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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季原是踏青的最好时节,可因着种种原因,宝络一整个春季都在病床上度过,待她养好了身子能够去上课的时候,已到了炎炎夏日。
因落下来许多功课,在凤仪宫中时,许皇后和太子又严格限制宝络看书的时间,因此,重回课堂后,宝络不得不加倍努力地学习。
起初她“喜欢”读书,只是因为昭德帝喜欢功课好、爱读书的孩子,后来她喜欢读书,则是因为,唯有在书本中,她能够找到片刻的安宁。不必去想后宫的那些明争暗斗,不必去思考前朝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只需要静下心来,做好这么一件事,这对于宝络而言,也算是极为奢侈的时间了。
宝络回到她的位置上,这回没了五公主捉弄她,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即便想搞什么小动作,也有心无胆。宝络发现,她的课桌和椅子被擦得干干净净,似乎每天都有人打扫似的。
六公主姬常乐悄悄对宝络说:“蓝世子每天都会让他的书童替皇妹擦一擦课桌和椅子,他对皇妹,也算是用心了。”
宝络“嗯”了一声:“蓝世子是个好人。”
前方的三公主姬茗墨回头道:“蓝世子对其他人可没这么上心,他如此照顾七皇妹,想来也是因为七皇妹格外的招人疼。不说旁人,就说我吧,也很喜欢七皇妹。便是蓝世子不吩咐人给七皇妹擦桌椅,我也准备这么做的。七皇妹若是需要什么帮助,只管来找我。”
说着,姬茗墨用手肘捅了捅身边儿的六公主姬常乐,姬常乐赶忙接话道:“我也一样,若是有什么能够帮上七皇妹的地方,我绝不推辞。”说着,她犹豫了一下,又道:“自从五皇姐去寺庙礼佛之后,这上书房中的氛围,仿佛和谐了不少。”
“可不是么!没了那个搅事精,咱们的日子自然过得更舒坦,姐妹之间和和睦睦的。七皇妹,你说是不是?”
“我们这样在背后议论五皇姐,要是被人知道了,是不是不太好啊?”宝络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认真地道:“父皇说过,背后议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呢,我们要听父皇的话。”
姬茗墨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面上闪过一丝不悦之色,但很快,她又在宝络面前露出了大姐姐般温柔可靠的笑容:“七皇妹说的是,多亏有七皇妹提点,否则,我怕是要犯了父皇的忌讳了。”
宝络毕竟不同于姬清涵。姬茗墨敢当面讽刺姬清涵,却不敢对宝络出言不逊。
这倒不是因为宝络比姬清涵得宠,而是因为姬清涵性子霸道,总喜欢欺负人,姬茗墨便是出言讽刺她,也有把握将责任推到姬清涵身上去。旁的人多半会相信是姬清涵先挑事儿的,不会对姬茗墨多加苛责。
但宝络却是个乖孩子,从不主动招惹是非,若是姬茗墨敢对宝络摆脸色,可没有任何理由搪塞过去。
“三皇姐,六皇姐,夫子快要来了,我得先看看课本,就暂时不跟你们聊了。”宝络冲着姬茗墨和姬常乐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便翻开了课本。
宝络当然知道,姬茗墨和姬常乐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可她不能把这个答案给她们。天知道若是她方才接了那话头,她的话语再经由她们之口传出去,最后会成什么样。
就算宝络对姬清涵再怎么不满,抱怨的对象也绝不会是姬茗墨和姬常乐。
还真是时刻不能放松警惕啊,宝络想。
就在此时,宝络感觉身边儿有人推了推自己的手臂,紧接着,一本小册子就被塞到了她的手边。宝络认出了那是蓝承宇的字迹,有些困惑地看了蓝承宇一眼,将那本小册子翻开,却见上面记满了课堂笔记。
见宝络已经看到了那些课堂笔记,蓝承宇低下头,在宣纸上写了一行字,而后塞到了宝络手中——给你的,不必还我了。
原来,这些课堂笔记,是蓝承宇特意为她记的么?只为了让她尽快跟上学习进度?
不知怎么的,宝络的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意。这种被人关心、被人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
宝络冲着他笑了笑,低下头,写下“多谢”二字。
不知蓝承宇是不是不好意思了,扭过头去,一整堂课都没有再往宝络这儿看。
宝络又在桌角找到了她很喜欢的一份蓝家厨师做的糕点,笑眯眯地收了,心想,原来蓝承宇的面皮这么薄,日后,她可要多拿这事儿来打趣打趣他。
因着五公主暗害宝络之事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夫子近日格外重视友悌,今日要讲的便是兄弟阋墙导致的严重后果。他希望能够引起皇子公主们的重视,进而从根源上杜绝这个问题,让皇子公主们真正做到兄友弟恭,姐妹和睦。
宝络想,这只是某些人的一厢情愿罢了。从古至今,皇室中的纷争,从未停歇过。
只要人还有欲-望,还有利益纠纷,这种兄弟阋墙、姐妹反目之事,就不可能杜绝。
不过,到底是今日学习的一项内容,尽管心中有别的想法,宝络也认认真真地把夫子讲的那些话听进去了。
“……齐恒公诸子阋墙,终致齐国霸业毁于一旦;扶苏胡亥兄弟阋墙,终致秦亡;刘表袁绍曾为一方之主,终因诸子相争而家败;北齐高家前车之鉴不远;隋有杨勇杨广……”
夫子旁征博引,讲了许多兄弟阋墙导致家族败亡的例子,主旨只有一个:家和万事兴,不管你们这些皇子公主有什么想法,都消停些吧。
三公主姬茗墨平日里上课也算是颇为认真,唯独这节课,听得兴趣缺缺,趁着夫子不注意时,她低下头,掩唇打了个呵欠。就是六公主,看起来听得认真,实际上也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
再看看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只见二皇子神色萎靡,母妃和妹妹才刚受了昭德帝训斥,他自个儿也被挪到冯德妃那儿养着,显然还没从打击中回过神来。
三皇子倒是听得频频点头,他是一个低位妃嫔所出,母族不显,非嫡非长,自身才能平庸,皇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他头上,在这方面,他反正也没什么想头。他只希望,他的兄弟们能够把夫子的话给听进去,到时候不管是谁坐上了那个位置,都别来祸害他。
至于冯德妃所出的四皇子,那沉稳的性子随了冯德妃,不管做什么都认认真真的,旁观者很难从他的言行举止中挑出什么毛病来。
五皇子身子骨弱,太后格外怜惜五皇子,便接了五皇子到身边儿抚养,平日里上课也是夫子们单独去教,并不与其他的皇子公主们在一处读书。
至于六皇子和七皇子,由于年纪还小,还不到来上书房上课的年龄呢。
至于公主这边儿,大公主已出嫁,二公主也订了亲事,如今正备嫁呢,自然不再来上这些课。四公主早夭,五公主姬清涵如今在皇家寺庙里头关着,算下来,在场的公主只有三公主姬茗墨,六公主姬常乐,与七公主姬宝络。
除了皇子公主外,也就只有几名太后的母族子弟以及昭德帝的母族子弟在上书房上课。能够被家族选中来宫中上课的人,都不是蠢货。不管心中怎么想,表面功夫都做得很不错。
这也就让三公主和二皇子的消极怠工,在一众人之间,格外明显。至于六公主,因她素来存在感不强,倒是被人忽略了过去。
夫子不悦地看着二皇子:“老臣观二殿下对老臣方才说的不以为然,不知二殿下是否有别的见解?”
二皇子不曾料到自己竟会被抓包,愣了愣,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思考着究竟是向夫子认错,还是直接找出实例来,反驳夫子的话。
这时候,二皇子想起皇贵妃曾对他说过,昭德帝最不喜庸人。他的回答,可以偶尔犯些错误,但绝不能流于平庸。
若是他直接向夫子认错,承认自己在课堂上没有认真听课,只怕,父皇会对他很失望吧?
二皇子的心中很快便有了决断。他抬起头,对夫子道:“先生的话,学生的确不敢苟同。赵惠文王与其兄不合,未致赵衰;汉初七王之乱,未致汉亡;唐初玄武门之变,更令李唐步入盛世。可见兄弟亲族是否和睦,与兴衰并无太大干系,高位唯能者居之。”
听了二皇子的话,夫子未予置评,又问坐在下首的三公主:“三公主可也是这种看法?”
三公主犹豫了一瞬,终是道:“我只是一个女流之辈,不懂这些兴衰之事。”
“三公主是因不懂,才漠不关心么?”夫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唇畔划过一声轻叹。
“皇上,老臣已按照您的吩咐,为皇子公主们上了这堂课。只是,老臣才学有限,怕是教不了二皇子与三公主了。”夫子能够将一身学识教给他的学生们,却改变不了他们的心性。
众人闻言,惊讶地回过头,这才发现,不知何时,昭德帝已站在了教室的门口,将课堂上发生的一幕尽收眼底。
“好个能者居之!若是今日朕不在这里,只怕也不会知道,朕的二皇子竟会有这等雄心壮志!”
昭德帝看向二皇子的目光十分复杂幽深,再也寻不到一丝一毫慈父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