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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
云祁靠坐在圈椅上,双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柔着微微凸起的胃部,神情严肃道:“从云锦县回来的途中,我发现有人在秘密调查前段时间大批收购粮食的商人,三皇子这次来三河县,会不会是……冲着此事而来的?”
秦熠知唇畔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三皇子此次奉旨前来,明面上是替皇上在三河县查找能预测天气的‘神秘道人’暗地里也在调查前段时间大批收购粮食的商人,同时,三皇子还想利用言正轩来打击于我,报复于我,甚至恶心于我,这次来,三皇子明显就是抱着一箭三雕的目的。”
云祁不屑的勾唇冷冷一笑:“就他?还想一箭三雕?呵呵~他算计得倒是挺好的,只是,也得有那个能耐和本事才行,小心射出去的箭一只雕都没射中,反倒被他射出去的箭,从天上掉下来的射中了他自个。”
胃口倒是不小。
只可惜。
镇国公府和战神这两块硬骨头,可不是他三皇子想啃就能啃得下来的……
“接下来你什么打算?”云祁问。
秦熠知忽的一笑,眼中的笑有些瘆人,慢条斯理笑说道:“既然三皇子这么想打压于我,那么……我自然是要让他求仁得仁的,到时候……我顺势借坡下驴,正好回京城去成亲。”
三河县这个知县当着虽然悠闲,虽有舒坦,但是,毕竟这三河县不是他的家。
京城近段时间风起云涌,也是该回去了。
而且……
他和云杉已经是未婚夫妻,成亲一事自然也得赶紧提上日程才行。
云祁怔楞了一瞬,随后朝秦熠知伸出了大拇指:“你小子……依旧还是这么焉坏焉坏的,三皇子若是回过神来后,发现掉进了他自个挖的大坑里爬不起来,还不得气死?哈哈哈~”
两人在书房内,嘀嘀咕咕又商谈了约半个时辰后,这才从书房走了出来。
云祁神情疲倦,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打着哈欠回他的院子准备去午睡了。
秦熠知则朝着云杉的院落而去。
轻轻推开云杉的房门,便看到母女两个并判躺在床上,晴空睡得像个小猪一般,发出小小的鼾声,云杉则在他走进房间时,立即就翻身支起上半身看向他。
“嘘~别过来,免得吵醒了她。”
秦熠知含笑的看着云杉,点点头。
云杉轻手轻脚的翻身下床,随后朝秦熠知走了过去,压低了声音悄声道:“有事?”
秦熠知点点头,伸出大掌拉住云杉的手捏了捏,目光灼灼的看向云杉,贫嘴的笑说道:“找你有事,但更多的,则是因为想你了,想拉拉你的手,想和你说说话,想和你亲近亲近。”
“……”云杉脸颊刷一下就又烫了起来,嗔怪的瞪了秦熠知一眼,随后便轻轻关上房门:“我们出去说。”
“嗯,都听夫人的。”
云杉面若朝霞的朝秦熠知翻了一抹白眼。
正午的日头可毒辣了。
别说是花园凉亭了,就算是朝北的房间,不放置一些冰降温,在屋子内也是受不住的。
于是。
秦熠知拉着云杉去了他的卧室。
这是云杉第一次来秦熠知的卧室,屋子坐南朝北,前后都有着大大的窗户,此时因为天气炎热,室内放置了冰块降温,所以屋子内的所有窗户都是关闭着的。
房间很大。
布置的也很简单。
并没有摆放什么文玩古董,只有简单的一张床,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朴实得一点都不像是个战神的房间,不像个当官之人的房间。
“吱嘎~”房门被秦熠知轻轻的关上了。
云杉听着这关门声,心口砰砰直跳个不停,心脏就跟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似的。
紧张的咽了咽,随后坐在圆桌前的椅子上,双手交握在一起紧紧的攥着,故作镇定的看向秦熠知:“你,你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秦熠知一看云杉这如临大敌的样子,忍俊不禁勾唇一笑,知晓她是在紧张,是在害怕,所以此刻倒是颇为识趣,也颇为绅士,没在没脸没皮的往她跟前凑,而是在圆桌的对面坐了下来。
见秦熠知在对面坐下后,云杉这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瞧你给吓的……放心,没成亲前,我即便是再想也不会对你胡来的,最喜欢,最珍贵的东西,得留到后面慢慢‘吃’这才更有意思,夫人你觉得呢?”
这个“吃”字,秦熠知说得尤为意味深长。
云杉臊得脸颊都快要着火了,知晓他不会真的在婚前动她,胆子也就大了起来,再加上此刻又没有外人,于是当即输人不输阵的怼了回去:“我也这么觉得,不过有句话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
秦熠知配合的做出一脸好奇状,问:“什么?”
“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云杉说话的同时,目光还朝秦熠知下半身瞥了一眼。
飙黄段子谁不会?
谁怕谁?
云杉朝秦熠知抬了抬下巴,满眼的挑衅。
秦熠知一点都没觉得男性尊严受损,反而还一脸无害的笑眯眯看着云杉:“夫人,等咱们成亲后,床上见真章。”
“见真章就见真章,谁怕谁?”她是女人她怕个屁!大不了她躺在床上装死鱼,而他?呵呵~男人一旦“雄”不起来,就只能干看着。
看着云杉这嚣张样儿,秦熠知心痒难耐的恨不能立即扑过去,吃了她,征服她,让她哭,让她叫……
吸气……
呼气……
吸气……
呼气……
深呼吸了好几次后,秦熠知这才略微平息了身体内的燥热,和她朝夕相助,对他来说,简直是既甜蜜又折磨人,每天都要考验他好几次的定力和忍耐力。
“叶新笙今日清晨已经被押送到了本县,也已经被收入监牢,他和言正轩长得一模一样,连食指断了一节的地方都一样,所以,那人必定是言正轩此人无疑。”
“……你又没见过言正轩,你怎么知道他和言正轩长得一模一样?”云杉一脸的不解。
一听云杉这话,秦熠知看向云杉的眼神,顿时就幽怨了。
“还不是你当初哄骗于我,说你要给那短命鬼守孝三年,我这才气不过,想要看见那短命鬼长什么样子?于是就让人根据言家人的描述,画了一张言正轩的画像出来。”
“……”云杉讪讪的摸了摸鼻子。
这厮可真记仇。
堂堂一大男人,吃起醋来,翻起旧账来,真特么的比女人还厉害。
秦熠知:“明天一早,我会和云祁一起把言正轩带回言家村去确认他的身份,一旦身份确认了,便会给他定罪。”
云杉点点头,随后问道:“需要我和你一起去吗?”
秦熠知摇摇头:“你晕车厉害,而且这大热天的赶路也遭罪,你还是呆在县衙吧。”
“说的也是……”云杉其实也不想跑来跑去的遭罪,突的,云杉想到了半山腰的屋子和土地,于是又改变了注意:“要不我还是和你一起去吧?到时候去了言家村,你让秦忠假扮成猎户,当着村民的面正大光明的买走半山腰的房子和地,这样今后就不会有村民去打那一块地的主意了。”
秦熠知想了想,随后摇摇头。
“之前是我没考虑周全,其实屋契和地契全都在你手里,而且你还是堂堂战神的未婚妻,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村民胆敢去惦记那地方的,若是刻意当着村民的面卖掉半山腰的地方,指不定还会惹来三皇子的怀疑,反倒多生事端。”
一听秦熠知提起三皇子这个人,云杉脸色一下就沉了下去。
“熠知,我们母子三人是不是给你惹来了大麻烦?若是,若是三皇子一直咬住我们母子三人不放,你……”
秦熠知长臂从圆桌的对面伸了过去,紧紧握住云杉的手,无比正色道:“只要有我在,不管是谁也别想伤你们半分,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神来杀神?
佛来杀佛?
这短短八个字,却震得云杉心肝一颤。
秦熠知安抚完云杉后,继续道:“言正轩如今就在牢房里,两个孩子他们……是否想要去见见那人?”
毕竟是亲爹,两孩子指不定心里还是很想念,很想见一见呢?
云杉摇摇头:“两孩子对言正轩以及言家都没什么好感,之前我问过他们,他们都说不想见到言正轩。”
秦熠知听闻后,顿时就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向云杉提起了有关邱如媚的事儿。
“云祁已经把邱如媚给抓回来了,你想要怎么出气?”
想起邱如媚那个女人。
云杉便觉得那个女人纯粹就是有病。
因为识人不清,被亲妹子害得如此下场,居然不直截了当的找邱如雪报仇,反而来找她这个邱如雪相公的前妻麻烦,不仅找人企图勾引她再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最后居然丧心病狂的找马贼前来掳走她,还指使马贼毁她清白,然后再卖入妓院,同时,连晴空这么个五岁的小孩子都不放过,若非秦忠秦孝武功高强救了晴空一命,要不是秦熠知即使赶来救了她,她们母子连同小川,还真就成了邱如媚复仇路上的炮灰。
这种女人,真真是可怜又可恨。
她可不是以德报怨的圣母。
“我从不主动去害人,可一旦有人害我,我必会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办法狠狠报复回去。”
“放心,邱如媚,我会给她找个‘好’去处的。”
……
翌日。
天刚蒙蒙亮。
秦熠知身着知县官府,同师爷云祁以及捕头赵成,还有二十个衙差押着言正轩前往言家村。
三河县街道上的百姓们,看着这囚车里浑身秽物的囚犯,再看看一身官袍的战神县太爷,皆是惊得纷纷跪地。
“草民拜见战神大人。”
“拜见战神大人。”
“……”
秦熠知冷冷道:“都起来吧。”
百姓们此起彼伏的连连道谢,随后巍颤颤的爬了起来。
秦熠知冷目扫过黑压压的众人:“今日本官押着从战场逃离至京城的逃兵,正赶往两河口镇的言家村前去取证,尔等速速让开。”
一听这话。
百姓们齐齐让开一条路来,同时,看向囚车中的囚犯时,目光震惊不已。
难怪这个囚犯,居然能让战神县令亲自出马,合着原来居然是从战场上逃离回来的逃兵啊!
言正轩眼神呆滞的站在囚车上,身上戴着枷锁,再也没有了昨日风度翩翩的公子哥形象。
一刻钟后。
秦熠知一行人刚走出县城的城门外。
便看到三皇子骑着高头大马,穿戴得贵气逼人,带着三十个侍卫正守在大路上。
看见三皇子,秦熠知和云祁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云祁瞥了三皇子一眼,心中嗤笑不已:穿戴得可真骚包。
秦熠知右手一抬,随后头也不回的对身后衙差们道:“全体下马,给三皇子见礼。”
“是,大人。”衙役们齐齐回答,并利落的翻身下马。
秦熠知和云祁翻身下马后,走到三皇子跟前抱拳并半跪在地。
“下官拜见三皇子殿下。”
“拜见三皇子。”
言正轩听到“三皇子”这三个字,呆滞的眸子终于有了些变化。
他想要叫喊,可却担心此时浑身秽物脏了三皇子的眼,反而会弄巧成拙,于是死死咬住牙关,目光铮亮的含泪看三皇子,期盼着三皇子等会儿能注意到他。
见到秦熠知今儿这么乖顺的带人过来给他见礼,三皇子目露得意,存着故意刁难的心思,足足让秦熠知等人跪了约一刻钟后,这才淡淡道:“起来吧。”
“谢谢三皇子殿下。”
城门内外远远围观的百姓们,一看三皇子居然如此刁难战神大人,心中皆是不忿的很,可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只是敢在心里对三皇子表达不满,半点都不敢表现出来。
“秦熠知。”
“下官在,三皇子有事请吩咐。”秦熠知恭恭敬敬的抱拳再次半跪在地。
“本皇子在京城时,便听说了许多有关叶新笙是逃兵的事儿,此事在京城引起了很多的风波,所以,本皇子今日也会参与到叶新笙逃兵案件的调查和审判中。”
囚车中的言正轩,闻言顿时脸色一喜。
有救了……
他终于有救了……
秦熠知身旁的云祁听到三皇子这话,心里狂笑不已。
这个蠢货……
果然蠢得不出他们的意料,还真要插手到言正轩逃兵一案中来,现在兴奋不已的开始给秦熠知挖坑,却不知道,最终掉进那肯定的人,却是他自己。
秦熠知开始飙演技了。
神色难看至极,满脸的憋屈之色,片刻后,恨恨的一咬牙,终于不甘的点了点头:“……是,三皇子。”
憋屈吧?
难受吧?
三皇子笑眯眯的看着秦熠知,心中很是痛快。
话说……
老光棍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没有被他克死的寡妇,没想到这寡妇的前夫居然还活着,呵呵~
堂堂战神,看着自己喜欢的女人的前夫还活着,这多膈应人呀!
战神又如何?
战神打仗再厉害,可终究还是个男人,只要是个男人,就会对自己的女人有占有欲,哪怕对那个女人并不爱,并不喜欢,但就是容不得那个女人和别的男人有所牵扯。
只要一想到言正轩不死。
只要一想到秦熠知一看到这言正轩,就会想起在他身下的女人,曾经也和另外一个男人在床上交颈而卧,还和另一个男人在床上办过事儿,除非秦熠知不是个男人,不然怎么可能忍得了那一顶绿帽子!
心里爽歪歪的三皇子目露嘲讽的瞥了秦熠知一眼:“起来吧,趁着日头还不高,赶紧启程赶路。”
“下官遵命。”
秦熠知翻身上马,随后下令继续前行。
三皇子目光扫到囚车中的言正轩时,看着那满脸,满身的秽物,嘴角狠狠一抽,虽然距离囚车老远,可此时仍然觉得心中犯恶心,匆匆扫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打马赶紧朝前奔去。
……
一行人都是骑马,所以一个半时辰后,便抵达了言家村。
言家村干活的村民们,远远看到这么多官差骑马朝村里来,而且,最前面的其中一个人,似乎还是战神县太爷,村民们全都吓得瑟瑟发抖了。
“战神大……大人?”
有些机灵的人,当即拔腿就跑,有些赶紧去通知里正和族长,有些则是赶紧逃回家去,这种热闹,他们平头老百姓还是不要围观的好,一个不好,看热闹指不定连命都给搭进去了。
“怎……怎么回事?为什么会,会有这么多的官差到咱们村来?”来财瑟瑟发抖的看向旁边地里的有福。
有福因为当日云杉回村,在言蓉蓉的唆使下要去扒云杉衣服,结果反而连摔两跤,摔得一下子没了六颗牙,如今说话漏风,说得含糊不清:“似,似战胜来了……完了……垦丁是来找我么报仇的。”
来财当日被云杉踹得差点就彻底废了子孙根,修养了两个多月,这才慢慢恢复过来,但因为受过重创,他也拿钱去镇上找过女人试,如今的“战斗力”完全没法和曾经相比,本来还对厉云杉恨之入骨,还暗搓搓的想着要报复,结果,这才没等多久,那厉寡妇居然直接就成了战神的未婚妻。
此时。
战神带着这么多腰间佩戴大刀的人前来,这,这该不会要灭,灭了言家村吧?
思及此。
来财吓得双眼一翻,一头便栽倒在地里。
有福愣了一瞬,下意识的刚要伸手去搀扶来财,可听到逐渐朝他这边走来的哒哒马蹄声,吓得顿时一个激灵,脸色煞白如纸的仓皇而逃。
也不知是谁惊恐的吼了一声:“战神大人带兵进村啦~”
云祁:“……”
秦熠知:“……”
三皇子满眼的幸灾乐祸,阴阳怪气道:“哟哟~真是没想到,堂堂战神大人,原来在民间也不怎么受欢迎嘛~瞧把这村子里的人给吓得,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烧杀抢掠的蛮夷攻进了村子呢!”
“咳咳~”有善在三皇子身边脸色大变的重重咳了两声,举止有些僭越的靠近三皇子,压低了音量颤声提醒:“三皇子,慎言。”
三皇子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吓得心肝一颤,恼羞成怒的一马鞭朝有善甩了过去,嘴硬的强辩道:“本皇子这只是一个比喻,比喻你懂吗?”
“……”有善从马背上摔了下去,幸亏身手灵活,在摔向地面时这才没有摔断细胳膊细腿儿,摔得浑身泥土的有善双膝直直跪在了地上,恭顺的低垂着脑袋:“三皇子殿下恕罪,三皇子殿下恕罪。”
秦熠知懒得看三皇子在这儿教训奴才,直接对捕头吩咐道:“赵成,立即带人前去把言家村的村民全部集中在前面的晒坝里,实话实话,别引起了村民的恐慌。”
赵成抱拳领命:“是,大人。”
言正轩站在囚车里,此时浑身僵直且颤抖得很是厉害。
都说近乡情怯。
作为一个逃兵,作为一个即将被村民指认的逃兵,此时言正轩心里恐惧的不行。
赵成带着十五个衙差,呈辐射状在言家村分散开来去通知言家村的村民。
此时。
言传根带着大儿子和小儿子,以及两个孙儿正满头大汗的在地里除草。
夏天雨水充沛,阳光充足,不仅农作物生长得快,地里的野草长得比庄稼还快,只要五六天不去锄草,那些草只需要长上三四天,就能把刚移栽的幼苗给遮挡完。
野草生命力顽强,要不然怎么会有“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这话呢!
言有信热得头晕脑胀,一张脸晒得通红,手里的锄头都快要拿不稳了,气息不稳的粗喘着气,可怜巴巴的看向父亲:“爹,太,太阳太晒了,我撑不住了,要不我们傍晚再来锄草吧?那时候没这么热的。”
心疼儿子的言正文还来得及说话,言传根震怒的声音便在地里响起:“你懂个屁……就是要在大太阳时锄草,才能把这些草给晒死。”
言有信不敢说话了。
言正清握住锄头手柄的手紧了紧,低垂着头没说话。
言传根看着小儿子和大孙子,气得心口板板都在疼。
辛辛苦苦供了这么多年,花了那么多银子供两个读书人,如今……
他们家因为娶媳不慎,娶回来厉氏那么个祸害,如今厉氏傍上了战神大人,他们家别说有什么出头之日了,能不能活命,都要看战神大人的心情。
“正清,有信,得罪了战神大人,你们这辈子也走不了仕途了,老老实实的跟着我学种地,至少,等我将来老了,去了,你们也能自己养活自己。”
“爹,儿子明白你的一片苦心,儿子会好好学种地的。”
“爷爷,我知道了。”
见小儿子和大孙子都应声了后,言传根这才重新握紧锄柄继续锄草。
言正文看着老四这胳膊没劲儿的弱鸡样,心里恨的不行。
老二如今倒是出去单过了,可他这个老大和老四以及爹娘还搅和在一起过,同样都是儿子,以前老四读书,爹护着老四,如今老四不读书了,爹还事事为老四考虑,真真是偏心都偏到胳肢窝了。
若不是惦记着家里的几间青砖大瓦房,他真想和老二一样,宁愿被逐出家门,也不愿和老四以及糟心的爹娘一起过。
言传根瞥了一眼小儿子,心里愁得不行。
老四如今都已经十七岁,年底就要满十八岁了,十八岁的年纪,正是成年以及可以成亲的年纪,可以前想着老四能考中秀才,能考中举人,想要结一门好亲事,结一门能在金钱上或者是对老四仕途上有帮助的亲事,这才一直拖着没有答应诸多上门来说亲的媒婆。
今年家里接二连三遭了难。
不仅破财,还毁了多年积累下来的声誉,如今,更是再一再二的得罪了战神大人,别说是两个读书人的仕途前程,连一家子小命都难保住,哪家还敢把女儿给嫁进来?
在言家一家子老小心怀各异之时。
前方不远处的二狗子,直直朝着言传根一家狂奔而去,边跑边惊恐的高声叫着:“传根……传根叔不好了。”
埋头锄草的言家人,吓得齐齐心肝一颤,满脸紧张的抬头看向二狗子。
“……啥,啥事呀?”
“二狗子,究竟出啥事儿了?”
狗儿子粗喘着气,艰难的咽了咽,随后满脸焦急的看向言家人:“传根叔,大事不好了……战神大人带着大队人马进村了,据说是你们家的老三从战场当了逃兵,战神大人正召集全村的人去晒坝哪儿呢。”
轰隆——
言家人听到这个消息,脑子就好似被晴天霹雳击中了一般,脑子里不停的嗡嗡作响。
言传根身子一晃,双腿软得好似煮熟的面条,软哒哒的便摔倒在地,神色惶恐,不敢置信朝二狗子怒吼着:“逃……逃兵?不可能的,我家老三早就死在战场上了,怎么可能会是逃兵?”
二狗子好心来报信,还被言传根这么怒吼,当即就气得一跺脚,骂骂咧咧道:“言传根,你朝我吼有个屁用?有本事你朝战神大人吼去,对我耍什么能耐?好心没好报,爱去不去,去迟了掉脑袋的反正又不是我。”
说完。
二狗子便狠狠瞪了言传根一眼,转身就朝晒坝的方向狂奔而去。
言家两个读书人,此时吓得直接就尿裤子了。
他们可是读过律法的,逃兵者,一旦抓住,便会当即杀无赦,同时,还会罪及家人,男的发配三千里亦或者是净身入宫为奴,女的充为军女支。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言正清瘫坐在地,裤子上散发出骚腥的尿骚味儿,此时犹如丢了魂儿似的,嘴里一个劲儿的喃喃自语着:“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当言正文从儿子的嘴里知道逃兵还会罪及家人时,顿时就瘫坐在地里失声痛哭。
憨厚老实的言有德,满脸的绝望,满眼的苦涩,泛红的眸子呆呆的望着天空:老天爷,我言有德上辈子究竟是做了什么错事儿?你居然让我投身在了这样的人家?
从七八岁开始,便如同牲口一般被家人驱赶到地里没日没夜的做活儿,吃不饱,睡不好,穿不暖,比叫花子过得都还要辛苦,今儿……他这是要解脱了吗?
也好……
死了以后,希望老天爷能看在他辈子勤勤恳恳的份上,下辈子人让他投生在好一点的人家,哪怕穷一点,苦一点,至少,家人之间要有点人情味儿。
负责通知这一片区域的衙差,在村民的带领下,疾步朝着言家人而来。
“差爷,这,这就是言传根一家。”黑牛战战兢兢的对身旁带刀衙差说道。
衙差面色一寒,疾步走了过去,看着宛若吓得丢了魂儿的言家人,哗啦一下拔出腰间的大刀:“给你们一刻钟的时间,立即去晒坝集合,如若不然……”
被刀出鞘的金属声吓得回过神来的言家人,一看这阵仗,当即就吓得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随后踉踉跄跄的朝着晒坝奔去。
一刻钟后。
言家村的晒坝里,挤满了言家村的老老少少,所有人皆是神情惊恐的看着战神县太爷,看着三皇子。
此时。
三皇子坐在侍卫临时搬来的圈椅上,躲在大树的树阴下乘凉,神情傲慢而轻蔑的看着跪了一大片的村民:“都起来吧。”
“……。谢,谢谢三皇子……”
“谢三皇子……”
日头本就毒辣,再加上村民们又惊又怕,此时一个个皆是浑身大汗淋漓,好不狼狈。
“秦知县,你可以开始取证调查了。”三皇子一边喝着凉茶,一边慵懒的吩咐道。
“是,三皇子殿下。”秦熠知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后,便起身看向村民:“五人一组来囚车前仔细查看一番,看看囚车中这个囚犯,是不是你们认识的人,姓什么?名什么?身上可有你们熟悉的印记等,所有人等,须得老实交代,如若让我发现有人胆敢撒谎作伪证包庇,你们可要想清楚……为了包庇一个逃兵,是否值得让你们全家人就此丧命。”
村民们吓得齐齐打了个寒颤。
由于言正轩脸上残留的污秽之物过多,于是秦熠知让衙役们朝言正轩泼了几桶水,这才勉强让言正轩一张脸恢复了本来面目。
言传根一家仔细一看,吓得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老三居然没死?
可老三没死,这不仅没让言家人欢喜,反而恨不能老三几年前就埋骨在战场上。
要是真的死在战场上了,也不会连累到他们……
言家人看向言正轩的目光,就跟淬了毒似的。
言正轩神情木纳的站在囚车上,余光在扫到爹娘,大哥二哥以及四弟还有侄子侄女们时,看着他们看向他的目光,心中冷笑不已。
在战场上,听着冲锋的号角,听着两军交战时的杀声震天,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变成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哪怕交战结束后,每一个夜里,但凡是一点风吹草动,他就吓得瑟瑟发抖睡不着,梦里总是梦见一个个鲜活的同伴,或是被刀砍死,或是被利箭射死,亦或者是被战马踩踏成一滩烂泥而死,这样的梦境让他精神差点崩溃,好几次,他都拿起大刀在自己脖子上比划,想要一死了之,以死结束这痛苦的兵役生活。
可他终究是个懦夫,一个连自杀都不敢的懦夫。
想活活不成。
想死死不了。
于是他想到了逃。
在军营里,在逃往的路上,他全靠着对家人的恨意,这才撑了过来,这才活了过来。
做了上门女婿后,他不是没有想过报仇。
可是,他却担心,担心事迹泄漏反而会他招来麻烦,这才没有朝他的爹娘兄弟们下手。
如今……
三皇子和战神在过招,若是三皇子保不下他,那么,言家人就得和他一起死,死了他也不亏,至少有他的好爹娘,好兄弟们和侄儿侄女们给他陪葬。
若是三皇子能保下他,那么……他一定会好好和言家人清算一下他们之间的旧账的。
尤其是老四,当年才年仅十一岁,就胆敢收买人砸断他一节手指,毁他仕途,毁他的人生,别以为,六年前他没想通,六年后他还没想通。
言正轩微眯着眼,冷冷的看着人群中瑟瑟发抖的言正清。
言正清和三哥视线一对上,吓得瞳孔一缩,立马垂下了眸子。
看言正轩被冲洗得恢复了本来面目的脸。
村民们也吓得噤若寒蝉。
这,这不可就是言传根家的老三吗?
只是比六年前成熟了一些而已,但这脸型,这五官,绝对是言正轩没错。
“你们五个过来。”衙役推搡着五个村民朝囚车走去。
五人仔细看了看。
衙差不耐烦的催促道:“说。”
五人吓得身子一颤,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最先开口。
“这,这就是言家老三,叫言正轩,他小时候的时候还和我一起去河里洗过澡,他的后背上还有一块鸡蛋大的青色胎记。”
另一个汉子也急忙道:“对对对……言正轩的后背上不仅有胎记,而且左边屁股上,还有一大颗豌豆大的黑痣,小时候我们一起在河里洗澡时,我们还嘲笑过他皮肤太白像个女人,还取笑过他屁股上的那一颗痣呢。”
接下来。
村民纷纷站出来指证囚车中的人——便是言正轩本人。
只有言传根一家子的男人,抵死不承认囚车中的人就是言正轩。
言传根虽然害怕得两股战战,但为了能活命,还是强撑着结巴道:“他,他长得是和我儿子挺像的,但是他肯定不是我儿子言正轩,我儿子战死沙场的死讯,可是朝廷派人来通知我们,我们才知晓的,如今,如今你们又说我儿没死成了逃兵,我……我真的不知道该相信谁了……”
言正清也颤声辩解道:“人有相似,物有相同,光这些证据,可不能证明他就是我三哥。”
云祁看着狡辩的言家人,心中并不意外。
毕竟。
言家两个读书人虽然没读出个什么名堂,但是,大乾的律法还是有所涉猎的,为了活命,抵死不认这也很正常。
只是……
有时候,不是你抵死不认就真拿你没办法?
云祁看向最后一组走过来的五人,冷沉着脸道:“你们五人,可得仔细的好好想一想,好好看一看再回答。”
三个女人和两个半大的孩子吓得齐齐狂点头。
其中周寡妇站在囚车前瞅了好一阵儿,最后一咬牙,满脸通红的站出来说道:“他,他就是言正轩,言正轩左手除了大拇指,其余手指上全都是罗罗,右手小拇指上是斗,其余四根手指头也全是罗罗。”
嘶嘶——
好些村民一听这话,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气。
连这个都讲得如此清楚,看来,这言正轩当年和这周寡妇,私底下应该是有私情的。
村民们讲述的这些特征,衙役们在检查过言正轩的身体后,发现还真都对上了。
秦熠知看着跪在地上的言正轩,厉声道:“言正轩,你可认罪?”
言正轩一脸仿佛受了天大委屈似的:“县令大人,草民什么都不记得了,恕草民没法认罪,这些人……草民真的一个都不认识,草民的后脑勺伤了这么大一个口子,连骨头都有些塌陷进去了,县令大人不信,可以派大夫来诊断,对了……县令大人还是战神呢,既然是堂堂战神,肯定能想办法叫来御医,让御医来甄别草民是否有无假装‘失忆’求县令大人明鉴,求县令大人明鉴……”
为了讨好三皇子,言正轩一口一口县令大人的叫着,唯一叫战神之时,语气中还夹带了些讥诮和嘲讽。
果不其然。
三皇子在听到言正轩这么怼秦熠知后,看向言正轩时,眼底流露出了满意之色。
这言正轩,倒是个机灵的人,倒是个会看人眼色的,既然多少还有点用处,那么,他更得把这个人保下来了。
秦熠知走进言正轩的身前,抬脚狠狠的踩在言正轩的脸上,随后左右扭动的脚碾压,言正轩一张脸都被踩得顿时就变了形。
“嘶嘶~冤枉,县令大人,草民是冤枉的……”
秦熠知脚下用力碾压,勾唇冷笑说道:“这么多人证,还有你身体上的诸多特征为证,你以为,只要你咬着‘失忆’二字,只要你们言家的人抵死不认,就能抹去你所犯的弥天大罪吗?要是都像你这般无耻,做了坏事,做了错事,朝自己脑袋上敲上一棍子,弄出些皮外伤,装装失忆就企图逃脱律法的制裁,那还要律法作甚?”
“…。冤枉,冤枉……”言正轩一个劲儿的叫着冤枉。
作为一个老兵痞,秦熠知什么兵没带过?什么样的兵没见过?就这点手段,说实话,在他面前,还真不够看的。
人犯能死不认罪。
官员在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能直接给定罪呢!
秦熠知收回了脚,看着言正轩淡淡道:“三河县言家村言正轩,四年前擅自从战场逃离,改名换姓企图躲过朝廷的抓捕,被抓捕归案后,在全村村民的指证,并证据确凿的情况下,还强词夺理抵死不认,杀无赦。”
言正轩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求救的看向三皇子。
“赵成。”
“属下在。”
“砍了他。”
“是,大人。”
秦熠知随后又看向言传根一家:“根据大乾律法,逃兵者,罪及家人……”
秦熠知一句话还未说完。
赵成刚刚从腰间拔出大刀朝言正轩走去。
三皇子刷一下站了起来:“且慢。”
“……”云祁撩起眼皮瞥了三皇子一眼,心中偷着乐。
秦熠知冷沉着脸看向三皇子,随后抱拳半跪在地:“三皇子殿下,此人乃逃兵,你该不会是要让下官罔顾律法放他一马吧?这可不成,下官曾经也是带过兵的人,若是一旦开了先例,今后还不得有成千上万的人来效仿言正轩逃脱兵役,逃脱律法的处置?”
三皇子被怼得心口板板疼,寒声道:“秦大人所言甚是,但秦大人还有一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叫做法外开恩,言正轩虽然做了逃兵,但他这后脑勺的伤,大家也是能亲眼看到的,一个脑部受了重创的失忆之人,并不是主动去当逃兵的,秦大人应该酌情考虑再做判决。”
秦熠知气得衣袖一甩,满脸的焦急之色:“三皇子,这个例子不能破,一旦开了这个先例,放过了言正轩,今后其他的士兵也这么做可怎么办?”
“秦熠知,你这是在故意曲解本皇子的意思。”
“三皇子殿下,下官好话说尽,你非要插手这件事吗?你是县令?还是我是县令?”秦熠知气得直咬牙。
“本皇子说过,言正轩这个例子,不能死板硬套那一套律法,应当法外开恩酌情考虑后再做定夺才是,你虽是三河县的知县又如何?本皇子手里可有父皇的圣旨,你必须得考虑我说的话,重新再做判决。”三皇子神色嚣张并执意道。
秦熠知气得不住的直喘粗气,随后双手抓住胸前的衣襟,朝两边用力一撕。
刺啦——
秦熠知撕烂了身上的官袍,直接一脱,然后怒气冲冲的把破烂官袍丢在三皇子的身前,目赤欲裂厉声道:“这县令老子不当了,三皇子殿下你爱咋判就咋判。”
三皇子懵逼了:“……”
秦熠知看向云祁以及赵成等人:“咱们走。”
云祁心里憋着笑,阴沉着脸立马改口道:“是,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