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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梓月不知从何处得知了玉如颜挨打的事,特意下了帖子到王府,邀请她去漱玉馆小酌,一为感谢她之前照顾穆凌之,二是安慰她被打一事。
安丽容拿着管家送上的帖子很是惆怅,同样身为东都的贵女,可木梓月从没正眼将她放在眼里,就连她如今贵为皇子侧妃,京中贵女聚会,只要是木梓月到场的,就绝对不会有她的份。
再者,这是王府内宅的家事,何时需要堂堂相府家的小姐来出面抚慰?
但她深知殿下对木梓月非同一般的感情,心里有再多怨念也不敢多说半句,她轻叹一声,无可奈何的让人把帖子送到南花园,半个时辰后,王府马车载着玉如颜慢悠悠的出门了。
她身上穿着王府的下人服,走进古朴雅致的漱玉馆时立刻引来众人的侧目,这里惯常是东都上流人士聚会的处所,何时轮到一个下贱的奴婢出入?
但玉如颜惊人的样貌也让其他食客惊叹不已,禁不住打听这是谁家的婢女,竟生得这般国色天香,有知情人看到她身上的服饰,猜到她是三皇子府上的婢女,不由咂舌。
玉如颜一路目不斜视的随着店小二登上二楼的雅间,轻轻推开雕花梨木门进去,只见木梓月着一身金丝软烟罗裙端坐在桌前,一头如瀑青丝简单绾在脑后,不见钗环装饰,只带着一副闪着莹莹亮光的珍珠挽额,整个人高贵淡雅,仿佛笼在一道霞光里的绝世牡丹,美丽得让人不敢直视。而同她坐在一起的白色锦衣男子正是多日不见的穆凌之。
玉如颜背上的伤口还没有好全,走得太急还是免不了疼,她轻轻上前向桌前两人见礼,穆凌之没想到木梓月要等的客人是她,一张俊脸顿时冷了下来,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木梓月。
木梓月欢喜的上前拉了她入席坐下。有他在场,玉如颜如何敢坐,只是淡然道:“不知木小姐唤奴婢过来有何吩咐?”
“小晴姑娘言重了。”木梓月拉过玉如颜的手笑道:“上次我就说过欠着你一顿饭,心里一直惦记着,刚好又听说···听说你受罚的事,就想着看看你。”
玉如颜心里一滞,禁不住瞄了一眼低头喝茶的穆凌之,不用想,自己被罚家法的事就是他同木梓月说的,而今天这顿饭。也不过是眼前这位金贵的大小姐想看看她有多狼狈罢了。
她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板,不小心扯动背后的伤口,让她暗自吸了口凉气。
不着痕迹的松开木梓月的手,她敛下眉目,藏起眼中的不屑,冷声道:“木小姐太客气了,我身为殿下的奴婢,伺候殿下是应该的。身份有别,我这等粗鄙之人岂敢与小姐同桌而食?”说罢,退后两步,静静站到一旁。
有淡淡的嘲讽从木梓月盈盈杏眼中滑过,她不死心的再次拉起玉如颜的手,扭头看向一旁的穆凌之,杏眼含嗔,撒娇道:“凌之,你开句口罢。你府上的人,我可叫不动了。”
木梓月任何一个要求穆凌之似乎从来不舍得拒绝。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道:“此处没有别人,小月盛情邀你,就不要再推辞了。”
玉如颜低垂的双眸平静无波,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嘲。
好,既然木大小姐硬要拉自己一起演戏,自己怎么也得赏脸才是。
她果真不再推辞,乖乖的任由木梓月拉着坐下,刚好坐在了他们俩的对面。
店小二进来添碗筷,见到一个婢女竟然同堂堂相府小姐和身份尊贵的三皇子同席吃饭,禁不住小心打量着玉如颜,面上的惊讶掩都掩不住。
换作旁人,对面坐着这样两个身份高贵的人,只怕吓得手脚哆嗦,筷子都拿不稳。可玉如颜却镇定自若的端起茶盏喝着香茶,手拿的稳稳的,一滴茶水都不曾撒出来,茶杯里连丝波纹都没有。
见她如此冷静,木梓月眼里有寒光闪过,此女果然非同一般!
她压下心中的寒意,一连声吩咐下去,不一会儿,漱玉馆最出名的饭菜流水般的端上桌了。
她又一次悄悄打量对面的粗衣女子,想看清她的神情,可面对无数珍品佳肴,玉如颜连眼皮都不曾抬一下,伸起筷子夹了一块冬笋慢慢细嚼咽下,好看的眉毛不禁微微蹙起,好似这里的饭菜并不太合她的口味。
木梓月不由满心狐疑,她一个身份低贱的小小婢女,这样的珍馐佳肴,别说吃过,只怕连看都没看到过,为何她一点都不感到稀奇,反而满脸嫌弃之情?
如果说她不是眼拙不识好歹,就是此女心机太深,根本没有将她堂堂相府大小姐放在眼里!
想明白这点,木梓月心底顿时冒起一股怒火,从来,只有她踞傲的嫌弃别人,何是论到别人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脸上波澜不惊,但眼神却越发深沉起来,向闻香递了个眼色,闻香转身走出雅间,片刻后亲自捧了一壶酒进来,恭敬的替木梓月与穆凌之斟满杯。而轮到玉如颜时,却迟疑了。
她嘴角不悦的微微撅起,这样低贱的婢女连她的身份都不如,怎么配端坐在这里让自己为她斟酒?
谁料,木梓月却接过了她手中的酒壶,纤纤玉手高高执起,竟亲自给玉如颜的杯中斟酒,看得闻香眼皮一跳,而穆凌之的脸上却是露出了意外的赞赏之情。
玉如颜静静坐着,由着琥珀色的酒液注满酒杯,半点感激不安都没有,只微不可闻的道了句“谢谢!”
闻香气鼓鼓的别过身去,心里恨恨骂道,不知道好歹的小蹄子,竟敢让小姐伺候她,真是太过份了,等下自有她的好果子吃。
木梓月执起酒杯,语笑晏晏道:“来,这第一杯酒我敬殿下,殿下好不容易回京,希望以后国泰民安,四海升平再无战乱,殿下就免了常年行军的辛苦,也能有更多的时间留在京中,这样我······”
下面的话她不好意思说出口,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穆凌之,轻轻将酒杯磕在他的酒杯上,玉杯轻轻相碰,清脆悦耳的声音让两人相视一笑,其中的情意自然不言而喻了。
这样你就可以天天与他厮守了!玉如颜默默在心里把木梓月未说出口的话补充完整。这样看来,这个名动天下的相府大小姐还真是对三皇子用情至深,当着外人的面也毫不遮掩她对穆凌之的爱慕,既然如此,那她在陈燕飞那里听到关于她与太子殿下暧昧的消息又是怎么回事?
玉如颜一双水眸轻轻在她脸上扫过,看到对面两人皆是深情款款的模样不禁觉得很好笑,一个没忍不住,一抹冷嘲轻轻在嘴角勾起。
穆凌之正端着酒杯与木梓月碰杯,听到木梓月的话心里一阵欢喜感动,正要举杯一口饮尽,眼风却不小心看到了玉如颜脸上的嘲讽之色,脸上一热,握杯子的手莫名的滞住了。
木梓月敬完穆凌之,又转头执杯对玉如颜道:“这第二杯我想与小晴姑娘喝,多谢姑娘一路上对凌之的照顾。”
玉如颜以前倒是很爱喝酒,但经过一年前那次惨烈的教训后,她已完全戒酒,如今看到对面的木梓月来者不善,她本能的拒绝:“奴婢不善饮酒,还望木大小姐见谅。”说罢,不着痕迹的把面前的酒杯推开。
木梓月心里冷冷一笑,面上却无比诚恳的劝道:“这是上好的梨花酿,入口甘醇不醉人,姑娘不妨试试。”说罢,把杯子端起送到玉如颜的手里。
梨花酿入口甘醇,可后劲却不小,玉如颜喝过这种酒,二三杯倒也醉不倒她,可她自从戒酒后,对再好的酒也排斥。再者,这喝酒也是得看心情,心情好,可能千杯下肚也不倒,这心情不顺,只怕一两杯就会醉人。
看着木梓月满脸的虚情假意。再想想穆凌之的冷血无情,与这样的二人对饮,让她如何有好心情?
她想放下手中的酒,木梓月温和一笑,缓缓道:“听铜钱说,小晴姑娘连秦中将和李将军都治服过,这么英勇的事都敢做,怎么独独怕了这一杯小小的梨花酿?还是说,小晴姑娘看不上我木梓月,不肯赏脸喝下这杯酒。”
话说到这个份上,玉如颜如何推辞?
对面的穆凌之对两个女人之间的事似乎充耳不闻,自顾自的喝着自己的酒,那漫不经心的态度与木梓月的话彻底激起了玉如颜的怒气,她手一抬,仰起脖子‘咕噜’一口就喝光了杯中的酒。
看到她喝光杯中酒,木梓月高兴的笑道:“小晴姑娘果然豪爽。颇有女中豪杰的气概,来,我们再喝一杯。”
杯子被木梓月再次满上,玉如颜挑眉一笑:“看来,今天要与木小姐不醉不归了。”
木梓月毫不在意的喝光杯里的酒,朝玉如颜亮出杯底,甜美的笑容里带着三分挑衅:“好久没有这么痛快的喝酒了,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穆凌之想要开口阻拦,可惜两人好像杠上似的,你一杯我一杯对着喝,没过多久一壶梨花酿就见底了。
好久没喝酒的玉如颜酒量到底是拼不过木梓月的,何况人家是有备而来。喝到最后,木梓月面露红晕有三份醉态,而玉如颜却已满面通红转而青白,眼神混乱迷离,身子歪歪斜斜,似乎马上就要醉酒倒地了。
等玉如颜再次端起酒怀时,穆凌之忍无可忍,一把夺了她的酒杯冷声道:“好了,不要再喝了,再喝下去就会没命了。”
玉如颜眼神迷朦不清的看着穆凌之,伸手去夺他手中的酒怀,嚷道:“不喝就输了,快把杯子还给我。”
穆凌之冷冷道:“没有酒量却还死不认输,真是不知深浅的蠢女人。”
醉得一塌糊涂的玉如颜闻言大为恼火,扑到他的身上去抢酒杯,手还没碰到杯子,身子一软,径直向地上倒去,下一秒,已被穆凌之稳稳的捞进了怀里。
穆凌之面色阴沉不郁,但却没有把她丢开。而是任由她躺在怀里,转头对木梓月道:“好了小月,她已醉了,今日就不要再喝了。”
木梓月心跳一滞,怔怔的看着躺在穆凌之怀里的女人,醉酒后的玉如颜娇态可憨,绝美的容貌让人一望就移不开眼睛。
而此刻,她浑然像一个娇憨的波斯猫蜷缩在穆凌之的怀里,嘟着红唇嘀咕道:“我没输,我还要喝。”而穆凌之竟然丝毫没有嫌弃她的样子,虽然皱着眉头看似不悦,但木梓月与他从小相识,知道他这个样子并不是恼怒玉如颜撒酒疯,而只是担心她醉酒难受。
待看到穆凌之亲自喂她喝下解酒的茶水时,妒忌的苗子在她的心里疯狂生长,长成长长的藤蔓。缠住她的心,让她无法呼吸!
从来,冷酷闻名的三皇子只会对她好,别的女人,包括他府里的那几个妻妾都不曾让他动过一丝真情,他只会担心她,爱惜她,对她好,对她笑,从小到大眼里只有她一人,何时,竟然当着她的面对另一个女人这般好过?
女人的直觉天生灵敏准确,从当初她第一眼看到玉如颜开始,她就产生了深深的危机感,这个女人美丽冷静,不像一只空有美丽外壳的花瓶。她看似默默无闻,却有着时刻吸引人目光的本事,仿佛暗夜里独自开放的百合,隐藏了自己的美丽,看似不起眼,身上散发出来的芬芳却慢慢沁入人的肺腑,让人不知不觉中被她所吸引。
当初听到说他回府宠幸的人竟然是她,木梓月一直都不愿相信,她以为在穆凌之的心里,这个被他带回来的低贱军妓不过和其他侍妾一样,只是个暖床的工具,所以今日才会特意设宴叫她出来,就是想当面试探穆凌之对她的真实感情,可如今看到穆凌之把她稳稳的抱在怀里,她的一颗心几乎要滴出血来。
慢慢喝完最后一杯酒,抬起头起木梓月眼神恢复以往的盈盈动人。她上前察看了一下醉倒的玉如颜。面露不安道:“凌之,都是我不好,今日一时高兴竟把小晴姑娘喝醉了,你还是赶紧送她回府让她好好歇着吧。”
吩咐车夫把玉如颜送回王府,穆凌之转身送同样醉酒的木梓月回去,到了相府后他又被相爷邀请下了一盘棋,等他回府时已是傍晚时分,刚进院子,却听铜钱来报,玉如颜在回府的路途中不翼而飞了······
花厅里,穆凌之脸色铁青的对车夫厉声问道:“好好一个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到底发生了何事?”
王府的车夫看着怒气勃勃的穆凌之,吓得全身筛糠一样抖着,连忙嗑头哆嗦道:“回殿下,奴才一路驾车送姑娘回府,走到半道上马车的侧轮卡进了一个阴沟里,奴才一人拉不出来,就去附近找几个人帮忙把马车抬出来。没想到···没想到到府门口后,奴才见姑娘久久不出来,才发现···才发现姑娘竟然不在马车里了······”
玉如颜悠悠转醒过来已是傍晚时份,她一睁开眼,只见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大床上,而床边还站着一个同样陌生的小丫头,瞬间,她傻住了,不明白醉酒后发生了什么事?
床边守着她的小丫头见她终于醒了,连忙跑到外面叫人去了,不一会儿的功夫,小小的房间里涌进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妩媚妇人,一双斜长的丹凤眼细细的打量着玉如颜,心里不由啧啧称奇!
她自问看人无数,特别是各形各色的美人。所以一双眼睛挑剔成精。但如今看到玉如颜时,挑剔的眼睛兴奋的亮起来,心中激动不已----
乖乖,还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如果她肯老实听话,只怕将成为秦香楼里最大的一棵摇钱树。
看到来人不怀好意的笑意,玉如颜心中警铃大作,冷声道:“你们是谁?”
妇人得意一笑,扭着腰肢上前两步,轻笑道:“姑娘别怕,咱们这里是东都最闻名的秦香楼,我是这里的老板娘秋妈妈。你夫家将你做价十两白银卖给我,如今你可是秦香楼的人,可得好好听话!”
什么?卖身?
如五雷轰顶,玉如颜脸上的血色瞬间退去干净。自己不过是喝了几杯酒,竟然被人卖到青楼,到底、到底是谁这样对她?
她的心中又是愤怒又是惊慌。小脸顿时青白交加,抑住全身的颤抖,她咬牙道:“妈妈只怕搞错了,我是清白女子还未出阁,根本没有什么夫家,妈妈只怕被人诓了,还求妈妈放了我,这十两白银我一定如数奉还给你。”
听她说得严肃认真,秋妈妈不由一阵心虚,她拧起眉头看着床上的人,突然想到卖她那人所说的话,上前一把掀开玉如颜的后背衣裳,在看到那一身的伤痕时,得意笑道:“只怕诓我的是姑娘你吧。送你来的人说你不守妇道被罚了家法,哼,这一身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还有,妈妈我阅人无数,这女子是否完璧我不用验身都看得出来,你摆明就不是完璧之身,怎么会是未出阁的清白姑娘?”
秋妈妈已认定玉如颜在说谎做最后的挣扎,说来也是,哪个进到这里的姑娘不是想方设法的逃出来,寻死觅活好一顿折腾才会乖乖听话。
“妈妈,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你若不信,可以将卖我的人叫来当面对质······”玉如颜惊慌失措的解释着,这种时候,一贯冷静自恃的她彻底慌了手脚。
然而,不论她怎么解释,秋妈妈根本不再相信,她刚刚在一众客人面前夸下海口,说秦香楼新得了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三日后就正式挂牌接客,所以,即使她说的都是真的又如何,进了她的门就是她的人,管她是真是假,这到手的摇钱树可不会看着它飞了。
向一旁的丫头婆子使了个眼色,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上前将玉如颜从床上拉下来,强行给她换上楼里姑娘的衣裳,按到了梳妆台前为她梳妆,秋妈妈在一旁凉凉说道:“今天先让你在客人面前露半个脸,好让你挂牌之时有更多的人追捧,你可要明白妈妈为你好的一片好心。”
玉如颜全身如坠冰窟,心里的恐慌像连绵不绝的海水从四面八方包围着她,压得她无法呼吸,仿佛自己在跌进了一个可怕的噩梦里。
直到看到铜镜里自己苍白的脸色,她才恍然回神,这可怕的一切不是做梦而是真的,她真的被人卖到青楼成了一名妓子!
想也没想,玉如颜呼的猛然站起身推开身边的人拼命往门口跑去,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一切,她无论如何都不会屈服。
周围的人没料到她突然发作,瞬间的功夫就被她推倒了好几个,然而,秋妈妈似乎早已料到她会逃跑,只是高喝了一声,门迅速被人从外面关上,把她死死的拦在了房间里。
玉如颜犹如垂死挣扎的困兽,见出路被堵,反身朝窗口扑去,可这时,秋妈妈早已带着婆子丫头上前来抓她,为了躲避,她在不大的房间里上窜下跳,手边遇到东西就被她拿起当作武器朝秋妈妈她们砸过去。须臾时间里,一间布置精美的屋子被她砸得稀巴烂,而秋妈妈与几个丫头婆子统统被她扔过来的东西砸中,一个个鼻青脸肿狼狈不堪。
“真是反了天了!”秋妈妈气急败坏的骂道,寻死觅活的姑娘她见得多了,可像玉如颜这样敢砸她场子的却从没遇到过,看着一屋子的狼藉,她怒火中烧,狠声骂道:“还不快把她抓住,坏事的小蹄子,看我呆会怎么收拾你。”
双拳难敌四手,玉如颜最终被人压在了地上,秋妈妈上前狠狠一脚踹到她受伤的后背上,气喘吁吁的骂道:“看你风吹就倒地的样子,没想到还是个泼辣翻天的主,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你当咱们秦香楼是你孙猴子的花果山了。”
青楼处罚不听话的姑娘有规矩,不打脸不伤手。秋妈妈一挥手,一旁的人立刻将一个布袋放到地上,两个婆子押着玉如颜跪到布袋上面,她双膝一碰到布袋,顿时一阵钻心的痛从膝盖处传遍全身,抑不住的全身颤抖起来。
原来,看似平常的袋子里装着满满一袋子的碎瓷片和盐巴,人跪在上面锋利的瓷片刺入骨肉,隔着布袋,瓷片不会留在肉里却让人钻心刺骨的痛,鲜血直流,而伤口处再沾上盐巴,那种滋味真叫人痛不欲生!。
玉如颜疼得全身发抖,可身子被人牢牢抓住,半点动弹不得。秋妈妈上前冷冷道:“告诉你,这楼里多的是法子让你乖乖听话,这‘片片红’可是最轻的处罚的了。你早点想明白就早点起来,免受这皮肉之苦。”
玉如颜死死咬着牙齿,额头上的汗珠滚豆子似的往下淌,巴掌大的小脸已无半点血色。可她就是不发出一丝痛呼声,更是将秋妈妈的话当成了耳边风,置若罔闻。秋妈妈恼意更深,吩咐两个婆子用力,身体壮硕的婆子立刻把身子重重压到她身上,压得她的身体往下沉,膝盖下的瓷片又深深刺入骨肉几分。
鲜红的从她的膝盖里流出,浸入袋子里的瓷片里,把雪白的瓷片染得片片鲜红,还真是应了它的名字‘片片红’。
玉如颜的身子上面有如千斤压顶,下面却疼入骨髓。单薄的身子被压得快垂到地上,越来越多的血从膝盖上漫出,透过布袋像条血龙蜿蜒在地上。
看着她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也不肯低头,秋妈妈越发愤怒,恨不得让她在瓷片上跪上十天半个月,但她也知道,再这么让她跪下去,她这条腿就要废了----她还指望着靠玉如颜赚大钱,这瘸了腿的姑娘可没有客人喜欢。
无法,秋妈妈从腰间掏出一包药粉塞进玉如颜的嘴里,片刻不到,她身子就软成了一滩泥,不用别人压着她也站不起身了
看着她软倒在地,再不挣扎,秋妈妈得意一笑:“这可是咱们秦香楼最有名的‘软骨酥’就是一头吃人的老虎妈妈我都收拾得了,何况你一个弱不经风的臭丫头。”说罢。将玉如颜交给两位婆子,自己赶到前面大厅去了。
玉如颜全身没有一丝力气。她心里又恨又急,却半点办法也没有,任由两位婆子给她换上一套冰蓝色撒花百褶裙,又仔细给她脸上抹脂擦粉,忙完后,两人一左一右架起她往外走。
前面有丝竹歌舞之声传来,两个婆子带着她径直往前头光亮的地方走,喧哗声越来越近,就在此时,秋妈妈从前面返回,上下打量她一下,满意的笑了。
她本就长得极美,好好打扮一下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看着大厅里坐满的人,玉如颜想挣扎反抗,想开口呼救。可惜全身软成了一滩泥,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唯有拿一双潋滟的水眸化做尖利的刀子狠狠的瞪着面前的女人。
秋妈妈见她眼神狠毒,瞬间看穿了她的心思,冷冷一笑毫不在意道:“少拿这样的眼神看我,秋妈妈我见得多了一点也不稀罕。我劝你还是乖乖听话,像你这种不守妇道被夫家休弃卖身进来的有何清高可以装。我花十两白银买下你,就图你这张脸让男人喜欢。你别想着反抗挣扎,还是想想以后要怎么讨得恩客的喜欢,凭着你这张脸,说不定多的是冤大头愿意为你赎身,到时不就可以重获自由了。”
说罢,从腰间抽下一条浅蓝纱巾系到她脸上,遮住她鼻子以下的地方,冷笑道:“今晚只是让你在恩客面前亮个相,三日后再正式给你挂牌。你若敢再耍花招,我今晚就让楼里十几个护院好好糟贱你。”
直到此时,玉如颜才真正怕了,如今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人送上高台,像个货物一样被一群饿中色狼垂涎打量。
耀眼的灯火照得大厅亮如白昼,玉如颜孤立无助的被人架到台子中间,她全身无力,伤口处的钻心疼痛却一阵阵的牵扯着她的神经,让她痛不欲生。
虽然她的面容被遮住了大半,但单单那双美丽绝仑的流光水眸已让下面的男人们陷入疯狂,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向台子间靠近,巴不得刮来一阵风,吹开美人面上的轻纱,好让他们看看面纱下的绝世容颜。
恩客们开始迫不及待的向秋妈妈问价。一个个挥舞着手中的银票涌上来。见时机成熟,秋妈妈适时的上台妩媚笑道:“各位客人莫要着急,这到嘴的鸭子岂能飞了?三日后就是她正式挂牌之时,希望到时各位大人公子能来捧场,价高者得美人!”
二楼的围栏边站满了秦香楼的姑娘们,听说楼里来了一位绝世美人,一个个都跑出来看热闹。
一位身影单薄的青衣姑娘默默从人群中穿过,她正要回自己的房间,听到楼下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面上显出憎恶的神情来。
一旁侍候的小丫头却拉了她指着下面台上的人惊叹道:“姑娘你看,下面那位新来的人眼睛真得太好看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
青衣姑娘心里冷冷一笑,正要嘲讽她大惊小怪孤陋寡闻,眼睛却不小心扫到下面台子上那道单瘦的身影,心里蓦然一滞。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连忙抬手用力擦着,等她再次抬头,正好看见玉如颜那双滟潋流光的水眸,突然两腿发软,跌坐到了地上。
竟然、竟然在这里碰到她?她怎么出现在这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心口喘不过气过,而此时台上的玉如颜已展览完毕,被两位婆子架着身子向后面走去。青衣姑娘一把抓过丫头的手,着急道:“怜儿,你快去跟着那婆子,看她们把人关到哪里去了?”
玉如颜被关到后院一处暗黑的小暗房,房子密不透风,除开进出一道窄门,连扇通风的窗户都没有。门被上了锁,外面还有一个婆子看守着,除非化作蚊子飞出去,不然她根本没有办法从这里逃脱。
她软软的倒在地上,黑暗里那双滟潋的水眸渐渐陷入绝望。她从没有像现在这般无助过,即使当初从和亲公主沦为军妓时,她都保持着难得的冷静和自信,她相信自己终有一日可以改变这一切。可今日,她却彻底绝望了,她要怎么办?如何逃了去?
如果真的成了妓子,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可惜,她还有好多心愿未了,如何甘心了却自己的性命!
思及此,她咬牙忍着膝盖处的伤痛从地上爬起来,绝望的双眼恢复一惯的清冷,闪动着不甘与倔强。
时间一久,身上的软骨香减轻,她已经能自由活动,只是深身的气力不如从前罢了。
为了防止她寻短见。进暗房之前,她身上的尖利的钗环全被取下带走了,暗房里什么东西也没有,除了自己一双手,她再无别的东西可以傍身。
门外突然起了响声,仿佛有重物倒地的声音,紧接着,耳朵里传细窣的开锁声音,她全身一震,咬牙拖动身子躲到门后,握紧拳头准备给看守的婆子致命一击。
门悄然打开,玉如颜从门后面闪出身子,正要把拳头对准来人的天灵穴砸下去,却在看来那人的样子时,惊恐的把手僵在半空,不敢置信的看着面前的人,失声道:“你,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