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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仨正凑一块发愁, 就看见那黎山老母一脸幸灾乐祸地走进来, 对我们说道:“我早说了该试一试他们的真心!果不其然那猪八戒色心难改,如今想入赘我家, 连娘都叫了!”
说着, 笑得前仰后合, 扶着柱子道:“真是笑死我,等他哪日封了佛, 我再用这件事糗死他!”
我们瞪着眼睛看着她笑, 谁也不吱声。
黎山老母笑了半晌, 见我们三个半分笑意也无, 末了, 笑也笑不下去, 尴尬地望着我们,道:“怎么了?一个个丧气着脸, 做这幅晦气模样。你们难不成任务没完成?”
普贤瞪她半晌, 扯我袖子, 道:“观世音,你说。”
我道:“我说什么, 你自己说。”
普贤被急得不想说,抓住我不松手:“你最有主意了, 你不救我谁来救我?咱俩这么多年交情,你不能就这么丢下我不管了。”
文殊道:“你们两个别在那边拉拉扯扯磨磨唧唧, 我来说。”
然后, 他一本正经、一脸正义道:“孙悟空可能想要个儿子。”
……
黎山老母道:“这有什么稀奇, 人之常情而已,算不得越界。”
说完以后,又看向我,问道:“观世音,你试探那玄奘如何了?”
我说:“好得很呐,情比金坚,一心一意要去取经,还想普度苍生呢。”
眼看着黎山老母就要看向普贤,他忽得一把扯过我的袖子来,将脸在我袖子里一埋,任由那黎山老母如何唤他,便是死活不肯出来了。
没办法,我只能替他说道:“别人都挺好,偏生沙悟净不想去取经了,黎山啊,这事儿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黎山老母愕然道:“怎么可能?他们师徒四个,我最看好的便是沙悟净,为人老实,做事诚心,怎么会出问题?”
我说:“虽然是为人老实,但是积攒了几千年的怨气。他兢兢业业在天庭做了几千年的功,不仅没有苦劳,还枉受责罚,如今在取经队伍里也没有存在感,当然受不住了。”
文殊道:“我就说么,取经就取经,闲着没事试个什么劲。不试还好,一试偏生把怨气给试出来了,这下可好,既不算是贪念,也不算是色念,依旧是一片诚心,只被你黎山老母试出了问题,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普贤也想说话,然而他是个没主意的,此刻看看我,看看黎山老母,憋了半晌,只憋出来一句:“观世音说的都对!”
……
他一转头,见文殊望着他,又连忙道:“文、文殊说的也对!反正这次我站他俩!”
我们三个坚定地站成统一战线,一个挨一个,绝不服软,坚定地看着黎山老母,谁也不松口。
黎山老母被我们三个人汇聚的目光盯着看了一会儿之后,道:“好!既然观世音说的都对,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观世音去解决!能者多劳嘛,观世音,这个人你最熟,你去劝他取经。”
我说:“唉,我又不傻,又不是我的锅,为什么我去劝。要不这样,我反正是直接听命于佛祖的,既然大家都不急,我就先去西天将这件事汇报给佛祖,看他如何定夺,怎么样呀?”
我这么一说,黎山老母猛地被卡住,连忙道:“这就不要惊动佛祖他老人家了吧!”
文殊道:“什么事都要观世音去做,我们西天是没有人了么。这样,既然主意是黎山老母你提出来的,不如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做怎么样?反正事后的功劳是你的,我们也跟着你沾光嘛。”
普贤坚定地抓着我的袖子,道:“对,他俩说的都对!”
……
黎山老母愕然望着我们三人,被我们三个抱团组队的态度彻底打败,悲怆道:“好!我去就我去!”
说罢,慷慨就义一般,壮烈地转身去了。
她走了以后,我们三个面面相觑,各自无语。
过了好一会儿,文殊道:“这事儿不怪我们,这就像两个人结了婚,妻子不能找了别人去勾引她的丈夫,一边让那女人千方百计地勾引丈夫,一边又希望丈夫为自己守身如玉,这不公平。取经么,去就去,不去就不去,假惺惺让别人历经千辛万苦去取经,却背地里拿荣华富贵试人家,这事儿做的不道义。”
普贤说:“对,你说的都对。”
我说:“文殊,你为什么偏要那么偏激,你为什么不想想,或许她只是想看你和普贤女装呢?”
文殊:“……”
普贤愕然睁大了眼睛,忽然道:“当初观世音的着装提议也是她提的,我觉得这个想法很有道理啊!”
我:“……”
我们三个互相看了一会儿以后,文殊道:“好了,这件事我们以后不要提起来了,最好以后几千年都不要提起来了。”
半晌,普贤忽然道:“你们说黎山老母会怎么做?”
文殊这个人非一般地偏激,此刻道:“我怎么知道,大概是怎么缺德怎么做,比如假意将你许配给那沙悟净,然后成亲没几日,咔嚓一下死了,然后栽赃给哪哪哪的妖精,他没准就诚心诚意去取经了罢。”
……
他这么一说,我们几个集体有点慌。
这做事的风格,很符合黎山老母这人的性格啊!
我们越想越害怕,立刻三个人一块儿起身,往那后院里去了。
我们一走到那屋子门前去,就听见沙悟净说道:“夫人误会了,我并非贪图小姐美貌,也不想娶小姐为妻。我只想报答小姐知遇之恩。须知我做了几千年神仙,几百年妖怪,无一人了解我,无一人关心我,然而小姐心善,悟净无以为报,只能做牛做马,方能报答尺寸。但是我已经答应了南海观音保师父取经,如今已经入了佛门,若是在人间娶妻,便是忘恩负义,这事我不能做。”
我差点都要被他这份诚心感动哭了。
文殊道:“这事儿要是我解决,我就让他们晚上睡一觉然后显真身,贪色的自知羞耻,报恩的前路有缘,心诚的继续上路,简简单单一件事,怎么就能如此复杂来着?”
这时候,听见里面那黎山老母变作的夫人说道:“说来说去,你还是不想娶我女儿?”
沙悟净急忙道:“我一片赤诚之心,对小姐只有报恩的心,绝无贪念!我在此发誓!”
我说:“我觉得不能让她再这样下去了,有点钓鱼执法的含义,传出去吧,对咱们西天的名声不好。”
文殊道:“你说的轻巧,你想让她不看好戏,却是要费一番功夫。我想也是,她神仙当了千万年,无聊了,难免找点儿事做。观世音,我看你一向最有主意了,若是这件事你想法子解决了,到时候那李靖要是因为他儿子的事儿和你吵,我就带着五台山全体给你撑腰去!?”
现在好了,我已经聚了峨眉、五台两座山的教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去打群架呢。
我问:“当真?”
文殊坚定道:“当真!到时候你说什么便是什么,若是那李天王敢说一个不字,我带着五台山全体打上南天门去!”
……
这还是算了吧。
毕竟咱们和平外交了几千年,如来和玉帝没事儿就黏在一起瞎出馊主意,你这一打无异于宣战,那到时候如来没人和他一起出馊主意了多伤心啊。
这事儿说难也难,说不难,也不难。
我对他们两个说道:“有个容易的法子,有个不容易的法子。容易的法子烦死人,但是不容易的法子皆大欢喜。”
普贤急了,又一把扯住我:“观世音,你别动不动就卖关子,你传教传出后遗症了吗!”
我说:“先说不容易的法子。我们把那黎山老母一棍子打昏了送回老窝去,然后各自回家,他们师徒几个取经去。”
文殊:“……这事儿后劲儿太大,算了吧。”
我:“哦,容易的法子就是找那小和尚玄奘,过来叨叨死黎山老母。我就不信,有人能在他那烦人劲儿下撑过一回合。”
普贤和文殊瞪大了眼睛,齐声道:“这个法子好啊!”
我温柔慈祥地看着他们两个:“所以,现在谁去请那个小和尚呢?”
他们两个对视一眼,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
总而言之,经过我们三个的一致商议,问题是普贤惹的,事情还是普贤去做。然而普贤表示他这辈子最怕的人就是金蝉子绝无第二,他说倒是不怕他叨叨,怕他叨叨的时候忽然自己感动自己,然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普贤这个人善良的有点过头,最受不住别人泪眼汪汪看着他,不然愧疚感会把他压死。
我们觉得他这个借口一点都不真诚,所以拒绝了他关于禁止同僚泪眼朦胧的提议,并且把他赶回了峨眉山去。
没办法,普贤还是要去的。他只好小心翼翼换了模样,仔仔细细打量有没有出差错,这才去找小玄奘帮忙。他往那师徒四人住的院子里走,还没来得及迈进去,就被人一把拉住了手,扯到了大树后面去。
只见那猪八戒肥着一颗大肚子,抽了抽那猪鼻子,害羞地将猪耳朵捂在脸上,道:“爱爱姐姐,我就知道你对我抱有私心。说实话,老猪也喜欢你,奈何师父太死板,就是不肯让我留下。”
我:“……”
文殊:“……”
半晌,文殊道:“那黎山老母随口瞎起的名字,咱们都不知道谁是谁是谁,这死猪头还分的挺清楚。”
我对文殊道:“其实话说回来,黎山老母也不是全错。毕竟咱们神仙当久了,这么好玩的场景可就几千年没见过了,就这一段儿,够我笑三百年了。”
文殊面无表情地说道:“够我笑五百年。”
我们两个是和普贤共享视野的,他看见啥我们也能看见啥,我们叨叨啥他也能听见啥,此刻听见我们两个叨叨,他说道:“你们两个不能叠在一起笑吗!”
文殊说:“不,我要省着点,一点一点地笑。”
……
普贤这一开口,猪八戒吓了一跳,连忙回身四顾,道:“姐姐呀,你说什么呢?”
他见此处无人,将怀里一封信拿出来,一把塞给普贤,动情地说道:“这书信,是我用心头血写出的,万万莫要弄丢了!”
说罢,一抹离别伤感的泪水,挺起了肥猪的胸膛,伤感地迈着步子走向了远方。
普贤见他走远了,一把打开信来看,只见上面用血写着几行字:
吾爱,有缘奈何不相逢,山高水远两相别,只愿你把这一点朱砂别在心上,从此人间明月在,一缕相思不断绝。
普贤很感动地看着半天,说道:“想不到这猪八戒还会写诗啊!我也是收到过诗的人了!”
我:“……”
文殊:“不行,我得去看着点他,他本来脑子就不转,一会儿露陷了。”
他说完,刚推开门走出去,也被一只手忽然拽住了,直接将他拉到树荫下面,一回头,又是那个猪八戒。
猪八戒捂着一张猪脸,扭扭捏捏说道:“真真姐姐,说来你可能不相信,我第一次见你就对你情根深种了……”
普贤:“……”
文殊:“……”
我一个人留在屋子里,抱着肚子满地打滚,笑得几乎断气:“哈哈哈这个我可以笑八百年了!”
文殊咬牙道:“观世音,我们的友谊到此为止了,你滚吧。”
猪八戒没听见他这句话,只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哀声道:“奈何你有家族规矩不能抛弃,而我有戒律清规不能废弛,本是人间鸳鸯鸟,奈何红尘隔空门,若是我遇见你时不曾出家就好了。可惜,可惜,太晚了。”
文殊:“……我想这段观世音可以笑一辈子了。”
我正经道:“不,这段很感人,我可以感动很久了。”
猪八戒又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来,塞给文殊道,泪眼朦胧道:“愿你我有缘,百年之后再相逢!”
……
文殊道:“好了,我承认普贤那个禁止同僚泪眼朦胧的提议有道理,我们改一改,禁止长得丑的同僚泪眼朦胧。”
他见猪八戒走远了,也打开书信,之间上面写着好几行字:
我那本该青灯古佛孤寂了了的一生,有了你的点缀,如同在沉沉的夜里望见了星星,即便远隔星河,我也能感受到你赠与我温暖的冰凉。暗夜四合,只有你的光芒在群星之中划过天际,将我僵硬冷却的身体拥抱环绕。
吾爱啊,愿我们来世也有隔海相望的缘分,你在那大海尽头,而我,在河流的源头。愿我的思念跨过大山与沟壑,从万千河流汇聚到你的脚下,若是黑夜再度来临,你便可从那水的倒影里,看到我们前世与今生交错相逢的影子。
文殊:“……我竟然觉得他写的也挺不错的。”
过了一会儿,文殊忽然道:“不行,不能就这么算了。”
只剩下我一个悠悠然然坐在屋子里,听见他这句话,吓了一跳:“啊?”
文殊道:“你必须也出去。让那猪八戒给你一封信。”
普贤道:“对,我也豁出去了,你不出去我就亲自丢你出去。”
文殊冷哼一声:“祸不单行,观世音,你以为你就能逃得过这一劫了?你还不快出去迎接你的情书。”
我觉得这个猪八戒也是很厉害的了,每一个都“情根深种”,见一个喜欢一个,每个都很当回事,真是死心不改啊。
其实这么想想,我还是应该出去拿一下的,不然他们俩都有,独独我一个没有,也挺尴尬。
于是,我坦然理了理我的裙子,准备出去迎接我的命运。
我想,这样大家就平衡了,彼此嘲笑几百年,有利于友谊的促进。
然而,一推开门,那猪八戒早早地在树荫底下就望见了我,耷拉着的两只猪耳朵受了什么刺激般忽然立了起来,整个人炸毛一般跳的老高,见鬼一般头也不回地就跑了。
???
什么意思?
我有这么吓人么?
为了避免普贤文殊一起笑话我,我便扬声道:“小长老,你这么急去哪里?”
那猪八戒被我叫住,整个猪身形一顿,倒退一步,溜了两步,满头大汗到我面前来,小心翼翼问道:“姑娘有什么事情吗?”
我说:“你好好走路,跑什么,该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的事吧?”
猪八戒耷拉着脑袋,慌张道:“不曾,不曾。”
我说:“真是巧了,我这屋子,前面临着院子,后面临着吃糖,方才从窗户里看见你给了大姐东西,又给了二姐书信,怎么,就我没有?”
猪八戒咬咬牙,一顿首,叹气道:“唉!你有所不知啊!老猪我自然也——”
他话说到半截,又四下里张望,痛心疾首地说道:“我老猪天不怕地不怕,就算是那九天荡魔祖师来了,我也不眨一下眼的,偏生我那师兄,就那弼马温的猴子是个不讲理的,我纵然是对你有心,可也是万万不敢和我师兄抢人的啊!”
……
……
我虽然沉迷吐槽,但是这句话槽点太多了,我一时半会不知道从何吐起。
他到底对他大师兄有什么误会,要这么诋毁他。
文殊说:“好了,这个我可以笑一辈子。”
普贤道:“我要攒一攒,到那取经人功成正果驻扎西天了以后再笑。”
文殊又道:“观世音你真是可爱,以后只要我想到你就可以开怀了,你可真是我西天无上的珍宝。”
普贤死性不改,又说:“你怎么不问问,他有没有信给你。”
你们俩个,也是很闲了,然而你们一个站在取经人门口,一个站在院子里,光天化日之下看我好戏,不怕被那取经人四个看穿了吗!
我正想说他们两个不要那么嚣张,就被猪八戒一把抓住,只见他两行清泪流下来,在猪皮上纵横交错,哀声道:“我虽然是个情种,但是也是重兄弟情义的,绝对不会和我师兄抢女人的!”
……
……
你对女人这个词,是有什么误解吗。
我想了一下,大概是孙悟空把我认出来的那一次,他正好在旁边看着。那只猴子不是傻的,既然我是观世音,那剩下的几个必定都是了不得的神仙,他再怎么犯傻也不会当着猪八戒的面拆穿我,于是乎将他赶走。这猪八戒自己也是很厉害了,自己色心不改,就以为全天下都和他一般色心不改,这思路也是很强悍了。
文殊的声音里已经憋不住笑了,他这个人一向偏激,笑起来及其难得:“观世音你可真是个开心果。”
普贤说什么我已经听不清了,他大概已经公然在光天化日下打滚了吧。
我现在算是有点理解那黎山老母心心念念看好戏的心情了。
最后,那猪八戒一把放开了我的手,一步一回头地离去,痛心疾首地说道:“我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但是我忍不住——”
我:“好了你快滚吧。”
猪八戒:“???”
我本来以为这就可以把这个麻烦精赶走了,谁知我说完以后,他却愕然站在原地,看了半晌,忽然大步上前,动情地说道:“我原本以为我可以忍耐离别之苦,然而就在你骂我的一瞬间,我确认你是一个不寻常的女子,和我以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我已经无可救药地爱上你了!”
……
我微笑:“你再不滚我就把你的猪头剁下来切片做菜了。”
猪八戒吓了一跳,哆嗦了一阵儿以后,忽然扑通一声跪下,痛哭道:“那我愿意给你做菜吃!你已经是我人生中独一无二的人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了!就算你打我、骂我、要杀我,也只能让我的灵魂离你更近,我永远都无法离开你了!”
……
你这只猪,也是很有情怀的一只猪了。
我问:“你撒手不撒手?”
猪八戒痛哭:“不撒!我现在明白了,我知道我明白的太晚了,但是无论你怎么赶我我都不会离开你了!”
我:“放不放?”
猪八戒坚定道:“不放!再也不放了!”
文殊后悔道:“我真该在现场看的,我为什么要走这么远。”
普贤的声音让我怀疑他已经在地上笑得打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扶着发痛的头,看着地上痛哭的一只肥猪,绝望地问道:“……你们两个哪个离玄奘的院子比较近,麻烦帮我把他那个猴子师兄请过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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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奘:“徒弟呀,那几位姑娘为什么站在院子里傻笑,我仿佛听见她们在说什么观音,你听见了吗?”
捂住耳朵的孙悟空:“不,我不是,我没有。”
被师父罚蹲墙角面壁思过的孙悟空:“俺真的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