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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是淋浴, 里间则是大池子, 要求他们一定要将自己全身上下洗的干干净净,然后再在温泉池里泡一个小时才出来。
“喂——温泉不能连续泡一个小时吧?何况我们这还算空腹泡汤, 万一晕了怎么办?”淋浴间洗澡的时候,庆林还偷偷和深白吐槽过。
“你不是吃了三分之一个馍吗?”深白也小声和他说。
他们也就是在洗澡的时候有功夫说两句话了,很快的,当他们洗完澡去泡汤的时候, 两个人便走散了。
温泉池子里满满当当都是人,本家这么大的地方,温泉也到处都是,甚至他们院子里洗澡的水都是温泉水呢~这种条件下,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安排所有人在一个池子里泡汤?
啊~长这么大,他还没和这么多人一起洗过澡呢……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因为空腹泡汤太疲劳的,深白的眼皮逐渐耷拉了下来, 在他也没有意识到的时候,他睡着了。
黑甜黑甜的——
事后,他只能这么形容自己刚才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有做梦,然而梦里只有一片黑色,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这算是做梦吗?
猛地睁开眼睛,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原来是睡着了。
深白觉得时间应该已经过去很久了, 可是事实上, 当他看到王家过来叫醒他们的人时, 他才意识到:时间, 应该只过了一小时。
环顾周围,深白这才发现睡着的人不止他一个,周围遍地都是睡着的人,而且那些人都还在沉睡,他反而是唯一一个醒着的人了!
这温泉水里面掺了安眠剂不成?一边爬上岸,深白一边琢磨道。
“接下来,换上这套衣服。”走到之前换衣服的地方时,深白这才发现他们之前的衣服已经被收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堆叠放整齐的新衣服,比之前的衣服款式复杂一些,仍然是那种奇怪的袍子,不过布料更厚实,虽然是白色的,然而上面有同色的刺绣,有光照过来的时候,那些刺绣还会被照得闪闪发光。
像是一种鳞片——拎着衣服看了一会儿,深白想。
不过大过年的,全都穿白的,这是不是不太好哦?披麻戴孝的感觉……
深白又想。
不过他倒没关系,今年是爷爷去世的第一个年,他原本也该披麻戴孝。
话说,爷爷的身体……他们说会在今天火化,据说也会出现在祭典上,不知道祭典之后,他能不能带爷爷的骨灰回去……
脑子里乱七八糟想着自己的事,深白穿好了衣服,然后等到其他人从温泉池过来换好衣服,在王家人的带领下,他们排了长长一队,开始下山。
没错,居然是下山!
他们这才意识到刚刚的温泉是建在山顶的!
不过这次下山他们走的是温泉的另一个方向,沿途的景色和来时完全不同,在管事人的带领下,穿过一道又一道门,他们最终来到了一个灯火辉煌的院内。
这个院子里只有一栋建筑,一栋红色的木制建筑,除此之外,这个院子居然连地板也是红色的!此时此刻,那栋红色建筑的所有的门都是紧闭的。
正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是用毛笔龙飞凤舞了两个大字。
祠堂——深白认出了这两个古文字。
当然,这个祠堂并非是与他们平级的,而是被几节台阶架上去,建在一个既可以让他们看得清楚,然后又必须微微仰望的位置。
按照建筑心理学来讲,这个设计倒是很合理:祠堂这种建筑嘛~既要肃穆,有神圣感,但是又不能像神像之类的建筑,让人仰望过头,失去了亲近感。
一边欣赏前方的祠堂,深白一边在心里分析着。
不过……这样一来,地板上这些又是什么呢?
低下头,深白看着地板,微微皱起了眉。
他不着痕迹的踩了踩脚下,石头的……
脚下红色的地板是石头的,不过不是普通的红色地砖,这里的地板看似是用一块又一块巨大的石头地砖拼成的,然而不似一般地砖平滑的表面,这里的地砖上沟沟壑壑的,上面有规整的凹陷。
凹陷的地方特别红,甚至红的发黑,而和他们的鞋底接触的部分、那些凸出来的部分则没有那么红,甚至还保有原来的颜色——
白色。
这个设计又是做什么的呢?
他很快就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了:几名之前从未见过的老者从旁边走过来,站到了祠堂前的台子上,为首一名老者朝着祠堂的正门拜了拜,高声唤了一句“叔公”,紧接着,祠堂的大门便从内部打开了。
里面站了三人,一左一右站立的同样是两位头发花白的老者,然而中间站立的那人却格外年轻,甚至……那人深白也认识——
明旸?心中念出了那人的名字,深白愣了愣。
“叔公,子弟们已经到齐了,今年的祭祖可以开始了。”门口的老人再次向前一步,恭恭敬敬的躬身,这一次,所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他拜的人乃是正中间的年轻人。
是这个人的辈分特别大还是怎么的?明字辈到底是……
深白的脑子又开始飞快运转起来。
然而他今天晚上似乎注定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他思考,一切都来的很快。
很快的,他听到了铃声,也不知道铃声是从哪里来的,伴着铃声,明旸从屋内踏了出来,有人已经在祠堂外面摆好了香案,站在香案前,明旸居高临下往下望。
面对下面年轻人好奇的目光,他只是回以淡淡的微笑。
“不用好奇我的年纪,我看着年轻,其实也只是看着年轻而已,我的实际年龄,可比你们爷爷的爷爷都要大得多。”这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这是由我主持的最后一次祭祀了,能够在最后一次遇见你们,也算你们与我有缘。”这是他说的第二句话。
“年轻人们应该很讨厌我们这些老头子废话长谈,所以,今天我也就不说太多了。你们站在这里,并非代表自己站在这里,你们每个人身后都有自己的家族,都有更多的王姓人,不管是主支或者旁系,你们的根源都是一样。”
“这么多年了,看到我们家的人一代一代,每次总有这么多朝气蓬勃的年轻人,我心里真是高兴。”
他的发言就中止与此,接下来,他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变得肃穆而庄严,左手持起一炷香,右手燃起一根火柴,明旸点燃了这炷香。
面对香案,他闭上眼睛,念起了长长的祭词,没有人听得到他念诵了什么,不过在念诵完祭词之后,他从旁人手中抓起一张祭文——没错,就是深白他们这几天写得那个,明旸用手中的香点燃了那张祭文,然后和香一起,扔入了香案前方的鼎中。
那个东西应该是叫做“鼎”吧?深白勉强分辨着,这种古董现在已经绝迹于人们的生活中了,他能认得,已经算他博闻强记了。
明旸一页一页的将祭文扔进鼎中,那鼎中的火便从无到有,渐渐呈现熊熊之势。而明旸口中却一直未停,他似乎在诵读祭文上的文字,又像是在喃喃自语着其他的什么。
这个时候,一直站在香案旁边的老者带头用鼎中火引燃了手中的香,踏入祠堂,他点燃了正中一个牌位前的蜡烛,然后将手中的香插在牌位前的小鼎内,拜了三拜,他在牌位们面前绕行一圈然后身影消失不见。
之后几位老者也做了同样的动作,再之后,有人示意深白等一众正在下面看得呆愣的年轻人了,第一个人糊里糊涂的被拉上前去,点了属于自己的一炷香,然后进去祠堂为一个牌位点着了烛火。
深白的位置不算靠前,也不算靠后,大概是中间的位置,等到他进入祠堂的时候,祠堂里已经烛火堂堂了,和其他人不同,深白并不着急立刻点燃某个牌位前的烛火,而是仔细看起了牌位上的名字,这里的牌位密密麻麻,怕不是有成千上万的,然而排列的却有规律,是按照中间字的命名时间来排的,除此之外,每个牌位上还写着所有人的出生年月以及死亡时间。
在这些名字中,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深字辈的名字,不知道这个人是爷爷的兄长还是弟弟,想来应该和他们家有关系,只是,这个牌位前的烛火已经被点燃了,深白只能对着那个牌位微微拜了拜,然后继续往前走。
这个祠堂远比他看到的要深,而且,一路向下,脚下虽然是平地,然而深白却感到了微微下降的感觉,这条路应该是通往地下的。
他已经在这里面走了很久了,也见到了好些牌位,然而这里却像走不完一样,随着他越走越深,那些牌位上的主人的出生时间也就越久远,他看到了“庆”字辈,然后“美”字辈。
就在美字辈不远的位置,他终于看到了“明”字辈。
“王明晴,王明晚,王明曙……”他看到了好些有规律的名字。
“天啊!美兰可是说他们家已经分出去四百五十年了,如果这些人是明旸的同辈,他难不成活了四百五十多年不成?”深白在心里咋舌了。
然而,就在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的时候,他忽然在一众“王明x”的牌位中看到了一个崭新的牌位,那个牌位上的名字赫然是“王明旸”三个字。
不仅如此,仿佛为了进一步佐证他并非多想似的,他还在牌位上看到了那个“王明旸”的出生时间:西元2010年5月
然后,死亡时间甚至也有。
那是——
今天?
深白怔了怔。
这个时候,手里还拿着香的就只剩他一个人了,前方已经一团明亮,眼瞅着就要出去了。
脑中瞬间空白的时候,他用手中的香点燃了“王明旸”前方的蜡烛,然后将香也插在了对方的牌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