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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老四,罗立秋不是宋红旗。
萧建军知道自己不懂他们那些个情情爱爱啥的,但他心里清楚罗立秋是最适合过日子的对象。
她善良能干,有着他在陈招娣身上所未曾见到过的强势,最重要的是,只要看到她,他就高兴。
在那短暂而漫长的几秒钟时间里,罗立秋觉得周围整个空间是静止的,没有风,没有空气,她听到强烈的心跳声……
咚咚……
咚咚……
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沉默过后,她犹豫抬头。
“我,我不着急知道。”萧建军突然触电般放开她,罗立秋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他已经逃也似的离开。
“白瞎我这一肚子葡萄汁儿了,你说二哥这性子到底随了谁啊。”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宋爷爷愤懑锤墙。
憋了这么久才憋出这么一句话,眼瞧着要成事,临门一脚却瘸了,没有比这更让人郁闷的事。
宋恩礼抬头无语望向星空,半晌才挤出几个字,“大概是陈招娣吧。”
跟陈招娣一块儿生活了这么多年,就算没完全受她影响,估计也被霍霍得不轻。
习惯成自然,哪那么容易改。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又得不了了之,搁浅一阵子的时候,罗立秋却主动找上了萧建军。
七月正是大热的时候,大太阳高高悬在空中炙烤着大地,地里的绿苗跟人一样都被晒得无精打采,连吹来的风都成了滚滚热浪。
罗立秋站在整个青山大队唯一凉快的溪边树荫底下,非常郑重的从兜里掏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我的情况你那天在门口应该都听到了,不是啥好名声的人,连亲生父母都嫌弃我,这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万一传出去只会连累你被人笑话,你真的想好了要跟我过日子?不后悔不嫌弃?”
“我离过婚,还有五个娃,没啥文化也没啥本事……”
萧建军的话一下子把她逗乐,“咱俩现在是在比谁惨吗?”
萧建军紧张的摇头,“只是想告诉你,我从来没嫌弃过你。”说完又立马补充了一句,“我娘也不会。”
“真的?”
“真的。”
“那我相信你。”像是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罗立秋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比方才放松了许多,她笑着把那张叠成方块的纸递过去,“喏。”
萧建军呆呆的接过,“这是啥?”
“你不是说要跟我过日子吗?不登记结婚咋过?没有户口咋登记?”正式成为青山大队小学老师后,罗立秋的户口和粮食关系就被转到了当地,她唯一庆幸的就是这点,想结婚不需要她那贪心的爸妈点头,不然的话萧家怕是会被扒一层皮。
不过就算她爸妈知道,只要萧家不反对只要萧建军愿意跟她过日子,她也不会再放弃。
李芸返城前同她聊了彻夜。
罗立秋一直记得月光下她那双明亮的眼睛,那样充满希望的告诉她,人这一辈子能遇上个彼此看对眼的人是件多么幸运的事。
越是无枝可依的人越是渴望有个安稳的依靠,她觉得萧建军就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
敢想敢干的人就是这样好,两人合计好后,罗立秋直接拉着萧建军去找王秀英,告诉她他们俩要结婚。
当然了,碍于萧建军是二婚,而她娘家也来不了,所以她决定只扯证不办喜酒。
她的干脆,让萧建军再一次见识了她跟陈招娣的不同。
萧建军算是萧家最老实巴交的人,性格使然这辈子就没讲过一句重话,但不代表他就懦弱,可自打救了陈招娣跟她结婚后,在她那种极端的软弱之下,他也不得不那样软弱的活着,不然光是无穷无尽的眼泪和哀怨就能把他折腾死。
所以他的内心其实非常渴望强势。
而罗立秋的出现正好满足了他的渴望。
萧建军每每想起她为了维护自己而冲出去跟丁嫂子干仗时的凶悍总是忍不住弯起嘴角。
这种被人护着的感觉真的不赖。
虽说两人商量好了不办喜酒,但王秀英还是坚持摆了两桌,叫了些亲朋好友,也当是给两人做个见证。
宋恩礼跟王秀英商量过后,也依言按当地习俗拿了几十块钱和一些布料啥的做彩礼,只是罗立秋的父母来不了,这些东西便直接给到了她本人手上,她是个懂事的,拿出一半交给王秀英算是陪嫁后,第二天便去县上邮局用萧建军的名字办了个存折,连自己教书攒下的工资一块儿一分一厘全存了进去。
兜里从未有超过五毛的萧建军总算也有了人生中的第一笔“巨额”钱款。
两人扯证后没几天,王宝生也总算强打起精神把一直延迟的王胜男和小孙的婚礼给办了。
宋恩礼给两人也随了几十块钱的礼。
别说在青山大队,就是整个江源县甚至整个燕北也没有表嫂给表妹结婚随这么多礼的,小孙和王胜男本来不肯收,听说这是萧和平的意思,哭着完成了婚礼。
虽然萧和平死了,可小孙还有军职在身,他是部队的兵不是萧和平一个人的兵,而王胜男在纺织厂的工作也还撂着,所以在家住了几天后,两人便拎着行李回了省城。
同去的还有宋恩礼。
萧和平已经被证实与高国庆母亲和郑艳丽的死无关,他就不是犯罪分子,哪怕不是因公殉职,起码也是战斗英雄又是因为被人冤枉才出的意外,师长的意思是得举行军葬,让她出面随便抱个骨灰盒走个形势,免得寒了广大战士们的心。
这事宋恩礼没法拒绝,但怕萧家人伤心,便只跟王秀英一人提了下。
刚回到位于军属楼的家没多久,陈大梅她们便陆续上门探望来了,做戏要做全套,少不得流眼泪,她们走后,宋恩礼足足喝了一大茶缸的水才觉得把刚才消耗的补充回来。
“嫂子,有你的包裹,首都送来的。”小孙来给送晚饭时扛了一只大木箱上楼。
木箱上啥信息都没有,连邮戳都没有。
宋恩礼把那箱子翻来覆去看了好半天,狐疑问他,“确定是首都寄来的?上头咋连寄件人姓名都没有呢?”
严朝宗和陈小宁都从首都给她寄过东西,两人寄来的包裹和木箱上都是有名字的,从来也没搞得这么神秘过。
可除了他们俩,谁还能大老远的从首都给她寄东西?
“不是寄来的,是送来的,刚送到没多久,卫兵正打算给你送上来嘞,让我给截了。”小孙拿了把起子帮她撬木箱上的铁钉。
“送来的?特地从首都送来的?卫兵有说是啥人送的不?送东西来的人说啥了没?”
小孙摇头,“只说是首都送来的,其他的还真不知道。”
他“咔咔咔”的往外撬钉子,木箱很快被打开,宋恩礼好奇凑过去看,满满一大箱子的补品,最底下压着一只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
倒出来一看。
老厚老厚的一沓子军用票证,还有一个存折和一封信。
信上就仨字:严行深。
字倒是不错,浑厚有力,就是看得人云里雾里。
再打开存折一看,一笔在这个年代算是巨额的钱款,也是用严行深这个名字开的户,里头还夹了张字条:给我的侄孙儿。
落款清清楚楚,严首长的名字。
宋恩礼总算反应过来,气得当场把存折撕了个稀巴烂!
她算是明白严首长之前为啥差人大老远把她从青山大队接去首都了,起先还以为是因为萧和平和伍先生的原因,敢情是把她当成了严朝宗的女人!
别的都好说,政治无对错,那些个手段搁谁身上都一样得使,可把她肚子里的娃说成是严朝宗的孩子简直太过分!这不仅仅是对她的不尊重,更是对萧和平的侮辱!
“我出去打个电话。”宋恩礼捏走存折碎片和信纸,愤然丢下小孙。
大晚上的邮局早就下班,如果去部队借电话万一被人听见传出去又是一档子事儿,她只得上省食品公司找孟七帮忙。
严朝宗没想到宋恩礼这么晚了还会给他打电话,打从这姑娘离开首都后就一直没主动跟他联系过,他心里揣了喜,声音也不由得温柔起来,“小礼找我有事?”
“大叔你大伯是不是误会了咱俩?”电话那头却是前所未有的怒意。
他听得出来宋恩礼在极力压制,但发抖的声音和明显加重的呼吸根本掩饰不了。
握着听筒的手霎时一紧,气力大得几乎要把这玩意儿捏碎,“他说了啥?”
宋恩礼强忍着火气把木箱的事告诉他,“这事还得麻烦大叔去跟严首长解释,我不想让萧和平被人当笑话看,如果有必要的话我也可以亲自上首都去跟他解释。”
字里行间,皆是对萧和平不遗余力的维护。
严朝宗听得心里发酸。
一直以来在他心里宋恩礼都是需要精心呵护的小朋友,可是突然有一天他却发现他的小朋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大,开始学着呵护起别人。
他是真嫉妒萧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