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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恶!”
杀声遍地的夜里,突兀的狂笑声不断传来。
血红的街道上,兄弟会的巨头,莫里斯靠着一间杂货店铺的门,喘着粗气,艰难地把肩膀上的一把无托匕首拔出。
在他身旁,一名兄弟会的精锐已经倒下,后脑插着一柄同样的无托匕首。
莫里斯,这位兄弟会的人口贩运巨头,喘息着挥手,拦下正要冲上屋顶的杀手莱约克。
“不能追!克斯就是想让我们疲于奔命。”
远处,血瓶帮的‘飞刀小丑’克斯,在屋顶飞窜而去,留下一路的狂笑。
“但这样下去,我们会被他骚扰到死的——小丑是异能战士,比一般的异能者强出太多。”
莱约克跃下街道,看着身边仅存的五名精锐,个个带伤,皱着眉头道。
莫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头脑清晰地做出分析:“他,还有随风之鬼,都是精心挑选出来,借着能力的独特在牵制我们,阻碍我们去回合其他的人,方便他们的超阶强手痛宰我们的精锐,而且——就算被小丑用飞刀玩死,”
“也总比被他引到气之魔能师面前的下场要好——那些人都是不能招惹的灾祸。”莫里斯站起来,摆摆手。
“撤退令应该已经传出去了,琴察那边大概也会下同样的命令,我们的人能活下多少,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莱约克看着莫里斯,向着精锐们招招手,一行人继续出发。
“因为这些‘空气墙’,我们一直在绕路,其他人大概也是一样,要是遇上魔能师本人——”
说到一半,莱约克的话就被莫里斯打断了:
“他不会轻易出手的!而我们也别妄想着去找那个灾祸!魔能师要维持这样的‘空气墙’并不容易,可是既然选择了分割包围,他就要依靠自己手下的走狗们来狙杀我们,而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莫里斯咬紧牙,露出狰狞的表情。
“就让那群自以为高贵的伪君子,看看兄弟会,看看我们这些‘下等人’的实力!”
“从尸山血海里杀出的我们,可不是血瓶帮那群大老爷们能比的!”
“就算我们都走不出去,黑剑他也会为我们报仇的!”
“即使仇人是魔能师!”
—
一间漆黑的房子里,只有一盏旧式的蜡烛在燃烧。
“你是说,我们的人全部陷在红坊街里面了?到现在,除了几个打手,一个能负责的人都没能出来?”
纳斯里点点头,单膝跪地的他,恭谨而恐惧地对着他的顶头上司,“无眠之眼”科比昂·兰瑟报告道:
“我刚刚接过暗哨的轮班不久,第一批冲出来的人就到了。据他们所说,莫里斯大人下令撤退后,前几批想要冲出来的人,都被光头斯宾和多尔诺带着埋伏队截杀了。直到刚刚,光头斯宾和多尔诺都死在红坊街的入口,他们才安全冲出来。”
没人知道“无眠之眼”科比昂·兰瑟今年究竟多少岁,只知道从黑街兄弟会建立之日起,他就是负责情报收集的巨头,神秘且诡异,是黑暗中的黑暗,秘密中的秘密。
他永远将自己藏在一副暗红色的斗篷下,仅仅露出干枯而瘦削的下巴,可被他盯着的人,无一不感受到深深的寒意。
兰瑟沉吟了一会儿,缓缓问道:
“斯宾和多尔诺都是十二至强,斯宾的韧性极强,而多尔诺擅长伪装偷袭,要杀死他们两个,至少也是十三大将级别以上的人才能做到。是莱约克?是摩瑞亚?还是艾德利昂萨或者塔伦兄弟?或者干脆是琴察和莫里斯两大巨头?就没发现能负责的人吗?”
兰瑟的话虚无而缥缈,像是从另一个房间传来的一样。
纳斯里摇摇头,竭力遏制住心里的恐惧。
真是失策啊,莫里斯大概会对我很不满吧——兰瑟默默地想道,表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是该清理一下会内的老鼠了。
兄弟会,跟十二年前一帮老家伙组成的小队,毕竟不同了啊。
兰瑟诡异地笑了一下,挥手给纳斯里传令。
“唤醒、激活下城区的所有不眠者!不管他们警戒期到了没有。”
“把第二哨、第三哨的人全部派上红坊街口去!从屋顶到下水道,就连每一只飞过的黑蝇腿上长着多少毛,我也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是!”
“让那些逃出来的家伙仔细回忆街道上的细节,挑选第一哨的好手逐一潜入红坊街,不计牺牲地设立哨点。飞鸽、信号弹、火把,不管你们用什么,至少要联络上琴察和莫里斯!我要一条从黑街到红坊街,传递消息畅通无阻的渠道!”
“是!”
“再派第四哨的人到其他的地盘上去,从黑街到废屋,臭沟到下水渠,大集市到西城门,全力警戒!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松懈本部的戒备!”
“是!”
“第五哨分成两队!一队通知会内的其他巨头,一队立刻赶往埃克斯特王国,把拉蒙那个老家伙拉回来!他如果不愿意,就说这是黑剑的意志!”
“是!”
琴察和莫里斯都在六巨头之列,可不是吃素的,血瓶帮想不花一点代价就把他们陷在里面,不可能!兰瑟低下头,抚摸着手上的红宝石戒指。
那个死胖子,当年毕竟也是能为黑剑殿后的人物呢!至于琴察那个大高个儿,哼,比他拳头还硬的东西,大概只有他的性格了。
还有,兰瑟心里暗暗地想,还有艾德蒙那个死厨子...
胜负,还未定呢。
兰瑟斗篷下的表情突然一动,他发现了属下的不正常。
“你还有什么话没说?”
“是!”纳斯里冷汗涔涔地趴倒,咬牙道:
“巡哨的兄弟刚刚发现,发现废屋的乞儿,全都逃跑了!”
“我们只抓回来一部分,现在关押在水牢里,准备上刑拷问。”
兰瑟的下巴微微一动。
无眠之眼语气平静地问道:“拷问什么?”
纳斯里捏紧了拳头,把头猛地一垂,艰难地吐出雪上加霜的消息:
“奎德·罗达,死在了废屋里!”
“他的副手,纳尔·里克此刻正在外面,求见大人您!”
—
“下去,躲着。”娅拉的口气又变冷了。
“这场战斗躲不开。”
泰尔斯迅速滑落,趴倒在一个隐蔽的石墩旁,掏出黑布盖在鼻子上。
尽管周围已经都是血腥味了。
泰尔斯刚刚呼吸了两口,旁边的娅拉就身影急窜,直跃上房顶。
女酒保一个后空翻,上半身后折,双手按上地面,像是在躲避一件暗器。
“咻!”
随着娅拉翻身而起,泰尔斯听见一阵急促的风声响彻街道!
紧接着,娅拉从房顶落下地面,腿上的双刀早已来到双手上。
狼腿刀接连斩出!
几阵风声,急急而去。
不辨东西的风声中,泰尔斯只听见“呼呼”两声衣物翻飞的声音,也不知道娅拉斩中了没有。
然后,一个灰色瘦削的身影就出现在街道上。
“哟哟哟,这不是落日酒吧的女酒保吗,戴着护目镜,是要来游泳吗?别那么惊讶,毕竟我也曾经隐藏容貌,到过黑街喝过酒呢。”
“你今天穿的也是灰色?真可惜天色不好,不然我们就是情侣装了呢。”
阴柔而怪异的嗓音,轻佻而不逊的语气。
娅拉在战斗时从来不多话,她轻轻地单膝蹲下,泰尔斯知道,这是她要发力的前兆。
那个灰衣的男人往前走了几步,在隐约的月光下,勉强看得见脸上的刺青。
“也许我该自我介绍一下,在下米迪拉·罗尔夫,你也可以叫我——‘随风之鬼’。”
泰尔斯心中一紧——又一个十二至强。
“顺便问一句,酒保妹妹,是你做掉了多尔诺和斯宾吗?”
“别误会,其实我也很讨厌那俩祸害,不过大人有命令——”
娅拉毫无征兆地启动加速!
下一瞬,不言不语的娅拉,已经疾驰到他面前。
角度怪异的双刀,同时切出,同时变向。
连杀刀!
泰尔斯在心里兴奋地喊出来,看着娅拉打了这么多场架,在人群中杀进杀出,要说心里没有燃起一丝对变强的希望,和对力量的渴求,那是骗人的。
但罗尔夫却消失在空气中!
双刀斩空。
没有奏效?泰尔斯心中一紧。
娅拉没有丝毫停留,一个旋步急转,右手的狼腿刀急切向半空!
“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
罗尔夫的身影重新出现在娅拉的右手边,向后急退两步。
“喂喂,你怎么跟莱约克一样,”罗尔夫轻轻弹了一下左手背上的袖剑,无奈地道:“难道你们兄弟会的杀手,都能感知到我的位置?还有,你怎么也不喜欢说——”
但他话还没说完,一柄狼腿刀就向他飞射而去!
瞬杀刀。
“呼呼呼!”
罗尔夫周围风声大作,半空中的狼腿刀被吹得飞行不稳。
“当!”
随后被他一剑击飞。
可是娅拉的身影刹那间杀到了随风之鬼的面前,几乎不比飞刀慢!
在他来不及反应之前,女酒保左臂反手一刀,横掠罗尔夫的胸口!
斩中了吗?
泰尔斯兴奋得目不暇接,等着这一式“瞬杀刀”建功。
但他失望地看见,罗尔夫身上的灰衣鼓动着,以不可思议的速度,逆着重力往上飘飞。
险之又险地错开这必杀一刀!
但泰尔斯觉得,这次罗尔夫的闪避有些狼狈,因为他的身影居然模糊可见,不复之前的无影无踪。
娅拉再想继续突击,脚下却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绊了一下,没能持续她连绵难挡的进攻。
风的力量么?泰尔斯低下头,默默回忆起前世的知识。
女酒保默默地退后一步,挑起地上的另一把狼腿刀,等待下一次机会。
“真是好险啊,兄弟会的一个酒保都有这种实力了?”
罗尔夫轻轻抹了一下腰腹部的一道划伤,脸色不愉。
这伤口,比想象中的要深,那柄刀的角度有古怪——劈来的速度和力度都超乎预测。
连超阶高手都能威胁到的刀法吗?
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呢。
娅拉扶了扶护目镜,正手持刀,单膝蹲下。
“喂,酒保,”罗尔夫看见对方准备突击,突然阴仄仄地开口:
“我来星辰之前,也在大陆上游历过一阵子,曾经在瑟拉公国见到过一次刺杀。”
“那是我这辈子见到过的,最直接,最冒险,却也最难抵挡的刺杀。”
“刺客用的是双刀,从屋顶发力,疾驰而出,攻势连绵,不可抵挡。”
罗尔夫低下头,阴柔的嗓音里,充满了凝重和严肃:
“所以,‘飞蝗刀锋’巴安奈特·萨里顿。”
“是你的什么人?”
娅拉没有回话,但泰尔斯本能地觉得不妙。
巴安奈特·萨里顿?
下一瞬,女酒保曼妙的身影已经疾驰而出,刹那攻到罗尔夫的眼前!
泰尔斯有种错觉,沉默不言的女酒保,在听到那个名字之后,情绪也为之一变!
只听沉默已久的女酒保,状若疯狂地咆哮道:“陌生人!”
娅拉·萨里顿,含怒出手!
到现在为止,泰尔斯见过很多次娅拉出手,一贯都是安静、低调、直接而致命的。
但这次不同。
这一次,泰尔斯前所未有地听见,娅拉的刀,如迅雷般爆响轰鸣!。
“轰!”
罗尔夫神色剧变。
—
“铿!”
两柄剑雷霆对撞般交击在一起!
两道的人影的身上都爆发出闪烁着微光的能量,一方星蓝色,一方微红色。
前途无量的贵族警戒官,科恩·卡拉比扬,正吃力地咬着牙,感受着从敌人剑上传来的力量,对方不比他弱,至少也是超阶的剑手——他有多久没遇到这样的对手了?
自从离开同兽人厮杀的战场?
还是那一次,自己挑战米兰达?
两股力量交织纠缠,但科恩知道,自己已经略落下风。
星蓝色的力量在他银白色的剑上开始闪烁,科恩知道,再这么下去,自己迟早是失败的一方。
于是他的身体猛然一震,带起的振动,错开了正在拼剑的两人。
两道身影倏然分开,就着惯性向前几步。
科恩踏了六步才将身体稳住。
而他的敌人,用两步把握住了平衡。
科恩神情凝重,开始觉得,有必要重新思索洛比克厅长的话。
然后他转过身,看着眼前棘手的敌人,出声质问:
“你也是终结剑士,曾在终结之塔受训,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去处。”
“却为何甘心屈身在血瓶帮里,做一個混混,为非作歹,欺凌弱小?”
“终结塔授予你的剑之心,难道是为人走狗,欺软怕硬的觉悟吗!”
他的敌人则缓缓转过来,左肩上装备着黑色的半身甲,右臂绑缚着红色的绷带,在红黑相间的衣饰下,隐约可见清晰的肌肉线条。
这是一个脸色白皙的男人,却不会让人感觉到清雅或是秀气,因为那双眼睛里的眼神,此刻实在是杀机毕露。
红黑色衣物的剑手,默默地将警戒官从头到脚,打量完毕。
就是这只青皮老鼠,打通了大人的陷阱?
这个青皮,这种站姿和起手式——是军队出身的人?
只听这个红黑色的剑手,转动着手上那把只有单侧护手的青色长剑,毫不在意地淡淡道:
“喂,青皮。”
“什么时候,警戒厅也敢管血瓶帮的事情了?”
科恩踏前一步,与剑手的距离拉近,冷冷地道:
“我现在不是以警戒官,而是以终结剑士——科恩·卡拉比扬的身份,在质问另一柄剑!回答我!”
场面安静了几秒钟。
直到红黑色剑手的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
“我的剑之心,是不羁的意志和自由的选择,以及对力量的追求。”
“只要满足吾之所求,血瓶帮,兄弟会,诡影之盾,王国秘科,王室卫队,或者终结之塔,对我都没有区别。”
“所以,你的问题简直毫无意义。”
“至于你,青皮,甘心做一国走狗的你,从那个守旧的塔里,得到的才是走狗的觉悟吧?”
听出了对方身为终结剑士,却对终结之塔毫无敬意甚至略带敌意的态度,科恩的脸色终于肃穆起来,带着惊讶和震撼。
他想起在塔里受训时,老师曾在喝酒时告诉过他的故事。
那个兄弟阋墙,手足交战的悲剧。
科恩难以置信地咬牙出声:
“你是塔外的终结之剑传承!”
“你是‘灾祸之剑’一脉的人!”
他话音刚落,红黑色的剑手就动了!
微红的终结之力,像是潮水般涌动在他周身,聚合成凶猛的波涛,随着他的青色长剑,声势惊人地斩落!
剑意狠厉而暴烈!
科恩只觉得浑身都落入了一个赤红色的漩涡里,周身的终结之力支离破碎,无法调动。
剑手的狠厉跟随他的长剑汹涌而来,直扑科恩的胸口!
他白皙的脸上也布满了霜寒,不复之前的淡然。
“‘灾祸之剑’!灾祸?把我们和那群怪物相提并论?”
“你们就是这么称呼克拉苏大人的剑吗?”
“他的剑,我们的剑,才是真正的终结之剑。”
“我们当然是灾祸,对你们这群过时、守旧、娘娘腔的学院派来说,我们就是你们注定的灾祸。”
“终有一日,我们会覆灭终结之塔,证明你们的荒谬。”
语气冰寒,充满杀机。
与他汹涌袭来的青色长剑一样。
科恩的剑挡在青色长剑前方,但只在瞬间,闪烁着蓝色星芒的佩剑就被弹开!
科恩咬着牙,狼狈地连连后退,但青色的剑像是如影随形的杀机,无论他朝哪个方向腾挪闪躲,都似乎避之不及!
年轻的警戒官心下一横,银白色的佩剑闪烁着再次递出,这一次,直接刺向剑手的咽喉。
但他的敌人依旧疯狂而不顾一切,对即将来袭的剑视而不见,只是催动着手上赤色红潮里的青剑,向着科恩的心口卷来!
赤红色的终结之力,随着剑意爆发,将科恩胸口的衣物撕裂。
科恩勉力维持着自己的剑意,却无望地看见,两柄剑交错而过,在终结之力的摩擦中,各自向着对方的心口和咽喉刺去!
见鬼!
这就是“灾祸之剑”一脉的风格吗?
这样疯狂狠厉的剑式,无可匹敌的力量,不惜一切的意志,两败俱伤的觉悟。
难怪会被放逐!
科恩苦笑着,迎向他的死亡。
两柄剑,一青一白,一柄引动着疯狂难挡的红色赤潮,一柄闪烁着明暗不定的微弱星芒。
胜负将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