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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啊，你们还敢来！”妇人当先喊了一句，但却没动地方。
“你们……”秋娘也想喊，但一点力气都没有，声音出来都是嘶哑的，她同时挪动着身子，然而也没站起来。
刘二，王大，张小虎，正是联手杀害了老钱的人，此刻正被裴知府关押在了知府衙门的大牢里，他们的家属突然来到老钱家里，不知道是为的什么。
秋娘自然一见他们就立刻红了眼，而那边的所谓远房亲戚，则各自转转眼珠儿，打起了算盘。
对面的人见状，连忙退后两步，苦着脸嚷道：“谁也不想会发生这样的事啊，他们三个也真不是故意的，我们今天来，就是来给你们赔不是的……大嫂你原谅我们吧……”
男人说着就要下跪，身后的女人则适时地嘤嘤哭起来。
许是见秋娘哭的眼睛肿似核桃，男人便把她认作了苦主，朝她跪了下去，但秋娘并没有理会，也没说什么。
反而是旁边那个所谓二婶不乐意了：“哎，你跪谁呢，我们这才是正经苦主呢！我是老钱她二婶，这是他三叔三婶儿！”
她身后的人跟着附和，来赔罪的嫌疑人家属看了看秋娘，犹豫了一下，转而向那边磕起头来。
“都是我们的错啊，你们原谅他们吧，他们还年轻啊……”
秦凌冷着脸，看不懂这是在闹哪一出了。但很快那妇人的话就解了她的疑惑：
“说吧，你们来这儿，为的是啥？”
自然是有所图谋的，不然的话，杀了人家属还敢来，那还是需要一定勇气的，况且感觉这些人似乎也没有这么好心。
那人许是心急，也不多说废话了，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来，哀求道：“我们也是穷苦人家，家里出了这么几个不争气的，劝也劝不住，打也打不听，以至于如今犯下大错……可到底也是壮劳力，离了他们，我们这几家老小都没法活了……我们凑了些银钱，想送与你们苦主家，看能不能求求情，放他们一条生路，我们给你们磕头了！”
说着，带着身后几个人“砰砰”连磕几个响头，那声音之大，秦凌在旁听着都疼——看来是真心实意地想救那三个杀人犯的性命。
秦凌仔细在记忆里搜索了一番，明白了原委，原来这大庆朝的律法之中有这么一条，罪犯失手致人死亡，且能得到死者家属谅解的，可从轻处罚，免于死罪。
这一次的案子，据三人口供供述和仵作最后的检验结果，都可以证实，一开始他们并没有要打死老钱的主观故意，老钱也是在他们离开之后才死的，所以这属于失手致人死亡，而不是故意致人死亡。
至于如何得到受害者家属的谅解，那就更简单了，答案就是两个字——给钱。
只要给到了受害者家属满意的价钱，两方商量妥了，就可以由受害者家属递交一份谅解书给衙门，衙门便会根据这份谅解书来裁定凶手的罪行，一般情况下都可以免于死罪。
这估计也是他们今天找上门来的原因。
这话一出口，但见那二婶三婶的眼睛皆都一个个亮了，仿佛黑夜里一双双发绿的狼眼睛。
秋娘看着那装着银子的布包一怔，还未说话，但见那二婶便笑着走上前去，朝那布包伸过手去：“哎呀，事情都已经这样了，何必再为难活着的人呢，有什么事啊，咱们都可以商量……”
但那对方也不傻的，她没给出实话，他们怎么可能就把银子交出去，没等那二婶的手碰到布包，他就立刻把手缩了回去。
“大嫂子，我不好意思问你一句，这事儿你说了算数吗？”
二婶儿不高兴了，拉下脸来：“怎么呢，我们怎么说了就不算数了？你要知道我们家老钱兄弟就一个，他这一死，就连他家这房子，都归了我们族里了，你说我说不说的算数？！”
那人还是犹豫，目光闪了一下，转头看向屋檐下脸色灰败的秋娘：“那她……”
“她啊，年纪轻轻的，还能让她守寡么？肯定要改嫁的啊！这是我们老钱的银子，难不成还能让她改嫁的拿走？这事跟她没关系，你跟我们谈就对了！”
那人仍旧有点犹豫，不过仔细权衡，也觉得这二婶说的在理，便不再理会秋娘，准备和二婶众人商谈赔偿的事。
秋娘坐在廊下，愣愣地看着这满院子的人，讨价还价，各自为利，仿佛这里不是她那发生了命案的家，而是已经成了这些人的家。
卜安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这些人在她眼里皆是蝼蚁。可陌晚就受不了，恨不得跳起来，挨个打爆他们的头。
“姑娘，咱们就看着不管么！”陌晚急道。
秦凌瞥了瞥那些人，转头看向秋娘：“你说呢？”
秋娘一怔，随即低下头去。
不错，按照礼教和舆论，她确实是没什么办法的，但是从人情上说，她实在是太冤屈了，何况律法上也没有说这钱寡妇不能拿，更没有说宗族中人可以有权力做主把寡妇卖掉，还能吞掉房产和赔偿金的。
这也太欺负人了。
“人都欺负到头顶上了，你还只知道哭么？”秦凌冷笑着盯着秋娘看。“早知道你如此懦弱，我也就不招你做我家厨娘了，万一有个什么事，你连半个人都算不得。”
这话太刻薄了。
陌晚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家姑娘嘴里说出来的话，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她看，却见那边秋娘身子猛地一抖，忽然“噌”的一声站了起来。
“你们都给我滚！”秋娘忽然用尽力气吼道，“这房子是我的，钱我也不要，杀人偿命，你们都给我滚！滚！”
破旧的小院里，一瞬间静的悄无声息。
所有人都惊呆了。
她们没想到，一直闷声不响只知道哭的秋娘，竟然一刹那间会有这样惊人的变化。
过了半晌，那二婶才反应过来，立刻指着鼻子开始叫骂：“好啊，你个小贱妇……”
但话才出口，秦凌立时喝道：“还不掌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