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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脚边, 少年口中塞着布条, 正是唔唔地看着她。
秦凤崚怒目而对,他双手反捆, 光只剩两腿胡乱踢了踢, 顾今朝低头看见他,蹲了他的面前来。
四目相对, 她摇了摇头, 目光颇有幽怨:“秦凤崚,你个傻蛋, 人家让你走你怎么不走,你可以回去报信求救啊, 现在好了,咱们被人抓了,怕是家里还没有人知道。”
那老太监抓了她来,手上一发力, 她就老实了。
顾今朝向来识时务,眼看着秦凤崚大叫一声冲了过来,她连连给他使眼色, 让他别过来,快回府报信, 可他非但过来了, 还跟人家讲起了什么律法来, 得, 人家嫌弃他聒噪,也一起抓了回来。
他不老实,还捆了他。
他口口声声说天子脚下,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他们这些歹人,人不爱听,就拿布带塞了他的嘴。
才给她们两个放这屋里时,她第一时间想给他口中布条拿出来,谁想到少年被塞了一路,恼怒至极,张口就是礼仪道德,羞愤得差点去撞门。
这会儿还好,冷静了些。
顾今朝举着两手,在他面前摆了摆:“秦凤崚,知道人家为什么不捆我,非得给你两手都捆上吗?”
秦凤崚:“唔唔……”
顾今朝又指了指他口中的布条:“知道人家为什么非要给你嘴堵上吗?”
秦凤崚更是恼:“唔唔……唔唔……”
她伸指在唇边嘘了一声,往外面看了眼,又埋头凑了更近了:“秦凤崚,我给你解开,你能不能别再大喊大叫了?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也大概知道是谁把咱们弄来的,你别叫嚷,咱们两个好好商量一下,怎样?”
见他点头,今朝才把他口中布条拿了出来,少年轻咳几声,她扶着他肩头,还给他拍了拍后背。
秦凤崚肩一动,嗓子已哑:“给我松开。”
顾今朝这可无能为力,在他背后折腾半天也没能打开绳索,这特殊的捆法还打着死结,她坐了地上,翻来覆去研究半天,也毫无头绪。
俩人挨了一起,她也是泄气了:“打不开,不知什么手法,要是我爹在就好了,他保准能打开,也是,我爹在也不能让人把我这么扛走。”
秦凤崚左右看了看:“你哪个爹?”
顾今朝低头去捡布条作势再给他嘴堵上,他连忙闭口不言了。
屋里只她俩个,今朝撞他的肩:“对不住了,你这是被我连累了,自从进你家门了,似乎什么歪门小鬼都来了,再忍忍,一会儿见了世子我求他放你回府,也许赶上他心情好,不会难为你的。”
世子?
秦凤崚不由怔住:“你的意思,这里是世子府?”
今朝点头:“是,不知道怎么招到他了,也不知道突然抓我来干什么,你且再忍忍,对不住了。”
她连说两次对不住,恳切得很,秦凤崚反倒不觉有什么了:“没事,若是世子的话,他与大哥是同窗,都是太傅门生,不看僧面看佛面,应该没甚大事。”
今朝嗯了声:“你当然是没甚大事,三番两次的,我看我是要倒霉了。”
话音才落,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那老太监走了进来,鹰目一扫,奔着她们两个来了,顾今朝自动站了起来,迎头而上。
果然,他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秦凤崚挣扎着站了起来,也是追了过来:“你要带他去哪?把我也带去!”
今朝回头瞪了他一眼:“有你什么事,在这等着。”
说着跟人走出房门,还主动帮着给门关好了,老太监回眸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还算机灵。”
今朝跟着他的脚步,走下石阶,亦步亦趋地:“伯伯,嗯……我能叫您伯伯吗?世子叫我来,是有什么事吗?我书院也没告假,还有我那个哥哥,他还捆着,他也没什么事,能让他先回去吗?”
她略歪着头,好像人真是才被叫来的一样。
神色谦卑,态度恳切,还十分配合着跟了他身边,一点胆怯没有,老管事回眸瞥了她一眼,也是不忍:“是了,世子叫你来,自然有世子的道理,他身子不好,说什么做什么你多担待些。”
这就好比杀人放火前,说的什么狗屁我心情不好,你多担待些一样。
顾今朝心底嘟嘟嘟,面上还有几分笑意:“那我哥哥他……您看是不是让他先回去了,他今个得去书院呢!”
走上长廊,凉风扑面,对面匆匆走过来两个丫鬟,一人手里端了一个盆,一盆血水,一盆中有碎了的药碗残渣,还有带血的绢帕。
一走一过,见了老管事连忙上前见礼,他可是先急了:“怎么,见血了?”
其中一个忙是回道:“是,刚开始只有一点血丝,御医给扎了针了,不想才拔了针,连吐两口。”
老管事拂袖走过,脚步更快。
顾今朝双手合十,一边走一边暗暗祈祷,可千万别出什么事,这个节骨眼上,千万不要卷进世子府来,什么事等她出去了再说。
出了长廊,院子里三个御医模样的人正是跪了石阶前,一个男人长身而立,他一身官服,正是恼怒,:“不是说有起色了么,今个怎么还咳起血来了?岁岁年年都说有起色了,就是这么有起色的?”
御医们也是冷汗津津,只是伏身不起:“从脉象上看,的确还算平稳,扎了针之后也却有起色,老夫也不知为何咳血,还待从卷宗入手,再查实查实。”
老管事脚步匆匆,忙是上前:“王爷息怒,王爷息怒,不如让御医们先停了针看看,卷宗中也确有实例,许是不服。”
御医们也是互相推诿起来,那边又有人来催着进宫,谢晋元缓了缓脸色,叮嘱两句带着御医们转身要走,顾今朝本来是低着头的,想着少一事是一事,万万不能多事,可人走过她身边,却是看见她了。
“这是谁?”
“回王爷的话,是书院的学子,世子这两日身子不好,御医又不让出门。想找人说说话,才让老奴去请了来的。”
“……”
啊呸啊!
顾今朝蓦地抬起了眼来,多少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说是被抓来的,房门开了,一个嬷嬷模样的,扶了门边:“顾小公子,我们世子请你快些进去呢!”
一听儿子催了,谢晋元也是要走,今朝暗暗叫苦,忙是低头见礼。
顾小公子?
二人擦肩之际,谢晋元又站住了:“京中顾姓罕见,谁家儿郎?”
顾今朝再抬眼:“王爷容禀,今朝乃是花房景岚之子,如今随母落在国公府,顾今朝是也,今个和哥哥同车本是要去书院读书,不想世子突然嗯……突然叫了我们来。”
她定定看着他,自报家门,也是心生侥幸。
如果看了,定能察觉出异样。
可惜谢晋元是上下打量着她了,但是似没在意她的话,只是嗯了声:“顾今朝,你娘起的好名字。”
他怎知是她娘起的名字,今朝怔住。
正是看着他,他已回头。
老管事知他有话吩咐,低头:“王爷请吩咐。”
谢晋元眸色微沉:“世子身子不好,自然有些脾气,但是你和嬷嬷也需知深浅,景夫人与本王有些渊源,说会话可以,也要好好给人送回去。”
老管事忙是连声称是,今朝简直是欣喜若狂。
没想到,竟然!
她娘和世子府还有渊源,提着的这颗心总算放下了。
谢晋元脚步不停,大步去了,老管事脸色果然缓了许多,伸手来请:“顾小公子请。”
有了谢晋元的这句话,总算有了一点保障,顾今朝更是无惧,大步上前,进了屋里,除了满是腥苦的汤药怪味消散不去,别的已经收拾干净了。
窗都开着,谢聿一身锦衣,歪了榻上。
他望着窗外,懒懒白云飘过,听见了脚步声也未回头,嗓音也是慵懒至极:“顾今朝,你来了啊!”
今朝上前,心想什么叫我来了啊,不是你让人给我抓来的么,倒是想不来了,如果可以的话,谁想来来着!
勾起唇角来,她笑意浅浅:“是,今朝来了,却不知世子让今朝来,所为何事呢!”
谢聿轻笑,随即转过头来。
此时他长发都束了起来,能看见他左眉上一道浅浅的疤,才结痂:“你猜呢?”
若非是唇边笑意太浅,真个是公子无双,绝色天成。
明月高悬,繁星点点。
秦淮远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秦家的丫鬟冬梅在门口打着瞌睡,景岚还扶在窗边,酒色微醺。桌上还摆着几道小菜,酒壶好好放在一边,两个酒盏面对面放着,碗筷也是成双成对。
他缓步上前,女人还哼着小曲,那奇怪的调子听在耳中,很是柔情。
景岚听见脚步声,转过身来。
他再上前,长长的水袖轻轻甩了过来,那调子突然变得幽怨起来,曲子也变了,一把将水袖抓了手里,她随着他的靠近,两步也到了他的面前来。
轻轻依了他的胸前,靠在肩上,轻轻地叹:“落红偏随流水,旅人也无归处,最想那风吹草低时,少年早已浪迹天涯去了~”
秦淮远轻拥着她,一低头,薄唇就落了她的额头上面:“景岚,你醉了。”
景岚点头,伸臂揽住他:“嗯,是醉了。”
她两手抻着水袖挂在他的颈上,两手直吊着,扬着脸看着他的眉眼:“人送走了?怎么说的?”
他一手托着她的腰身,生怕她就此摔了去。
见她神色还有清明,轻轻颔首:“送走了,婉妹去了之后,去过天香楼俩次,秦家书香门第,如今青楼女子怀子登门,实在难以启齿,有辱家门。”
景岚笑,不以为意:“成亲之前的事,我无意过问,我只问以后。”
说是不以为意,也是委屈,一副勉强之色。
她越是这般不在意模样,他越生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