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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埃尔的突然出现打破了场中的局势,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钎子眉头深锁,刺客们目光不定,约德尔依旧沉默以对。
但对于泰尔斯而言,这不啻于今天遇到的最大惊喜。
“萨克埃尔,额,先生,”泰尔斯忍受着萨克埃尔身上传来的阵阵血腥和异味,顾不上对方现在是什么状态:“你明白我们现在面临的局势吗?他们是……”
“啊。”
萨克埃尔轻哼一声,晃了晃脑袋,把注意力从自己被磕痛的左手转移到眼前的人身上。
“诡影之盾,”刑罚骑士一字一顿地道,语气阴沉:
“真是难忘啊。”
在萨克埃尔晃头的瞬间,他的额发散到两边,钎子终于看清了对方额头上的烙印。
那一刻,钎子的表情变得无比难看。
他突然意识到这个人是谁了。
“糟糕。”
刺客首领喃喃道,示意着属下们缓缓后退,连带着约德尔也被他们的锁链束缚着移步。
想起对方曾经的身份与盛名,钎子越发紧张警惕。
运气真不好。
他暗暗瞥了泰尔斯一眼。
而相比之下,泰尔斯却精神一振,庆幸着这一刻的好运:“那你……”
可是萨克埃尔却紧接着狠狠抖了一下!
他像是经受折磨一样,猛地低头,表情痛苦地捂住脸,浑身颤抖。
“啊啊够了!”
只见萨克埃尔狰狞地看着身侧一个空无一人的角落,语气不佳:“我知道该怎么做!”
泰尔斯吓了一跳。
刑罚骑士急急喘息着,煞有介事地看着那个角落。
好像那里真的有某个人。
在跟他对话。
“我会试着……小心一些,珍惜我有限的出狱时间……他妈的真饿。”萨克埃尔捂着额头的手背青筋隐现,他咬牙切齿,跟不存在的人沟通着。
看着突然表现异常的萨克埃尔,泰尔斯心底一沉,下意识地退开一小步,但又生生站住。
不。
他不能退后。
约德尔还身处险境。
泰尔斯又望了望远处的约德尔,他依然把无上之剑抓在手里,四肢挣扎,未曾屈服。
奇怪的是,他却对着泰尔斯,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而另一边,观察着这一切的钎子眉心一颤,若有所思。
“你还好吗?又是另一个世界?”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试探地问身边的长脸男人。
萨克埃尔深深地吸了几口气,脸色由青转红,恢复正常。
“不碍事,”刑罚骑士紧闭双目,用手掌狠狠推着自己的脑门,每说一句话,就重重抽搐一下:
“就像过去的训练一样,当你努力抵挡着托尼的进攻,可恶的教官还在你耳边大喊大叫,好像你还不够手忙脚乱似的……”
不碍事?
泰尔斯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把心底里的话语压下。
他这个状态……
能行吗?
但他又看了约德尔一眼,努力甩掉犹豫与恐惧。
他没有选择。
“那好,你能否……”
泰尔斯再次进入地狱感官,试图从对方的阵型里找出破绽。
王子定定地看着约德尔:
“救他?”
萨克埃尔的呼吸渐渐平稳,他睁开眼,带着满身的疲惫和伤口看向前方。
他的目光掠过刺客们,掠过被俘的约德尔。
“杀人很简单。但救人?这是另一件事情了。”刑罚骑士似乎刚刚从不清醒的状态中恢复,话语带着断续的喘息。
泰尔斯眼神一黯。
钎子重新掣出手上的锥子和匕首,目中精光闪现,未知所思所想。
“而且他们人很多,小子。”萨克埃尔皱眉。
他低头看向泰尔斯,冷冷道:
“一旦打起来,我没法保护你。”
锁链中的约德尔猛地一颤,坚决地摇了摇头。
泰尔斯微微一怔,随即露出笑容。
“不必顾忌我,萨克埃尔先生,”泰尔斯目光坚毅,对着刺客们举起武器,“你只需救下他就好。”
“我能保护自己。”
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手里的剑不再那么沉重。
萨克埃尔微微眯眼。
“殿下!”
另一边的钎子突然高声开口:
“你确定这是个好主意?”
他再次露出温和的笑容:“我相信,我们可以谈判解决。”
泰尔斯轻嗤一声。
“难道我们不是正在谈判么,”王子后撤一步,甩开瑞奇的长剑,拉好铁躯式,冷冷道:
“用剑,而非用嘴。”
钎子面色一沉。
萨克埃尔沉默着,看了看泰尔斯,又看了看约德尔。
“他对你有多重要?”
刑罚骑士淡淡问道:“值得你丢掉自己的性命?”
泰尔斯勾起嘴角。
“萨克埃尔。”
“你的卫队兄弟,对你有多重要?”王子笑道。
萨克埃尔沉默了一瞬。
他脸上的烙印在阑珊火光中微微一颤。
“别死了,”刑罚骑士望着眼前的敌人,冷冷地把左手的短剑重新咬在嘴里,含混道:
“不知姓名的殿下。”
那个瞬间,钎子脸色大变!
他的“不”字刚刚出口,萨克埃尔就人影一闪,欺身而上!
烈烈风声中,他直取束缚着约德尔的四人!
挂着满身武器的萨克埃尔速度不快,但那一刻的气势和迅捷依然不容小觑。
早有准备的诡影刺客们反应极快,黑暗中立刻跃出四五道身影,截向长脸的男人。
那一刻,泰尔斯在地狱感官里清楚地看见,萨克埃尔的体内散发出零零散散的橙红色光芒。
相比起阿拉卡、索尼娅和尼寇莱那连成一片,覆盖全身的澎湃力量,眼前这个男人的终结之力居然显得断断续续,东西零落,就像沙漠里吝啬的雨水一样,这里一点,那里一滴。
毫无章法。
但泰尔斯随即念头一变。
不。
并不是毫无章法。
泰尔斯看着那些橙红色的光芒改变了轨迹,心中一动。
首先,聚集在腰部和左手。
“嗤!”
一道风声破空而来!
只见萨克埃尔刚刚踏出一步,就未卜先知一般侧过身,险险避开一道掠过鼻子的弩箭。
他左手一扬,背上的飞斧脱手而出,射向左上方的天花板。
“唰!”
一声闷哼,一个抓着弩弓的刺客从黑暗中扑通倒地。
第一个。
准头差的废物。
萨克埃尔默默数着。
刑罚骑士去势一阻,三名刺客已经赶上前来,他们欺到萨克埃尔身侧,左一右二,兵刃出手!
第四名刺客则迎头而上,右手夹着四把无柄匕首!
看见萨克埃尔被四人围攻,旁观着的泰尔斯呼吸一紧。
视野里,橙红光芒时明时暗,断断续续地漫上刑罚骑士的小腿、右手、背脊……
那个瞬间,萨克埃尔不慌不忙地脚步一顿,重重踏地!
只见他一个灵活的旋身,与左右两侧的敌人交错而过。
有那么一瞬间,泰尔斯以为自己看见了只身撞入敌阵的王国之怒。
但刑罚骑士既没有怒火满溢地冲锋,也没有不惜一切地突破。
更没有拼着流血,以伤换命。
中年的男人猛地一晃肩膀,背上的箭袋和右手的两把剑瞬间飞出!
箭袋飞向正面而来的敌人,长剑射向右侧的两名刺客!
“嗤!”
一声轻响,箭袋撞上飞来的匕首,撕裂破碎,一捆弩箭在空中散开。
“咚!”“叮!”
两把剑刃刺入地面,恰到好处地拦在右侧两名刺客的突进路径上,逼得他们不得不调整身姿,或跨步跃过。
三名刺客稍顿的瞬间,萨克埃尔对仅剩的人出手了。
只见刑罚骑士一个奇异的旋身,角度刁钻地欺进左侧刺客的怀里,准确地把住对方握着匕首的手臂!
萨克埃尔犹如拥抱情人一样,头颅靠向对方的颈部,嘴里咬着的短剑微微一颤。
“噗!”
刺客痛苦地呻吟着,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嘴里的短剑划开了自己的咽喉。
第二个。
慢半拍的蠢材。
萨克埃尔淡淡地想。
他松开嘴里的短剑,舔着被划伤的嘴角,抓住刺客执着匕首的手,回身一送!
“嗤!”
右侧,一名被地上的长剑逼得跃起的刺客避无可避,难以置信地看着同伴的匕首扎进自己的胸腹。
第三个。
不长眼的瞎子。
没有时间休息,默默评价敌人的萨克埃尔右臂一伸,借势顶上这个被扎破胸腹的可怜虫,将他当作盾牌一样猛推向前!
右侧的第二个刺客咬着牙齿,正准备推开同伴的尸体,但出乎意料的是,一柄血淋淋的直刃军刀从尸体的后背穿刺而出,避无可避地直入他的喉咙!
第四个。
没脑子的笨蛋。
萨克埃尔依旧表情冷静。
他右手松开扎穿两人的军刀,摸向腰后,左手则在空中捞住一支掉落的弩箭,徒手投向正前方的刺客!
“铛!”
一声轻响,刺客挡开飞箭,却无比震惊地发现,在这一息间,一柄榔头锤已经来到他的眼前。
“啪!”
清脆的响声,就像鸡蛋被砸碎。
连泰尔斯也不由得一颤。
第五个。
会犹豫的懦夫。
在剩余刺客们无比惊恐的目光中,萨克埃尔收回锤子,拔出手臂上的一只匕首——他此役的唯一损伤——默默完成自己的评价。
“滴答。”
箭袋里的最后一支弩箭掉落地面,见证这一瞬电光火石的交手。
泰尔斯看得不知不觉屏住了呼吸。
这家伙……
飞斧击敌,长剑拦截,短剑破喉,匕首刺心,军刀欺敌,到最后的锤头破颅,这一切几乎发生在同时。
泰尔斯突然有种感觉:面对五个刺客的瞬间,当他体内终结之力如散沙般涌起的刹那,萨克埃尔不是以一敌多,以寡击众。
而是他分成了五个人,面对五个对手。
无论哪一边都游刃有余地——以一对一。
他的手掌,他的臂膀,他的腰肩,他的腿部,他身上的每一个部位,乃至他全身上下那看上去颇为累赘的武器,都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似的,在终结之力爆发的那一瞬间,分别苏醒,无师自通地舞动起来,迎向不同方向的敌人:
有的阻击敌路,有的诱敌深入,有的抵挡伤害,有的适时反击,有的抵定胜局。
更有甚者,看着刺客那刺进同伴怀里的匕首,穿透尸体的军刀,散落一地的弩箭,泰尔斯感觉到:战场上每时每刻发生的一切,意外也好,偶然也罢,都能马上变成萨克埃尔的武器和筹码,化作他奠定胜利的棋子。
这个男人——泰尔斯呆呆地看着萨克埃尔——他不只是一个人。
他简直……一个人就是一座威势凛然的军营,一个配合无间的军阵,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
无论面对多少人,他都胜券在握,无畏无惧,沉着应敌。
萨克埃尔没有停顿,他迈开步伐,冲向约德尔。
不。
钎子的眉心颤抖着,简直无法相信世上居然真有这样,一个照面解决五人的存在。
那可是自孤儿时代就严格训练,出手狠绝精准的诡影之盾啊!
这怎么……
同样被眼前一幕震惊的钎子狠咬牙关,对远处嘶声喊道:
“快!”
“那个男孩!”
随着他的号令,两名绕开战斗的刺客趁着萨克埃尔无暇分身的时机,飞掠而来,直取王子!
来了。
泰尔斯头皮一紧,他看着一左一右的敌人,长剑出手。
狱河之罪如潮水涌来,时间再次放慢速度。
“铛!”
泰尔斯堪堪拦住当先第一个敌人侵略性极强的刀锋,正准备避开锋芒,第二个敌人手上的锁链就已经甩动着风声,来到他耳侧。
该死!
泰尔斯左支右绌,先避开刀锋,又痛苦地抵挡下铁链,连一次像样的反击都组织不出来,手中长剑更是差点没脱手而出。
就像……在荒漠里面对兽人一样,进攻四面八方而来,挡得住一个,防不住两个……
可恶,刚刚看萨克埃尔以一敌多时,如此轻松自在,游刃有余,把敌人的进攻当作自己的优势……
但是真正等到自己面对这一刻的时候……
泰尔斯深吸一口气,却突然心灵一动。
等等。
以一敌多。
萨克埃尔。
把敌人的进攻当作自己的优势?
放慢的时间给了泰尔斯思考的余地:
左侧的敌人手持短刃,显然是要近身格斗,把手持长剑的他逼得进退失措,迫不得已拉开距离。
右侧的敌人铁链在手,应该是准备等他手忙脚乱一味后退的时刻,活捉王子。
一长,一短。
那么……
另一边,被锁链锁住的约德尔一改之前的沉默,焦急地对越来越近的刑罚骑士吼道:
“萨克埃尔!”
但他们距离太远,无论做什么都晚了。
可泰尔斯却在此时动了。
狱河之罪涌上王子的双臂和腰部,让他福至心灵地矮下身姿,一记“冷攻式”里的侧斩,迎向敌人的刀锋。
“铛!”
手持短刃的敌人眼神一动,顺势进击!
但他却惊讶地发现,泰尔斯的剑上软绵绵的,毫不着力。
这是……
不等他反应过来,泰尔斯下一秒就顺势一退,带动着对手,一起迎向另一道凌厉的铁链!
眼见同伴与目标同时进入范围,手执铁链的刺客顿时攻势一滞。
泰尔斯耳边的呼啸不再凌厉。
现在!
没有了铁链的威胁,泰尔斯咬紧牙关,狱河之罪顷刻间消失无踪,六年里模仿得最熟练的命运之折则从骨头里发源而出!
“嗤!”
王子后退的长剑不可思议地逆势刺出,避开眼前的刀锋,在刺客惊讶的眼神中,直直刺入他的胸膛!
该死!
泰尔斯死咬着牙齿,感觉到敌人的短刃扎在自己的肩膀上,疼痛不已。
刺客的颤抖着眼神,与泰尔斯四目相对。
最终无力地软倒。
一边看着的钎子眉心一跳。
不对。
奇特的终结之力,还有这种战斗中的决断……
这个王子的战斗力……
与北地人给他的情报,那个“有点小聪明的瘦弱男孩”严重不符!
钎子狠狠咬牙:该死的无脑北地人!
铁链的风声再度响起。
泰尔斯来不及休息,沾满鲜血的双手就扶住敌人的尸体,奋力一转一推!
“啪!”
第二个敌人的铁链猛击在泰尔斯推出的挡箭牌身上,缠绕了几圈后无功而返。
泰尔斯则趁机扶着肩膀,滚出危险范围,忍着伤痛再度咬牙举剑。
敌人对同伴突然的死亡惊讶非常,惊怒之下再度甩开武器。
但他没有机会了。
“噌!”
一声脆响。
手执铁链的敌人轻轻一颤:一支弩箭生生穿透了他的脖子。
满面血污的泰尔斯惊讶地回头。
另一边,再度击倒一人的萨克埃尔松开手,丢下一柄击发完毕的弩弓。
他的脚边,刚刚最后一根掉落地上的弩箭,已经不见了。
刑罚骑士冷冷地对王子道:“打得不错。”
泰尔斯顿时一怔。
第七个。
萨克埃尔瞥了一眼手持铁链的刺客,默默地道:
粗神经的白痴。
废物、蠢材、瞎子、笨蛋、懦夫、白痴……
萨克埃尔继续冲向敌人,却忍不住思维发散地鄙夷道:在那个远东人的手下,诡影之盾的刺客明明那么可怕……
但在我坐牢的这些年里……
他们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吗?
思绪电转,萨克埃尔一路无阻,眼前只剩下束缚着约德尔的四人。
眼见成功在即,自己也安然无恙,泰尔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直到近乎底牌尽出的钎子怒吼一声,越过所有的属下,冲上前来!
而就在那一刻,被束缚住的约德尔却竭力挣扎,失声道:
“不!”
出乎意料的是。
之前势不可挡的萨克埃尔,看上去奋不顾身的钎子,却在相距一尺的时候,齐齐停下了脚步。
局势恢复了平静。
萨克埃尔与钎子默默对视着,一方表情沉重,一方面色凶狠。
嗯?
“萨克埃尔?”
泰尔斯拄着剑,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忍着痛走上前来:“怎么……”
但下一秒,泰尔斯也愣住了。
只见萨克埃尔站在钎子的面前,浑身绷紧,双眉深蹙。
而钎子则颇有些狼狈,他满面狰狞,高举右手。
那是……
泰尔斯看清了钎子手上的东西:一个刻着繁复花纹的金属球体。
王子明白了什么,他看了看周围不大的空间,顿时不寒而栗。
“炼金球。”
萨克埃尔缓缓放下左手的马刀,嫌恶地道:
“这就是我为什么最讨厌法师——和他们那些永不安分的遗产。”
他的面前,钎子笑了笑。
“是啊。”
刺客的首领耸了耸肩:
“六年前,腾看到它的时候。”
“也是这么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