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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的委任状很快就发了下来,然后沧州刺史薛大鼎热烈欢迎检校三州木料仓仓监屈突诠成为同僚。
就像一千五百年后一样,新官赴任,当时的地位如何,就得看领着上岗的陪同领导是什么级别。一般来说,人事主官陪同,说明你人脉不俗能力强;务虚主官陪同,说明你人脉可观能力更强;地方一把手陪同,说明你人脉惊人能力更惊人。
由此可见,屈突诠同志的能力,那是相当的强!
“操之,大恩不言谢,吾……吾敬汝一爵。往后,操之让吾往东,吾便往东;让吾往西,吾便往西。绝不二话!”
屈突二郎满饮一杯,感动的泪流满面。
过气的国公,比如武士彠这种,那也是有点人脉有点关系也有能力安排自己的子孙过点小日子。当然好日子是别想了。
然而像蒋国公这种已经死了的,除非皇帝真的是爱杀了的,否则,连过气的都不如,那直接就是过期的。
“嗳,仲解兄过了,过了。”
张德笑眯眯地陪着屈突诠喝了一杯,屈突二郎依然处于懵逼的感动中。这么多年胡混,爵位是别想了,将来能混个七品官然后跟着大哥打打秋风,也差不多就是这辈子的行情。
了不起欺男霸女遛狗斗鸡,连爵位都不会有个落袋。
现如今,不说什么儒林郎,只说这仓监吧。虽然它的确是个小官,按照品秩,它本该是流外三等,但总有例外不是?一个仓监,那自然是流外三等,两个,说不定就流外二等,三个,说不定就是流内官了呢?
当然官帽子不是一加一这样算的。比如史大忠,内侍省中劳苦功高,董事长旁鞍前马后,他不也是简直过白糖仓的仓监吗?
很显然,仓监和仓监是不一样的。
像三州木料仓这种,那起码也是跟津口丞这种九品芝麻官差不多嘛。
再来点加权,落一个从九品上,完全没有问题。
屈突二郎本来的水平,别说从九品上,就是流外官都捞不到。顶多哪天李董想起来屈突通这个人,就问问左右,蒋国公家最近过的怎么样啊。然后内侍就跟皇帝说,如此如此,这般这般,于是皇帝就感动地给屁也没捞到的屈突诠一个……武职。
武职没人喷嘛,而且就算是武职,也不会超过六品,这是个坎,纯粹看被封赏的爸爸生前江湖地位。
如果是房谋杜断这种,指不定还补个郡公县公啥的,像屈突通这种,爵位是肯定没有的,散官也不会给太高,六品顶天。
屈突诠很清楚自己是个社会渣滓,本来应该像排泄物一样被抛弃。然而万万没想到的是,自从认识了张操之,自从抱上了这条大腿。他的日子顿时好过了起来,不仅仅当上ceo,更是升职加薪走上人生巅峰。
现如今,摇身一变,从洛阳一个捞钱二世祖,成为了沧州为人民服务的一员公仆。
“操之,今后吾一定尽力捞油水,报效于汝。”
一看屈突诠这种人居然还没正式上班就琢磨着捞油水,张德就很痛心,你年纪轻轻就想着做贪官,有没有志气?难道就没有一点点伟大的抱负吗?比如说为了大唐帝国的千秋万载添砖加瓦?最不济,给人民群众提供一点点便利,不也是很好吗?
这样明目张胆对一个毫无官职在身的小贵族说要捞了上贡,实在是太让人欣赏了。
“仲解兄,满饮,满饮,一切尽在杯中。”
“对,操之说的对!请!”
酒过三巡,薛刺史一看气氛不错,就叫了几个漂亮美眉出来三陪。并且还对张德介绍道:“操之啊,你看这些歌女奴婢,都是新罗女婢,价格低廉不说,更是可人体贴,物有所值啊。”
“薛公意趣盎然,择日吾让顺丰号再送二十个新罗婢过来,为薛公洗衣叠被,捶腿揉肩。”
“嗳,这怎么好意思呢?再者,老夫素来节俭,若是再多二十个新罗婢,只怕是刺史府供养不起啊。”
“这等花费,岂能让薛公出力?此乃小侄之本分也,一切包在小侄身上。”
河东薛氏,名门府邸,怎么可能掏不起这点钱?这是一种态度,态度问题。大唐这样的国家,什么最大?有人说是皇帝,是天可汗,是伟大光明正确的李董!
这么说也没错,然而实际上,不管世家还是说门阀还是说江南那些南朝余孽,如果用一个字来形容,其实就——官。
皇帝要彰显自己的圣明,不还是要官僚们帮忙鼓吹宣传吗?所以,天老大,皇帝代表天,皇帝也是老大,而老二,就是官。
可见,官就是老二,老二就是官,极其重要的社会基础。
作为社会基础,虽然偶尔会有一点点有求于人的情况,但总体上来说,官的体面和威风,就像老二一样,如果老二不体面不威风,会不会让人觉得这个人不行?会不会觉得半点雄风都没有,谁都降服不了?
所以,不管老张如何的得势,不管对方是什么样的官,只要是官,都要给点面子。
与人方便,就是给自己方便嘛。
薛大鼎很高兴,张德的态度让他很满意,于是抚须笑道:“操之啊,这三州木料仓乃是要紧之处,若是获利颇丰,吾与郑兄他们,必能稳固这座下之位啊。”
不仅仅是这样吧,要是还能搭上长孙无忌和李勣的路子,直接就是要发啊。看朝廷现在的动作,保不准就是要把高句丽干的叫爸爸,到时候,李靖不去说他,李勣肯定是要有所动作的。
四大天王有五个没差,但总归会有人退位,四大天王的第五人李药师,很有可能就要选择一个恰当的时机功成身退。
反正这些年老是有人说李靖要造反,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李董当然不会信了。每次有这样的谣言,李董都是亲自找到李靖,跟李靖和蔼地说道:有人说你造反,你李靖怎么可能造反呢对不对?朕对你这么好,谁都可能造反,就你李靖不会造反,朕一千个一万个相信你。
然后李靖就脸色苍白连忙俯首帖耳,说臣当然不会造反了,陛下放心吧。
这样的事情虽然李董对李药师搞了很多次,但李董对李药师是完全没有戒心的,无比信任。
所以,作为四大天王第五人,李靖很感动,觉得为了报效……知遇之恩?反正就是什么恩吧,决定不尸位素餐,引退归山,把机会让给有才能的人。
比如李勣,太适合做天王了。
玄武门事件中拒绝李董的后果是很严重的,李勣这么卖力,也不过是想着地位提高之后,能有一丢丢自保的能力。
现实的情况根本就不是两大军方大佬能左右的,李董说李靖往东,李靖就往东。李董说李勣去陇右,李勣就去陇右。
很残酷,然而没办法。
但不管怎么说,李靖和李勣的苦逼,那是相对于李董而言。整个大唐,能尊享这等苦逼殊荣的,不会超过一双手。
放眼诸道,李勣说要去河北道做一回黜陟大使,宰辅们还能拒绝?李董还能否定?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薛大鼎这样的老牌官僚,要是能够和李靖或者谁谁谁拉近关系,不说是官路亨通,至少家族得到极大的便利是没问题的。
进入中枢,那就是看脸的世界,长孙无忌这么牛逼,不还是被摁在冷板凳上几年吗?
“浮水码头,可兴建库房粮仓,以备不时之需。”
张德轻描淡写,冲薛大鼎说道。
老薛领会精神,参悟了一番,顿时心中了然,暗道这辽东肯定是要打的,估计到时候河北道又要出力,民夫粮秣摊派下来,绝对不少。
就算现在不是来一场高烈度战役,就是局部冲突,肯定也要粮食,河北道诸州现在但凡能有口粮的,都是世家大族把持的。卢氏为什么在辽西折戟沉沙?不还是因为李董早就盯上了吗?
薛刺史琢磨了一番,知道这是天赐良机,要是操作得当,只怕是会让董事长记在心里啊。
“只是这米粮存储,着实不易。操之可有良法?”
当官的耳目灵通,当然知道张操之这个人玩奇技淫巧很有水平,比将作监不知道高到哪里去,著名太史王孝通,和他谈笑风生。
“此事易尔,刺史勿虑,三五月内,自见成效。”
张德言罢,又对薛大鼎道,“薛公,沧州开渠引流,修建堤坝,乃是民生大事。若是得当,良田数十万亩不在话下,附近数州,亦得其利。再辅之以桑麻,佐之以禽畜,沧州必为河北明珠也。”
这话老薛特别爱听,虽然作为一个官,他也是要情不自禁去捞,但作为一个有节操的世家子弟,视民心为天心,那也是高尚的追求。
一边自己捞,一边给百姓办事,这不冲突嘛。
于是薛大鼎眼睛放光,问张德:“听闻操之在塞上,沙漠变绿洲,奇能也。沧州若能粮食增产,此乃大德之政啊。”
老张点点头,道:“农林牧水,多点开花,彼时沧州,非河北之沧州,乃大唐之沧州。刺史之名,名动天下之日,可期也。”
薛大鼎深吸一口气,眼睛更是明亮。沧州刺史的佐官们顿时也兴趣勃勃,虽说张操之这个人很年轻,但是他关系硬有大腿啊,再说了,据不明真相的群众传过一个谣言,李董曾经想把自己的宝贝女儿长乐公主塞给他。
他没要!
太有魄力了!
连喝的半醉的屈突诠,见沧州诸位同僚有点不会拍马屁,于是自告奋勇道:“怀远郡王有操之辅佐,今日地位,同其者何人?”
沧州官僚们一听,顿时领会精神,纷纷拍手交口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