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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在石桌上的食物已经冷了,站在石桌前的男人却还一动不动。
秦善端坐在一旁,长长的锁链绕着他的脚腕一圈,通向洞穴深处。这锁链的长度足以让他在洞穴附近自由活动,却也仅限于此。
颜漠北看着放凉的叫花鸡,叹了口气,“为什么不吃?”
秦善不理他。
颜漠北离开石桌,走到他面前,仔细端详他的脸色。
“你瘦了。”
若是齐若望在这里,这时肯定要讽刺一句。废话,成天待在不见天日的洞穴里,过着跟老鼠一样的日子,能不瘦吗?
而秦善,他只是用自己的沉默来回应这个男人。
不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无视就是对颜漠北最严酷的酷刑,而是他压根就不再想看这个人一眼。
若是手里有一把剑,身上功力还在,秦善眼都不眨就会一剑把这人捅了。
他闭着眼,是因为他怕睁眼看到颜漠北,就忍不住信中的杀意与恨,忍不住要将所看到的一切都毁灭殆尽。
这时候的秦善,犹如一只走投无路的野兽,看谁都不顺眼,恨不得灭天灭地灭了这世界。更何况,是面对罪魁祸首之时呢。
颜漠北却仿佛不知道他心里所想,他的眼光如炬,几乎热烈地描摹过秦善脸上每一寸。他藏在袖子里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动着,想要感触一下眼前人的体温。可最终,他全都忍了下来。
洞穴内安静许多,静到连人的呼吸都轻微不闻。
秦善几乎以为这人走了,却听到颜漠北幽幽一句。
“菜凉了,我再去准备一份。若是还不吃,我只能亲自喂你了。”他语气缱绻道,“我很期待。”
闭眼调息的秦善瞬间睁眼,怒视颜漠北,却看到他已经走到了洞口。
“阿善,你终于还是看了我一眼。”
颜漠北大笑着,带着这一眼的满足离开山顶,却把秦善气得怒火攻心,差点走火入魔。
齐若望进来的时候,秦统领正瞪着桌上凉掉的菜,无声地发脾气。
“怎么没吃啊?”
齐若望蹬蹬跑过来,一脸可惜,“啧啧,有叫花鸡,有鱼,还有红烧狮子头!我一个人在山上的时候,哪会吃过这么好的菜。偏心,太偏心了。这无名谷的小白脸竟然还会以权谋私!”
他看着秦善,大咧咧地拿起一只鸡腿,“你不吃也别浪费了,我吃,哥们,我想你也不会介意的。”
他一边大快朵颐,把嘴里塞得满满的,一边还不忘记开导秦善。
“要我说,你这也不对,闹什么脾气也别饿着自己。你不吃饱了,哪有力气跟他们对着干?不吃饱了,哪有体力恢复功力?”齐若望嚼得满嘴流油,“我是不知道你们是怎么一回事。可你没发现那个天天来看你的小白脸,就是个受虐狂吗?你越瞪他他越嘚瑟,你和他较劲不吃饭,人家还高兴着呢,以为你在乎他呢。”
“你要真想治他,就该吃好喝好,把自己养得白白胖胖,那样最起码也有了闹革命的本钱了,是不是?”
秦善听着这人唠叨个不停,心里的怒气竟然出奇地平复下去大半。须臾,他破天荒地主动和齐若望说了第一句话。
“闹革命为何意?”
“就是推翻老地主,翻身做主人。”齐若望见他搭理自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放到你俩这关系来说,就是你以下克上,把这笑里藏刀的小白脸压在身下。到时候你想囚禁就囚禁,想虐身就虐身,想虐心就虐心,还不都是你说的算嘛。”
他说得起劲,没发现秦善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秦善压着怒火说。
对此,齐若望只回了两个字。
“呵呵。”
他是傻,可他不瞎啊!
秦善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脸你什么都别解释我都懂的齐若望,默默地咽下这口气。
下午,颜漠北再来送饭的时候,受宠若惊地听到秦善对他说:
“不要再送肉食,我只食素。”
想了想,看着一旁脸色惨白的齐若望,意味深长地加了句。
“他也一样。”
颜漠北欢天喜地地答应了,可旁边却传来齐若望的哀嚎。
“兄弟!你太狠了!我都几年没沾过荤腥,你忍心这样对我吗?还把不把我当朋友了,我们一起建茅厕的革命情谊呢!”
秦善冷冷道:“我没有朋友。”
齐若望:“嘤,你这个负心薄情的混蛋。”
那一天,秦善不动声色的报复,教会了齐若望,什么叫睚眦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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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院的门被人打开,小厮探出头,看到来人,顿时愁眉苦脸起来。
“先生,我们家老爷还没起呢。”
不速之客不在意地笑道:“我可以等他。”
“可我们老爷不习惯早起,到晌午才能醒。”
右小嶷没有回答他,只是用不动摇的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心思。
小厮叹了口气,想起老爷说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得把人放了进来。
他将右小嶷请到厅堂里,倒了杯茶便忙活自己的去了。
右小嶷也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并不为这冷遇感到不满,只是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齐若望这个小院的布置。院落占地不多,只有几间屋子,一间主屋,一间厅堂,还有便是仆役们的住处和厨房等杂间。
他大约是来得太早,别说是齐若望,连院里的仆役们也是刚晨起开始忙活。
右小嶷看着厨娘烧着热水,仅有的两个年轻仆役,忙里忙外地将热水端到里屋。大概是知道有客人来,齐若望破例早起,正在洗漱。而烧完热水,厨娘就拿着抹布,来厅堂打扫。
那抹布在厨娘手中,甩得跟流星似的,时不时带着点污点星子砸到右小嶷眼前。右小嶷无奈站起身躲避,终于知道自己在这家是有多不受欢迎了。
不过,这番晨起忙碌的生活气息,也让他颇感到意外。
他本以为,齐若望逃离无名谷后,日子过得应该颇为紧张,没想到人家却过得有滋有味的。想起传闻里说的齐若望的奇人异事,他便也不以为意了。
这样一个人,你本就不能指望他和普通人一样。
在右小嶷喝了第四杯凉茶,无数次被厨娘扫地戳到脚后,这院落里的主人终于姗姗来迟。
齐若望脸上还带着一丝明显的疲惫,似乎真的刚刚被人吵醒,有些不快。然而,右小嶷知道,无论是什么表情,都只是这个人想让自己看到的情绪而已。
“齐先生。”他笑着迎了上去,“一早冒昧打扰了。”
知道冒昧你还来?
齐若望轻轻看了他一眼。
那一刻,右小嶷几乎能读出齐若望的眼神。
右小嶷僵了一瞬,继续厚着脸皮道:“不过实在兹事体大,有些事不得不着急来找先生商议。”
齐若望:“我并不是霸刀堂的人。”
言下之意,你有什么事找自己人,回去关起门来聊到天亮都可以,关我甚事?
右小嶷却不急,继续抛出诱饵,“我之所以来找先生,是因为这件事和先生也大有关系,是有关秦卫堂和秦善。”
齐若望一愣,“他们出什么事了?”
这回,轮到右小嶷不着急了,“先生似乎很关心他们。”
齐若望也不回避他,坦荡道:“是。”
“先生既然决定隐姓埋名,为何又关注这些纷乱之事呢?”右小嶷揣度地看着他,“难道先生关注秦卫堂,还别有内情?”
“有。”
齐若望大大方方道:“因为秦善。”
右小嶷愣了,没想到自己半天的试探,竟然等来这么一个回答。
齐若望说:“因为齐若望是秦善的朋友。”
齐若望是秦善的朋友。
这句话从这时的齐若望口中说出来,却带着别人都无法听懂的深意。
右小嶷把心中的一丝古怪掠了过去,直接说起正题。
“那便好,我早早赶来,就是为了告诉先生此事。”
他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今日刚刚飞鸽传书得来的消息。皇帝病重不起,太后垂帘听政,而昨天又是一道懿旨——”他看着齐若望,顿了一会,“把秦卫堂给撤了。”
齐若望听闻此事,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惊诧。
怪不得右小嶷天不亮就上门了,对于整个江湖来说,这都是不亚于武林盟主被魔教抢了,少林武当握手言和之类的惊天消息。
秦卫堂,朝廷用来遏制整个江湖的特务机构,就这样没了?
右小嶷视线扫过齐若望脸上的人、皮面、具,继续道:“先生以为,若是秦善听到这个消息,会如何反应?”
齐若望抬起头,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干卿底事。”
右小嶷:“……”
齐若望:“秦善会这么说。”
用白话说,就是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