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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苍穹,明月高空,耀星繁坠,可金轩街上依旧热闹非凡。
林夕落这一日已是身心疲累,可一下晌只走了三十户人家,赏的赏、劝的劝、骂的骂、打的打,喜怒哀乐一下午轮换着品,她只觉这脑袋里已混成一片,连带着严老头与方一柱都有些忍耐不得,这才将事情告一段落,明日再继续的查。
回到“景苏苑”林夕落坐在椅子上便不愿起身,春桃拿了今日的帐,帮林夕落清算,魏海在一旁道:“大人之前只知钱爷有贪银子的心,可却没想到如此黑心大胆,实在可恶至极!”
“大人?”林夕落想起魏青岩“他huā银子像泼水,哪管得了这些,与他这样的人合股做买卖,不黑他岂不是吃饱了撑的!”
魏海一怔“林姑娘怎能如此说大人?”
“我说的有错?”林夕落瞪了一眼魏海,春桃在边上道:“你自个儿瞧瞧,就知道姑娘所言不重了!”
将账本扔过去,魏海一把接过,挨页挨页的看,他的眼睛便瞪了硕大“这已是上千两了?这可才三十多户!”
“一千两银子分给三十几户人家,每户才二三十两,与大人说起他可会觉得多?”林夕落感叹,嘀咕道:“何况依着那姓汪的回禀事,定然先说这一家子男丁伤的严重不能做工赚银子,还有媳妇儿和七八个孩子等着张口吃饭,征战归来已有六七年,替还债的、买衣裳的、往嘴里添饭的,二三十两分摊下来。一年不过是几两银子,魏大人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定会点头答应。就不琢磨琢磨,都伤残成那样了,还怎么生儿育女!”
听了这话。春桃脸红,魏海都抽抽着眼角。可林夕落这话却是个道理,这话与他说兴许都不会在意,但家家如此,积少成多,这数便骇人了!
“林姑娘想如何办?”魏海请示,林夕落叹气:“我还未想好,先把这后续的几十家走完。算个总数出来去要账,那姓汪的定会找忠义伯府的钱爷出面,可我对此人一无所知,也不知是个什么德行的人,好对付吗?”
魏海思忖一二,言道:“……油滑,好色,贪财,软硬都不惧,嘴皮子最能耐。随大人见过几次,连大人都受不了他的那张嘴,不得不让其插足钱庄两成干股,绝不好对付。”
林夕落想着魏青岩。他曾说过这钱十道在宫里头吃得开,他受不了应是忌讳这个,否则还不一巴掌打掉他的牙,让其说不了话?
心中杂乱,林夕落也不愿再想,让春桃端来洗漱的水,就将她与魏海撵走,躺床上闭眼之前,嘀咕道:“别让我梦见他……”
清晨醒来,春桃蹑手蹑脚的走进屋看林夕落是否醒来,好算准时辰准备洗漱的热水与早饭,可刚一探头就见林夕落坐在床上,两眼发呆,连忙问道:“大姑娘,您这么早就醒了?”
林夕落苦笑“醒了,打水吧。”
春桃立即应下便出了门,林夕落心中道,睡什么睡?不想梦见他,可他离去时的身影又出现了……
自魏青岩走了以后,林夕落接连两宿都梦到他,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可她这两日忙的脚不沾地,怎还能梦到他?如今那噩梦倒是不做了,却开始梦见恶人,这还让不让她好生生的过日子了!
揉着太阳穴,林夕落也坐不住下了床,春桃打来了水,林夕落洗漱过后便去前院与胡氏、天诩用饭,而林政孝正巧出门,因事急匆忙,父女二人也没说上几句话,林夕落看着胡氏道:“何事?父亲这般急?”
“你父亲做事认真,太仆寺的差事他一窍不通,每日都早去跟着学,还好魏大人之前打过招呼,太仆寺卿也格外照应,同僚都对你父亲不错,都能帮衬着。”胡氏说完叹口气“你父亲是个脸面薄的,这两日接二连三的请客,银子可huā了不少。”
“甭担心银子。”林夕落喝了。粥,念叨着:“这几日便去钱庄收帐,前些时日粮行拿回来的银子您也甭存着,拿出去huā就是了,那是女儿的银子,不是魏大人的。”
“瞧你说的”胡氏瞪她一眼“还不都是一家的?”
话中带有调侃之意,林夕落一想那阎王,索性没了食欲,埋怨道:“谁跟他一家……”
“大人有意娶你,还不是一家?”胡氏看着她继续吃,林夕落道:“女儿可未答应嫁。”
胡氏笑斥道:“就会嘴硬。”
林夕落抱怨“早先不说他提亲之事,您埋怨的是他,与您说了之后,我倒成了被埋怨的,谁是您亲闺女?”
“当然是你,你才是娘的乖宝贝儿!”胡氏搂着她亲一口,院子里则传来天诩跟随魏海练拳的叽喳叫嚷,林夕落看着胡氏脸上多出的笑,心里也格外甜,想着魏青岩的伤,林夕落不免担忧,他能不能安稳归来?
用过饭,林夕落只等着严老头与方胖子来,继续将名单上未查过的人家走一遍。
二人倒也是勤快的,正点的赶到门口,严老头没下马车,方胖子挠头来见林夕落。
瞧他这幅模样,林夕落便知老头子定又有何主意,率先开口问道:“方大管事有话不妨直说。”
方胖子略有为难,可转头看严老头,他依旧朝其摆手,只得尴尬道:“严师傅说了,您跟着不方便,寻个会记事的跟着,您在家等消息即可,林姑娘,您瞧这行吗?”
“他嫌我碍事了吧?”林夕落看着严老头,昨儿他几次要出手打人都被林夕落拦了,这是没爽快。
方胖子苦笑“林姑娘聪颖大度。”
“我不跟着也可,正巧去看看那钱爷有何打算,但数一定要记清楚,记多了可以,记少了不成,这可是欠咱的银子。”林夕落这话说出,便是道:“粮行有管记事的小厮,你带一个就是,那等事都记得妥当,这一个欠债的事绝无问题。”
“还是您派个身边人合适。”方胖子没想到林夕落答应的如此痛快,林夕落摆手“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说罢,林夕落便走向严老头,严老头还以为她有异议,未等林夕落开口,他先道:“分毫不贪你这银子,胳膊肘绝不往外拐,你还有何不放心的?都让你派了人记帐了!”
方胖子连忙上前“严师傅,林姑娘应了。”
严老头一怔“应了你还来作甚?”
“来与您说句话都不成?”林夕落白他一眼“您不允我去,那我索性有个要求,您应不应?”
严老头瞪她:“就知你没这么好心。”
“昨晚我寻思过,跟随过侯爷与魏大人征战归来的人,严师傅您都认得,也清楚他们的状况,除却粮行中做活的人外,出去赌钱不养家的、不愿在粮行做差事要口饭的也不少,但昨儿的情况您也瞧见了,多数还是不愿舍这张脸来吃白饭,我的意思是不妨把这些人笼络到一起,您来当个主事的,不好好过日子的您就打、家中真困难的您就说出来,无论是粮行、粮仓还是城外的地,总能寻口饭吃。”
林夕落说到此,连忙摆手“这事儿不让您白干,每个月给五两银子的月例,您瞧这可成?”
严老头听这话皱了眉“你这是想作何?有这好心?”
林夕落道:“我没这好心,您能将这堆人笼络起来,往后也少让外人拿他们说嘴来为难侯爷与魏大人,钱庄的事您也亲眼所见,这才几年?往后可是一辈子的事,若总如此下去,不单银子被坑了,对侯爷与魏大人的名声也不好,您说呢?”
方胖子在一旁连连点头“林姑娘想的长远!”
严老头似也觉此事甚佳,可又不愿对林夕落的话即刻答应“让我想想,这一日将后续的人家走完再说。”
“那就等着您的消息。”林夕落自知他的癖性,也不催促,商议几句便回了院子,方胖子驾马赶车,嘴上嘀咕道:“瞧不出,这林姑娘做事还真踏实。”
“也是为了侯爷和大人。”严老头在一旁念叨“可这丫头心眼儿忒多,怎么长的?”看着马车又回粮行,严老头忙问:“这是干啥?”
方胖子答:“林姑娘让回粮行寻个记事的,她没派人,只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严老头点了点头,没再多话……
林夕落回了院子没多久,门口便有侍卫来禀:“林姑娘,忠义伯府的钱十道钱爷来见。”
这就找上门了?林夕落倒觉他速度够快,魏海在一旁道:“林姑娘,现在见他不妥吧?具体的银子数可还没算出来。”
“他这是怕咱们要的银子多,所以才早早就找上门来。”林夕落问向侍卫“可看到他是否带银子了?”
侍卫连忙道:“钱爷行驾马车,其中是否有银两卑职不知。”
林夕落沉了沉,则道:“在前堂奉茶迎候。”侍卫离去,她则看向魏海笑着道:“魏首领,你会偷东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