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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陈蓦也并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去雒阳,或许是内心深处的某个声音不时地催促着他。
华佗劝说过几次,毕竟雒阳如今已经成为了是非之地,凶险不下于龙潭虎穴,但是来回劝说了好几遍却也无法令陈蓦改变主意。
在一个小雪纷飞的早晨,陈蓦告别了华佗,向西朝着雒阳而去。
离行前,华佗替陈蓦收拾了一个包裹,又交给他一卷竹策,竹策上绘着人体的所有穴位图,而且每一个穴位都有详细的摘记,穴位的名称,穴位的功效等等,除此之外,华佗还教给陈蓦一套调息之法,虽说对武学方面没有任何帮助,但是却可以让人强身健体、益寿延年。
当时的陈蓦并不知道,那就是华佗所著《青囊书》中记载的一小部分。
陈留往雒阳,只要按着太阳落山的方向一路朝西便行,因为没有马匹代步,陈蓦足足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赶到中牟。
中牟往南,那是长社,那是八万颍川黄巾埋骨之所。
不知怎么,一接近这片土地,陈蓦就感觉自己内心十分地压抑。
“噼啪,噼啪。”
入夜时,陈蓦在山中找了一处能够挡风的地方,点燃一堆篝火,裹着斗篷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
在寂静的夜晚,陈蓦的耳边仿佛又响起了波才慷慨激昂的话语。
短短半年,当时有烈火燎原之势的黄巾如同劲风催枯般被剿灭,颍川黄巾渠帅波才、小渠帅彭脱,青州黄巾渠帅管亥,东郡黄巾渠帅卜己,南阳黄巾渠帅张曼成,还有张牛角、李大目、孙夏等等,黄巾中将领级的人物陆陆续续被诛杀,尤其是在张角死后,全天下的黄巾信徒心神惶惶,哪里还有半点斗志。
当世人都以为黄巾全盘覆灭时,张梁之女张素素却在青州放出豪言,不但要诛杀皇甫嵩、朱儁二人,更扬言要刺杀当今天子,为她亲人及数十万战死黄巾信徒报仇雪恨。
这一番话,在整个大汉朝激起轩然大波,有呵斥张素素大逆不道的,也有暗自琢磨不怀好意的,但是不管怎么说,因为那一句话,雒阳片刻成为了是非之地,全天下数千万双眼睛都死死盯着这里,等待着黄巾的濒死反扑。
面对着张素素的挑衅,汉朝丝毫不敢大意,毕竟张角行医布道数年,他的信徒遍布天下各州,虽说黄巾主力已被剿灭,但是剩下的数量却仍然是那般的庞大,毕竟当时张角举兵仓促,来不及聚拢天下信徒。
而如今张素素高举大贤良师旗帜,天下黄巾纷纷响应,势力虽说远远不及半年前,但是却给汉朝造成了极大的威胁,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算皇甫嵩、朱儁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也抵不住一次又一次的刺杀啊。
理所当然,大汉天子听闻此事勃然大怒,将张素素看做了,颁布圣旨悬赏通缉。
赏银一万,官至校尉,死活不论!
且不说那一万赏银是多是少,光是那校尉职位就令天下众多武人垂涎不已,要知道校尉可是将军衔,曹操在洛阳时,凭着他父亲曹嵩的名望与财力,也不过是个典军校尉,掌握近卫禁军,可想而知,这份悬赏究竟有多么地惊人,甚至超过了对张角的悬赏。
在全天下的人都猜测那妖女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女人时,陈蓦的脑海中却正浮现着她那清纯客人的笑靥。
谁会想到,说出那番豪言的妖女,只是一个年仅十五、害怕孤独的小女人。
她现在应该十分的伤心吧……
陈蓦默默地想着。
短短几个月,自己经历了生死之劫不说,大伯、二伯、还有自己的父亲连续失去,只剩下她孤零零一人,对于一个年仅十五的女孩子来说,这是多么大的打击。
陈蓦可以理解张素素内心的伤心与愤怒,但是与整个大汉朝为敌,这谈何容易?
几十万黄巾都办不到的事,她区区一人能够办到么?
陈蓦暗暗叹了口气,静下心来研究华佗所赠的《人体穴位图解》,看着看着,他感觉腹内有些饥饿,又包裹中摸出最后一块干粮啃着。
就在这时候,他身旁不远处的草丛中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音,他转头一看,竟然草丛中走出几头豺狼来,睁着饥饿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尤其是走在最前的头狼,不停地对着陈蓦龇牙利嘴。
若是换做以前,大半夜碰到一群野兽,陈蓦或许早被吓地六神无主,但是现在……
瞥了一眼那只头狼,陈蓦从地上拾起一枚石子一甩,只听嗖地一声,正中头狼的眉心,直打地脑浆迸出。
只见那头狼惨嗷一声,扑腾一声翻倒在地,四肢一阵乱颤,显然是活不成了。
“滚!”陈蓦一声低喝。
见头狼死去,众狼惊嗷一声,纷纷做鸟兽散。
望了眼手中的干涩难以下咽的米饼,又望了一眼不远处倒在地上的头狼尸体,陈蓦莫名一笑,摇摇头站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剑朝着那狼的尸体走去。
也难怪,因为是冬季,山林中很少有兔子、山鸡出没,以至于陈蓦从陈留到中牟已经有整整半个月不见油腥,几乎都靠干粮渡日,如今倒好,猎物自己找上门来了。
狼肉性燥,能驱寒,在这样寒冷的日子里烤几块狼肉带在身上,那可远不是干粮、米饼能够相提并论的。
但是在烤着狼肉的同时,陈蓦不由地又想起了张素素,回想起当初两人与周仓、裴元绍失散后在林中相依为命的日子。
去劝劝她吧,陈蓦总算是给自己前往雒阳的目的做出了一个定义。
一夜无话,转眼到了第二天,陈蓦将剩下的狼肉切好带上,继续朝着西边赶路。
路上人烟稀少,直到陈蓦只剩下最后一块狼肉时,他才遇上一处山间村落。
村子不大,粗粗一看只有十几户人家,陈蓦想来想去,最终还是打定主意进到村里去,因为他身上还有一些华佗所赠的铜钱作为盘缠,如果能用铜钱在村民手中换一些食物,也省得他满山地寻找野兽充饥。
村里的人或许是很久没见生人,当陈蓦走入村子的时候,在地上玩耍的几个小孩赶忙跑回了自己的家,随后,家中的男人都走了出来,有的提着木棍、有的提着锄头,一大帮人警惕地望着陈蓦,叫陈蓦莫名其妙。
直到有一个叫张和的男人出来试探着和陈蓦说了几句,这才化开了误会。
为了表示歉意,张和把陈蓦请到了自己家,拿出一些酒水、肉食招待陈蓦,正所谓是靠山吃山,张和拿出来的肉食菜肴,大多都是来源于山上野菜、野味。
“黄巾?”
当张和说起刚才那个误会的源头时,陈蓦手中的动作停下了,愣愣地望着张和。
“你……你说黄巾抢掠?黄巾抢掠?”
陈蓦连问了三遍,他无法想象,黄巾士卒竟然会抢掠周遭的百姓,这事要是发生在颍川黄巾中,那可是要杀头以正军规的,就算黄巾冠着贼子的名头,但无论是波才的颍川也好,张曼成的南阳黄巾也好,管亥的青州黄巾也好,他们从来不抢掠平民百姓的口粮,世家大户另算。
“是啊,”似乎是看出了陈蓦的心思,张和摇摇头,说道,“本来我们都不信,大贤良师在世时,哪里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是听说附近的几个村子都遭了殃,死了好多人,如今村里的男人们都不敢上山打猎,唯恐那些黄巾趁着我们不在的时候过来……”说着,他一脸忧虑地望着屋内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黄巾抢掠?
嘿,黄巾抢掠?!
要知道黄巾军士卒原本就是纯朴百姓居多,哪里会抢掠其他平民?
如果陈蓦是初到这个时代,或许会相信张和的话,但是要知道他可是在颍川黄巾中呆了整整两个月,什么时候见过黄巾士卒有任何扰民的举动?
见陈蓦不怎么信,张和也不再多说,转而问了陈蓦一些不痛不痒的问题,比如说他年纪轻轻为什么一个人赶路,要去哪里等等。
大约坐了一个时辰左右,陈蓦吃饱了准备继续赶路,临走前他本打算用铜钱向张和买一些野味、干粮带着,然而张和没有收他的钱,却给他准备了一大包的肉食。
纯朴的乡民。
半串铜钱来来回回客气了半天,见对方不愿意收,陈蓦只好又放回包裹,说了几句感激的话,便继续自己的旅途。
然而等陈蓦离开村子走了半个时辰在路边歇息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身后遥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惨叫,一回头,惊愕地望见那村子的方向竟然燃起了熊熊大火。
那时候,陈蓦心中咯噔一下。
难道真的是黄巾抢掠?
回想起张和送他肉食时纯朴的笑容,陈蓦猛地从地上起身,折道返回。
当他再回到那处山间村落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村里的十几户草屋早已被焚烧殆尽,村中到处都是村民的尸体,男人、女人、孩子。
在仅剩下的一户草屋前,几十个头裹黄巾、长相粗狂的男人们着围着一堆篝火吃肉喝酒,还有说有笑,要知道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就是尸体的所在,就是那些仍然带着愤怒、不甘表情的村民尸体所在。
望着地上的滩滩血迹,陈蓦心中莫名地燃烧起熊熊怒火。
他们也配是黄巾?
陈蓦一脸铁青地咬紧了牙关。
初到这个时代,陈蓦阴差阳错加入了颍川黄巾,但那并不是出于他的本意,在被孙坚杀死过一次后,他也打算着和黄巾撇清关系,毕竟战场上的打打杀杀并不是他想要的生活,但是眼下,他却对黄巾二字产生了莫名的执着。
就算是孙坚,虽然分处敌我阵营,却也不得不承认波才、彭脱那是一个豪杰,还有张曼成、管亥等等,这些位一方渠帅就算在临死之时都不失是一条汉子,还有伍长范立、士卒韩然、王卓,是他们撑起了黄巾这全天下家喻户晓的名号。
黄巾军的称号,那是大汉朝硬加给黄巾的恶名,黄巾士卒本身并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扰乱百姓的事。
眼前的这帮人,分明是败坏黄巾的名声!
或许是注意到了陈蓦,那几十个黄巾士卒渐渐止住了谈笑,纷纷站了起来,拿着武器神色不善地望着陈蓦。
“小子,你是做什么的?”一名黄巾士卒一脸嬉笑地望着陈蓦。
陈蓦并没有搭理对方,眼睛一眯,低沉说道,“你们是黄巾?”
那几十名黄巾士卒愣住了,或许是想不到陈蓦不但不害怕反而还出声问话,在一阵哈哈大笑过后,一名黄巾士卒大笑着说道,“小子,看你年纪轻轻,饶你一条狗命,逃命去吧,别打扰大爷们的兴致!——记住了,大爷们是波才渠帅麾下颍川黄巾!”
“颍川黄巾……”陈蓦眼睛一眯,冰冷的目光中透出几分杀意,望着那几十名黄巾随手抽出腰间的短剑,低沉说道,“那太好了,我也是波帅麾下……颍川黄巾!”
说话间,他周身爆发出一阵无比强烈的戾气,仿佛平地挂起一阵寒风,那浓浓的戾气,叫那些黄巾士卒都看傻了眼。
清理门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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