,都已经忘却了吗?还真把自己当人看啦?既然如此就不要时不时的借口自己只是刀剑需要主人的爱护什么的……好好的履行身为兄长的职责啊?”
“混蛋,就算你是大太刀……想打架吗!”
“哦吼?谁给你的胆子……来啊,是刀剑就用实力来说话吧。”
——
花音知道刀剑们在争吵,也知道他们吵不下去已经开始了手合场决斗。
“这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吗,小花音?”
此时的她已经搬进了小乌丸的宅邸里,与鸦衣红裳的本丸之父一同坐在榻榻米上烹酒煮茶。压切长谷部作为近侍跪坐在一旁帮忙准备着这两位即将要用到的围棋棋盘,一言不发。
“我相信哥哥们。”少女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来,毫无阴霾,“我以后也会选择相信着他们,不会再自以为是的陷入黑暗之中。”
不得不说,沢田少年的那一番哭泣与嘶吼,让她颇有触动。
她觉得,自己应该更多的学会信任他人才行。
虽然……确实有点困难。
曾经在年幼时受过的、来自身边之人的伤害与恶意,在直面冷寂的死亡的绝望那一刻,永远的成为了种植在灵魂深处的黑色种子。
但是,对象是哥哥们的话……她可以努力去做到的。
因为结果是一样的,还不如选择更好的心理过程。
“如果结果并非你所预料的该怎么办?”小乌丸温声问道。
“那么,这本丸就是我此生的坟冢,早晚都要葬于此地,只不过是提前了一段时间罢了。”
如果哥哥们无法理解,那么未来终究也只会演变成为如今的模样。
她现在在现世还不算有真正割舍不掉的牵挂,就算是小埋她们,真的放在重要性的天枰上来看,也比不过本丸的哥哥们。而楠雄哥哥和空助哥哥,其实随时都能进来本丸。
其他的……人各有命。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但是,如果在黄昏事务所开始运作之后,这个问题才暴露出来,那就麻烦了。
她以后会和越来越多的人扯上关系,甚至会取回自己真正的姓氏……
和刀剑哥哥们同样重要的人似乎已经出现了。
所以,这次的事情,就算是她的残忍吧。
不能一辈子都宠爱着刀剑哥哥们,为他们带来了此时的混乱和不安……她很遗憾。
然而,就像楠雄哥哥说的那样——既然是哥哥大人,就变得可靠起来吧,一切都让妹妹劳心劳力,算什么男人。
——以人类之躯索取亲情,以刀剑之身要求疼爱。
看她可把这群没出息的刀剑哥哥们给惯的,居然把狡猾都用在了妹妹的身上。
好好反省吧。
——
刀剑们前来小乌丸的宅邸找花音时,压切长谷部和小乌丸都出门拦住了。
“小花音现在不想看见你们。”小乌丸转达了审神者的话,“在你们自己得出最终结果之前,她谁也不见。”
“小花音说过,就算你们最终和她说出「刀剑哥哥们外出出阵维持本丸正常运转,而她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呆在本丸就好了」这种话来,她也是可以接受的。”
压切长谷部想要告诉面前的同僚们小花音真正的想法,却还是忍住了。
有些事情,是真的需要自己去发现的。
——她已经完全的信任着你们了。
连这样一句话,他都不可以说。
因为一切的症结只不过就是……他们不信任她。
不信任她会安于本丸,害怕她被人类的世界吸引,就此离去。
反而推得更远。
这大概是本丸最混乱的一段时期。
刀剑们争吵着,打斗着,宣泄着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担忧和占有欲,对未来的茫然消极和某些危险的极端思想。
然后彼此用各自的观念说服对方。
花音唯一做的,就是关掉了刀解池。
系统显示中,刀剑们的伤情在不断加重。
陷入重伤一血保护机制、还不愿意去手入、试图借此把花音从小乌丸宅邸里逼出来的任性刀剑们,都被花音申请了时之政府的远程特别保护手续,对刀剑本体展开了绝对保护的休眠结界。
因为提前和白兰前辈打了招呼,每天都在汇报计划进度并接受无良前辈的戏谑吐槽……时之政府并未对花音本丸内出现的大规模械斗派人前来督察。
狐之助的尸体是真的。但是那只是一只备用的式神而已,就像是备用刀剑那样,徒具形体而无灵魂,并不是花音本丸常用的。
乱藤四郎那边,已经和经纪人公司请了长假,理由是生病了要进行疗养,通告发出去,那就是一位为了粉丝们强忍身体病痛的感人肺腑的励志故事——在粉丝们眼里,乱酱的种族好歹也是人类,告了病假反而让他们会有种亲近与心疼感。毕竟是大牌爱豆,公司处理的好了,回去之后人气也不会怎么下降。
——当然,乱藤四郎是不知道的。
黄昏事务所大楼一二三四层的装修工作全权交给太宰治进行处理,花音已经把基本的构思都和他说了;地下室交由浦原喜助,基本已经竣工开始测试稳定度,并以鬼道加固;隐之居交给未来会搬进去的妖怪们打点,学会了现代社会基本常识的他们也不会给施工队造成麻烦;夜斗的神社已经扫尾,如今这位给点阳光就灿烂、非常容易满足的神明已经陷入了对未来工作的憧憬,以及升职加薪另起炉灶逐渐成为日本第一的神明的……幻想之中,继续他贴着小广告打杂工的日常生活。
花音当然也请了假。唯一了解内情的云雀恭弥懒得解释,夏目贵志在家面对着仿佛什么都知道但就是什么都不说的太宰治,气不打一处来,根本睡不好。他干脆搬去沢田宅和想太多的沢田纲吉一起睡不好——毕竟花音的失踪,是从他破廉耻的嘴遁后的第二天开始的。
被抛弃的太宰治:……
他兴致勃勃的勾搭上了同样智商逆天的浦原喜助。一个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伪大叔和一个聪明的流浪汉小酒一喝,迅速引为知己,一边感慨着聪明人的寂寞,一边开始合谋怼蓝染的计划。
再加上太宰治对女性的尊重与爱慕,那张能说会道爱哄人的嘴把夜一这个从来只被浦原喜助当女汉子的黑猫小姐给夸得心态爆炸……
花音隔着手机邮件都能感受到太宰治那个家伙,走到任何有女人在的地方都能把好好的日常变成可怕的修罗场的人渣特质。
——
刀剑们吵架斗殴的时候,花音一点儿都不焦躁。
她在研究传送阵。
那种小时候花了很多钱请时之政府曾经来布置的、联通本丸与现世的传送阵。
黄昏事务所开业后,她想让爱热闹的哥哥们也通过这个途径接触一下现世。
固定地点并对本丸的坐标进行保密,这是传送阵最精密的部分。
小乌丸和压切长谷部每天看着小姑娘趴在一堆草稿纸中,画着那些他们看都看不懂甚至还想打呵欠的复杂图阵,再一次感受到了本丸对少女本人所拥有的才能与气度而言,确实是一种阻碍。
笼中的鸟儿可以是莺雀,却不可以是凤凰。
她在燃烧着。
熠熠夺目。
不该被愚蠢又怀着私心的刀剑们借用亲情与爱之名,拴住脚踝套上枷锁。
因为她毕竟是个敏感的孩子。
她的内心,也有着脆弱而黑暗的地方。
——反正,这里是她的家。她终究也只会回到这里来的,不是吗?
小乌丸轻轻抚摸着累到睡过去的少女的橘色长发,任由压切长谷部小心翼翼的为她盖上毯子。
“快结束了吧?”
压切长谷部敛下眸子,轻笑。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