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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车之后下
林爹给的那镯子, 林晚照有空就戴。
她发现,继虚荣心后, 她还很爱美。
刚开始活过来, 恶狠狠的买件羽绒服、羊绒大衣,就很满意了。买个金耳坠子金项链,戴出去也觉着体面。
但现在, 她看过时尚杂志, 就会想,衣服要怎么穿搭才更好看更洋气。
对于美, 她不再避讳, 不再羞涩, 不再心里喜欢, 嘴上怯于承认。
她非但喜欢好看的衣服, 喜欢研究穿搭, 原来她还喜欢珠宝首饰,耳朵上戴俩坠子,就是比空空的好看。素色毛衣就是搭个毛衣链更出彩, 上年纪的人, 戴玉镯真的很合适。不用两只都戴, 戴一只更有味道。
林晚照戴着新镯子, 开车回了一趟栗子小区。
前妯娌陈桃花儿打电话问她车有没有提回来, 知道林晚照提了新车,请林晚照过去说话, 她也参观一下前二嫂的豪车。
林晚照放下给陈桃花儿的水果, 陈桃花儿嗔怪, “以后不用带东西,你来就行了。”
“这是我的心意。”
“车开来没?”昨儿就通过电话, 陈桃花儿还是忍不住问一句。
林晚照朝外扬扬下巴,“就停楼下了。”
“我得去瞧瞧。”
俩人下楼去看林晚照的车,陈桃花儿围着看好几遍,尤其是瞅着那四环车标看了又看,直说,“二嫂,你现在真没的说!不是我说大话,咱们全村儿的女人里,你是顶尖儿的。”
“那不是,林苏姐比我强的多。”
“谁能跟林苏姐比啊。她是大小姐出身。”陈桃花儿跟林苏不熟,她是跟着林晚照称呼。
“你要买也买得起,你是不买。”
“等我驾照考出来,我也买一辆。”陈桃花儿说,“本来我都不想考了,一见二嫂你这车,我这心气儿又上来了。”
“名也报了,钱也交了,怎么又不想考了?”
俩人说话间上楼,刘爱军是村书记,平时都不在家。陈桃花儿跟二嫂诉苦,“家里家外,儿子闺女,没一个人赞同我学车的。我八十好几的老娘,听说我学车的事,还打电话给我,说我眼瞅奔六十的人了,叫我安分些。担心我开车出车祸。”
林晚照忽然觉着,虽然林爹平时有点儿作,在这上头还是很开明的。林晚照问陈桃花儿,“你自己呢?自己想学就学,不用管别人。”
陈桃花儿一拍茶几,“学!”不能叫二嫂落下。
翠丹妈的情形就比陈桃花儿要好很多,刘贵(翠丹爸)很支持妻子学车。翠丹妈上午去上课,回家刘贵就把午饭烧好了。据翠丹妈说,就是公公刘爱党嘀咕了几句。翠丹妈笑,“我爸那些个闲话多了去,说我是白花钱,考也考不出来。考出来也没用,出门还是刘贵开车。气的我就问他,听说超子那车是他给拿钱买的,不知是不是真的。他一下子就不说话了,也不管我学车的事了。”
林晚照陈桃花儿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翠丹这一代都是独生子女,刘贵其实是刘爱党的长子,因为家里没儿子,就翠丹一个女孩儿,很不被刘爱党待见。
原本拆迁后,刘爱党想直接给孙子分钱,当时不是叫林特翠丹俩姑娘组织亲戚抵制大姥爷(爷爷)这种的重男轻女行为。因这事儿,刘爱党险把闺女、女婿、外孙、外孙女、孙女都得罪完。
刘爱党就没敢明着给,暗地里拿钱给长孙刘超买的车。
其实大家心知肚明,刘爱党不做到明面儿上来,大家也睁只眼闭只眼,可这样偏心,儿女们难免心有不服。
尤其翠丹妈,她倒不是眼气这十几万块钱,她自家也拆迁了,生活富足。她是生气公公这样的重男轻女,她翠丹怎么了,闺女怎么了,贴心着哪!
翠丹妈轻哼一声,新纹的两道眉毛高高挑起,“非学出来给这些人看看眼不可!”
林晚照也带着水果去看了看仙儿。
仙儿家依旧是老样子,小小一居收拾干净俐落。仙儿很高兴林晚照过来,拉着林晚照坐,给林晚照倒水喝。中意也在家,见到林晚照打趣起来,“哎哟,贵客登门,赶紧坐。”
林晚照笑,“中意还是老样子。”
“还能怎么变啊,倒是嫂子您,风采一日胜似一日。”中意半是玩笑,半是有些酸的说。瞧这时髦的小卷发,耳朵上的玉坠子,身上一看就很贵的大衣,举手投足还香喷喷的。全村儿的老年妇女,也没这么会捯饬的了。以前真没看出来,林嫂子是这样爱美的脾气。
林晚照是来看仙儿的,中意就坐着说起话的,说的还尽是林晚照不爱听的,主题就是抱怨仙儿。
跟林晚照说仙儿现在把钱守的牢,不管谁来借,一分不借。端的是六亲不认。
连中意除了平时零花,也要不出来。
中意说到兴奋处,讽刺仙儿,“不知什么时候得了这铁公鸡病,一毛不拔了。”
中意这毛病真不稀罕,刘爱国就这样,越在人跟前越爱贬低她。好像贬低自己的妻子,能反衬出他们的荣光似的。
林晚照看仙儿满脸尴尬,一撂茶杯便把中意的话怼了回去,“你们都什么岁数了,以后只有一年比一年老的,除了手里这点拆迁款,还有国家每月的养老钱,还有别的收入么?不管儿女还是侄子外甥,再难也不该来找你们借!借!说借好听,什么时候还?我用钱的时候有钱还吗?你们这钱就该自己拿着,该吃吃,该喝喝。管他们那些事儿!”
中意原想诉诉苦,不料叫林晚照呛了回去,干脆起身,“你俩都一样,不跟你们说,走了。”
走到门口回头问一句,“爱国还好吧?”
林晚照,“问我干什么,不会打电话自己问啊。”她跟中意又不是朋友,中意那种抱怨老婆的嘴脸,林晚照一见就烦。
中意心说,真够无情的。遛达着出去了。
林晚照鼓励仙儿,“干的好!”
仙儿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别的本事,大钱都分了,这点儿再不留着,那就一点儿都没了。”
仙儿悄悄跟林晚照说,她跟中意的养老保险,还是他们自己个儿交的,俩儿子谁都不肯拿钱。“我俩闺女跟我说,要是没钱,她们帮我们垫上,保险怎么着也得交。可我哪儿开得了口啊,当初分钱,一分没给闺女。现在用钱了,倒跟闺女拿,这成什么人了?”
何尝不是如此。
林晚照看出仙儿是后悔没把大钱拿住,宽慰她,“分都分了,也别再为这个伤神。等拆迁的房下来,你可得守住了。”
“我家也没多少房,就两套。”
“住一套,租一套,租金拿着过日子。可千万别再把房分了,房本儿不能改名,一改名儿就是别人的了。”
仙儿点点头,把林晚照的话记心里。
林晚照傍晚才走,仙儿送她出去,看到林晚照自己开车,临走前朝她挥挥手,是叫她回去的意思。
仙儿也笑着挥挥手,目送晚照姐开车离开。她不是晚照姐这样有本领的人,可她知道,晚照姐是为她好。要不是知己的朋友,谁会跟她说这些话呢。
汽车拐个弯就不见了,熔金般的落日余晖映拉长仙儿的身影,仙儿的心里竟然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个念头:
她家没有晚照姐家拆的多,可拆迁的钱,要是不分,自己家也是能买辆车的。
要是中意不想考驾照,她去考一个,也一样吧。
她没有晚照姐聪明,晚照姐三个月考到驾照,她考半年、考一年,也应该能考下来的吧。
落日缓缓沉没,傍晚的风不知从何处而来,仙儿的眼眶在风中发酸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