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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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是我?”徐缃缜面对她坐着,两手交叠搭在桌子边缘。

    湘哀用指尖抹了一下唇角:“我不知道,猜的。”

    徐缃缜舒缓地笑了笑:“世桓一向觉得你很聪明,这一点我还是很认可他的。”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不感兴趣,你不用特意向我声明沈世桓之于你是个什么玩意儿。”

    徐缃缜古怪地看了一眼她,促狭地大笑道:“又来了,周悯年算什么东西?你坑害阮宜罄都两眼不眨,现在装什么好人?”

    “这没有意义。”湘哀矢口否认,“你把她们进行比较,我不认同。当时我和阮医生正处于绝交状态,我不坑她坑谁?”

    徐缃缜欣然同意:“的确,你总不舍得去——”

    湘哀却打断了他的话:“做个交易吧。”

    她单刀直入,徐缃缜作为知情人一点也不惊讶,只是笑着问了句无关紧要的题外话:“听说你还住在牌坊那边?”

    “算是吧。”湘哀坦荡地回答,“我前段时间确实想搬出来,但是没钱。我不喜欢那个地方,时时刻刻都提醒我自己曾经有多么愚蠢,这种感受并不太好。”

    徐缃缜道:“你变了很多。”

    湘哀:“谢谢,我就当你在夸奖我了,周先生。”

    “那你说说交易的内容?”

    湘哀点点头:“我想我们在某些事情上可以达成共识,譬如l.x.终成品。”

    “我个人认为你不应该把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东西拿出来说。”徐缃缜不慌不忙地反驳,“事实上你知道,嗯……我没理由接受这样的条款。”

    “方见止和千易浔联合起来坑我,由任长琦负责下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用的是我若干年前闹着玩做的小东西。”

    徐缃缜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真是可悲,当年执政南界的实际掌权人。”湘哀冷冷地叹了一声,“你知道我从心底还是认为我是南界的人的,否则我没有理由在诈死逃脱之后还拒绝简淇涉生前提供的任何保护而窝在爻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母亲教我的那些东西始终刻在我的骨子里,这一点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徐缃缜耸了耸肩:“你都会抒情了。”

    “这不算抒情,顶多只是陈述罢了。”湘哀淡淡地解释,“陈述我是如何失去了自主意识,长达数十年被玩弄于他人股掌之中的根本原因,也为了解释我的仇恨和与此相关的一些优柔寡断的行为。经过深刻的反思我发觉我的一系列反抗十分的没有必要以至于我认为合作可以达到更好的效果,我想这个解释比我在你面前痛哭流涕地忏悔我不应该背叛南党显得合理得多——况且你知道我绝不可能这么做,何况南党已经是过去式,你们坚持在这个地方兴风作浪表明了它的方便有趣,我同意这一点,除了安委会和纪九薰的人比较难缠之外几乎完美。”

    “所以呢?”徐缃缜打了个呵欠。

    湘哀没有理他,只是用手指了几处重要器官的位置:“半成品是定时炸弹,而实验品则更加不稳定。当然了,不是我需要这个,是你们需要。”

    徐缃缜掀了掀眼皮:“未必。”

    “你肯来和我这么一个不稳定的因子交谈已经说明了一些问题。我询问了沈世桓的身体状况,和我猜想的不离十——不要误会我在许多年前预见到这一切给你们挖坑——我只是没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而已。”湘哀轻笑,“我不在乎生死,如果我死了,我会把我的尸体烧成灰扔到牌坊下面——不在那里也可以,你在乎吗?”

    “嗯,你的价码。”徐缃缜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湘哀却沉默了下来。

    气氛僵持了许久,湘哀才出声打破:“在千易浔告诉你我的筹码之前,你是打算让我死在那间更衣室,还是像你们曾经做过的那样,对我进行长达无限期的监禁?”

    徐缃缜立刻坦言:“我选择前者,但世桓觉得不应该这样。我想之前你们应该有接触并且对上了。我很好奇是什么理由让他这么一个自视甚高的人三番五次地对你进行回护,你能说说看吗?这样他或许会更喜欢我一点。”

    湘哀冷冷地答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的事情自己去解决,但我必须提醒你一点,我知道你曾经对沈世桓做过什么,让他原谅你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你们利用NR和TM进行互相串通和洗钱获取高额资金运转这个组织,合作愉快,但是沈世桓和你……如果有机会,我相信他仍然会选择爱上另一个人——能不能成功这点另说。我的确建议你放过周悯年,但是动机和你想的完全不同,或许你可以把它理解成出于我对于一切不必要事情的厌恶,那会浪费时间精力。”

    徐缃缜静静地听她说完所有话,既没有动怒也没有拒绝。

    “我相信让你放弃自身的利益庇护周悯年的原因并不是像你所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认识的颜子璇极端聪明、极端保守,你不会换了名姓就改了本质。”他轻松地调侃道,“我知道你当年和郦寄谈的交易其中的一部分内容,牺牲一城的人来保证一个人的安危,以至于你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自己身上,因为你的价值观是破罐子破摔。你不认识周悯年,起初你也对她不感兴趣,但是——她的长相是你选择庇护她的理由,请问我说得对吗?”

    赤裸裸的揭露。

    湘哀面上无波无澜,指尖开始扣紧桌下的横梁。

    “别紧张,我了解你,我不认为这有什么可羞耻的。”徐缃缜竖起食指轻轻地摇了摇,“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戳你痛脚。”

    湘哀低下头一会儿,抬头已经恢复镇静:“你还不够了解我。从结果推知过程有时候是铤而走险,并不一定全对,你恰好做了这样一件事。爻门的事情比较复杂,你做出的所有推测并非基于当时的事实,而是基于你所接收到的赵明景有失偏颇的情报和事件引发的一系列后果。沈世桓对于我的评价加深了你对我的偏见,但是往往不是这样。你可以很骄傲地认为沈世桓是你的爱人并且和你观念契合,但是第一他和你不是一路人,第二他其实也不了解我。”

    “沈世桓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懦夫,我个人非常倾向于他一直想要逃离你们的监视,事实上我曾经怀疑过这件事情的真实性,直到我发现了一张泛黄的纸,那是你小时候写的,扔在你母亲的卧房,某次被我拾到,上面只写了几句诗,排列组合之后我知道那写的是沈世桓。”

    湘哀冷笑出声:“你们两家人还没有撕破脸皮时,你的沈世桓哥哥曾经给过你很好的照顾,因为你是周家最不受宠的那一个——除了你那位兄弟以外的。他觉得你很可怜,而你认为他可以成为你的床伴,我说的对吗?”

    徐缃缜懒懒地摆摆手:“随便你怎么说。”

    “沈世桓在内战第十一年试图逃脱两家对于他的控制,他成功了,是在谢今折的暗中帮助下做到的,但是紧接着不幸的事情在于赵明景始终喜欢充当搅屎棍的角色——也许是周沁凉,这个无所谓。”湘哀语速微微快了一些,“后来他被重新带到了你那里,待遇仅次于我这个政治犯,对吗?一年之后沈家二公子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那时候我人在北界,都知道他整个人瘦得形销骨立,对于周家人唯唯诺诺,不敢再逃离你身边。我在监狱里待了一年半,我知道你们做事有多狠,你为了逼沈世桓不再萌生逃跑的念头一定是无所不用其极,导致现在林冉萧也没有办法明目张胆地反抗你。那么这件事情的后果只能是更多的阳奉阴违。”

    徐缃缜兴致缺缺地敲打着桌面。

    “我无意和你争论这个问题,但是这个印象始终刻在我的脑子里,因此这是在内战之后我终于想明白的一件事情。”

    湘哀抬起头,眼底是不加掩饰的憎恶。

    “内战第十四年,刑场之上,沈世桓向我开枪,天下人认为我死了,可是我没有。”

    “周先生,那是你们的授意。”

    徐缃缜坐直了身子。

    湘哀唇角勾起凉薄的笑意:“事实上我对于你们的意义远比当年的我和现在的你们所意识到的要重要得多。所以我始终都不敢相信,你的母亲说的是对的。”

    “所谓的筹码可以存在也可以不存在。因为我所想的事情太多以至于我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关键点。那么这是我的条件——”

    “我的行踪可以完全暴露在你们眼前,我不会做出像当年一样叛逃的行为,并且整件事情一了百了之后我任由你们处置。我很高兴地通知你终成品的合成在我的脑海中恰好有了一些眉目,你们所做的事情是不要干涉我的任何想法或者举动,我可以保证终成品的诞生。”

    “十枪中十环……你确实有这个资本。”纪九薰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她饮尽半杯水,不疾不徐地挽起袖子接过枪,“你的枪法是周湘哀教的,不过你比她这个半吊子强多了,她总是懒得练习。”

    “她是跟你学的。”屿阴答道。

    纪九薰的一些小动作完美地遗传到了湘哀的身上,从纪九薰开枪打死主管开始她就发觉了这一点。

    射击场只开了两盏高压钠灯吊在棚顶。

    纪九薰恰好站在一盏黄色灯的正下方,随意地抚平手套按下扳机。

    几秒之后,靶子上多了四个孔洞。

    纪九薰淡淡地叹了口气:“退步了,上回十枪仅有一个孔洞。”

    屿阴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脸色,伸手夺过她手里的枪,对着棚顶转换方向开了两枪。

    “我们换种方法,反正靶子的位置已经清楚了,我们不如在黑暗中比一比。”

    五秒钟之后纪九薰有了反应:“你脾气真是很大。好吧,那就这样。”

    二十声枪响过后有人地开了备用灯源。

    “我想这个结果应该很完美,没有任何孔洞增加,太棒了。”纪九薰满意地点了点头,“不过我讨厌自作主张的人。”

    她拾起新的弹夹装到枪里,抬手朝着角落给了一枪。

    屿阴继续保持沉默。

    “你脾气更大。”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上位者做惯了都是这样吗?”

    纪九薰笑道:“我不知道。”

    屿阴迟疑了一下,问道:“其实我已经不是很想和你谈周湘哀了,所以我想问问你,你知道阮宜罄吗?”

    纪九薰眯了眯眼:“一个……内战时期非常优秀的医生?嗯我知道,她曾经做过谢上将的医护长嘛。”

    “三十年前她活着。”屿阴笃定地说道,“我解释一下,我原本以为她是周湘哀的那个白月光,因为爻门事变分道扬镳而耿耿于怀,直至内战最后一年被谢今枝枪杀。可是今天下午你对我说了这些话之后,我意识到这些事实都必须推翻。鉴于她大学时期照片上特殊的排列和她对于阮宜罄本人的描述,我相信她救了阮宜罄,出于一些我不得而知的原因。你和湘哀不熟,但是显然她信任你并且欣赏你,请问你知道三十年前阮宜罄的消息吗?”

    似乎既在意料之中又像是出乎意料,纪九薰否认了。

    “我有理由相信赵明景、阮宜罄和颜子璇这三个人之间发生了一些不为人知的事情。”屿阴喃喃自语道,“三十年前也有几个重要的时间节点,有些事情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发生的。”

    纪九薰一边对着靶子一边转头道:“别想了,我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这些事情总有一天你会知道,并且你可能会承受不了。”

    她送了一枚子弹到靶心。

    “我等着那一天,如果可以,我希望周湘哀对我坦诚相待,我希望拥有她的全部。”

    纪九薰皱了皱眉:“我觉得……可能变数更多一些,那么……祝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