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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鱼傻眼了,那孙训珽也是愣了下,随即哈哈大笑,“有趣,有趣!”
他拍手,“你倒是胆子大得很,不愧是死过一回的人。”
“就是死过方知生命可贵,故而伯爷令我来,我不敢不来。”
左弗抿嘴一笑,手轻轻拂过案几上的琴,眉微微一挑,道:“怎么?伯爷是还想让小女子为您弹奏一曲吗?”
“姑娘若是想我倒也不介意。”
孙训珽仰头将酒盏里的酒喝尽,望了望陈观鱼手里的东西,笑了下道:“不过我现在更想看看小娘子给我送了什么,也好领略下小娘子对我的心意。”
“让伯爷见笑了,小门小户的,无甚家底,唯有自己做了一两样点心略表心意。”
“哦?点心?”
孙训珽笑着接过观鱼手里的盒子,将外面的油纸打开后,却是愣在了那儿。
这是什么纸?
还有这纸上的画是出自哪个名家之手?这荷花,这池塘,这月竟给人一种宁静之感,用色十分素雅。
这女子真有意思!难道真成仙了?这纸盒可不像是大明该有的东西,且这画……倒像是印上去的,只是这等技法着实恐怖,竟能将整副画印到纸盒上,且未有半点散墨,难道这是天上的印刷之法?
他不动声色地将盒子上的丝带拉开,打开纸盒,一股浓郁香味扑面而来。在盒子的中央有三朵荷花,粉绿黄三色层层叠加,竟是说不出的好看。再看荷花边上,都是些他从未见过的点心,且都是彩色的,也不知加了什么东西,有种点心,色泽有些像树皮,可又比树皮亮点,不知哪种东西竟能调出这样的颜色来?
他捏起一块点心,闻了闻,奶香的香甜气息飘入鼻中,竟莫名觉得有些饿了。
吃了一口,一股奇异的味道在舌尖展开,甜甜的,带着奶香,很酥很脆,竟是出奇地好吃。
“这是?”
他用询问的眼神望着左弗。左弗道:“这是从西洋人传教士那儿学来的点心,名叫曲奇。黑色那种,乃是用巧克力做成,这巧克力的原料可可豆生在那万里之遥的美洲,少量食用对人体有益处,在当地也是十分名贵的食材。”
小样,傻眼了吧?
巧克力见过吗?知道咖啡色吗?吃过曲奇吗?没吃过吧?哼哼,再厉害也不过是个有点钱的土著,拽什么拽?
孙训珽点点头,将饼干吃完后便是合上了盒子,并未再去品尝巧克力曲奇。只笑了笑道:“左家小娘子懂得真多,手里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多,那装茉莉盐的袋子非麻非绸,也不知是什么做的?”
“是一种合成纤维。”
左弗笑着道:“在西洋叫作聚乙烯薄膜。”
“聚什么?”
孙训珽一蹙眉,见左弗眼里似有笑意,冷哼了一声,“你是在戏耍我么?”
“不敢,的确是叫聚乙烯薄膜,西洋人就是这么叫的。”
左弗见孙训珽那模样,心里乐开花了。
怎么样?土著!听不懂吧?没见过吧?姑娘我就算说了实话,你能搞明白吗?
“呵……”
孙训珽冷笑,“小娘子似乎忘了我也是出生武家?与那周侍郎交情不错,你父亲不是想报国么?怎么?是要我帮小娘子活动活动吗?”
左弗心里得意的小面人顿时消散无形,她望着孙训珽,沉默了片刻,拱拱手道:“是在下无礼了,只是我并未撒谎。”
“谅你也不敢!”
左弗的顺从让孙训珽的口气略好了些。他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后道:“今日叫你前来也无别的意思,既然两家合作自然也是要相互摸摸底的。我听这王癞痢说,你曾死而复生,不知真假?”
“人若死了哪可能再活过来?我不过是气息微弱,世人以为我死了罢了。”
这话说得那是滴水不漏,孙训珽抿了抿嘴,也没揭穿左弗。太阴星下凡一事是从她家婆子嘴里打听出来的,为了继续利用这个婆子,有些话还是不要点透得好。
“所以说,都是世人无知,这等事哪可能呢?”
孙训珽呵呵一笑,“王癞痢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好似他亲见般,这人就是没读过书,不是一般蠢。”
左弗没接这话头,只道:“伯爷可还有其他吩咐吗?”
“你着急走吗?”
孙训珽望了望船舱外,“外面雨正大,不若晚些时候我送你回去,这会儿就陪我饮酒吧。”
“小女子不善饮酒,恐要让伯爷扫兴了。”
“无碍,这有适合女子孩童喝的甜酒露,你便在这儿坐着喝点酒,吃点点心歇歇脚吧。”
话说得好似在打商量,可那口气却是不容抗拒。这年头尊卑等级观念强烈,无论是在这个伯爷眼里,还是在世人眼里,自己这身份能陪着伯爷喝酒那是无上荣幸才是。也无人管这是不是秦楼楚馆,也无人管左弗是不是良家女,一切都那么自然,好似在勋贵的眼里,自己这个千户女儿也如一玩物般,能同游船饮酒便是荣幸。
左弗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是不屑。只是她也不是初出茅庐的嫩头青,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靠着自己一个人打拼,心志也非常人可比。见这伯爷强势,考虑到暂时还需要利用他买盐,便是忍了心中不悦,故作淡定地点点头,“那便多谢伯爷了。”
滑不溜丢的妮子啊!
孙训珽一边喝着酒一边将左弗的神情收在眼里,心里不由觉得好笑。
明明不愿,却也能装得这么自然,小小年纪便如此世故倒也是有趣极了。
案几上的琴被撤了下去,转眼便是换上了美味佳肴,还有那女儿小孩专用的米酒露。
左弗端起酒盏,“小女子敬伯爷一杯。”
“为了什么?”
孙训珽握着酒盏,细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酒盏上的花纹,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的模样令左弗感觉自己就像个耗子,而他就是那只在耍弄耗子的猫。
她垂下眼,忍了心中不悦,低声道:“茉莉盐能畅行金陵多靠伯爷照拂,小女子理应敬你一杯。”
“嗯,这理由倒充足。”
他笑着道:“只是你喝的是酒露,我喝得是酒,你这样敬我,颇有些不够诚意呢。”
你这渣男!
左弗好悬就暴走了,她努力压下打人的冲动,维持着得体笑容道:“伯爷说笑了,我才刚刚及笄没多久,又不是欢场的姐儿,哪会饮酒?一杯酒下去怕是要醉在这里,到时可就有话说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