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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这……。”人高马大的官差也是被南虞的话给惊着了,“少夫人,您这,是铁了心要离?”
周围人回过神,也开始嗡嗡私语起来。
“这沈府少夫人虽说由商户嫁入候府官家,看似是高嫁,却实在是过得不易。”
“谁说不是呢,这半辈子傍身用的二十多万嫁妆银子,才入沈家一个月不到,就被沈府耗光了,这叫人如何过活?”
“照这么看,再在这沈家过下去,保不准那南家的商铺也被吃掉。”
“这世子爷也太薄情寡义了些,成亲这才多久,屋里就放了两位姨娘侍候,欺负南家是商户,无人能为姑娘出头吧?”
“是呢,听方才少夫人那话,可是她掏银子给两位姨娘办酒席,置办衣物用品,这世子爷脸面都不要了,让媳妇用嫁妆银子去奉养他的妾室。”
“你要,和离?”沈清霖语气艰涩而迟疑,半点都不敢相信。
他感觉到耳际嗡嗡的响,连底下那些人的议论声都听不清了,眼前似弥漫一层迷雾。
这怎么可能!她上辈子就对他痴心一片,这辈子也一样!
他能感觉得到一开始她对这桩婚事有多欢喜,嫁入沈家后,她眼里心里都是他,怎么可能会要离开?!
绝对不可能的事!
她一定是因为他让阿婉服侍了,心里嫉妒得发狂,才会耍手段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好让他重视她的存在!
而且,她不过就是个低贱的商户女,他娶了她,她才有少夫人可当,以后还会是候夫人,这京城不知多少姑娘都梦想着嫁与他为妻,这个女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一定是故作姿态,要引起他兴趣罢了!
这个时候,她才拿了这么多银子出来偿债,他退一步也未尝不可。
“阿虞。”他说着就伸手要去执住她手,“我们谈谈。”
南虞神色冷淡的后退一步,避开他手,“沈世子,我与你,已没有什么可谈。”
“阿嬷,我身子不适,这就回南家去。”南虞回身与柳氏轻声道:“你且留在这里等江总管领人来,上库房照单子点接嫁妆,搬回东城南家宅院先放着。”
“至于和离书……。”南虞刚想开口让敛秋传笔墨上来,她当场写完让官爷带回去待审。
沈清霖就寒声打断了她的话,“你当真决定好了?!以后可没有后悔药吃!”
在他的梦里,他将来莫说是入阁拜相,就是封王也不在话下!
这个女人竟然要和离,她知不知道她是在放弃成为王妃的机会。
就她这种身份的女人,若不是嫁了他,八辈子都别指望能有王妃的名头!
闻听到他这话,南虞便知得他所想,她现今是觉着与他说一个字儿都嫌多。
她转身就断然吩咐,“稳冬,敛秋,我们走,和离书明儿让人直接投入官府也罢。”
这么多人都在做着见证,流言蜚语以及舆论压力之下,就算他沈清霖再大的官权,也已不能掩盖事实。
更何况,她前些天还在蜀绣云裳那边布置了那一番,那些京城官家夫人有目共睹,朝中的权贵官人也必不纵容他只手遮天,惹起民愤。
这个沈家,她是离定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清霖见她就这么决绝的离开,到底自诩为那清贵体面的谦谦仕子,阔袖下的手青筋暴突,紧握成拳,忍下了上前拦下那女人逼问拷打的冲动。
……
南虞主仆几人出到沈家大门,天色已暗下,高门屋顶挂着的一排灯笼,烛火摇曳散着光影,映着上头正中挂着的牌匾大字。
“姑娘,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您是要回城东的南家宅院,还是回城郊外的庄园?”
江总管早已得了吩咐,领人备车马候在这里已有好一阵子,这会儿见姑娘带着丫头子出来,便知道已是顺利成事。
南虞抬头望向牌匾上大字。
大概是先帝爷的手笔,“沈定候府”几个字,苍劲而有力,夜灯之下,像蒙上了一层阴影,让人视线逐渐慢慢模糊。
前后两辈子,这个她至死也不想再踏入半步的沈定候府,从今往后,她便再也与它无半分干系了!
上辈子后面几年她被病痛日夜折磨着,又被沈清霖派人盯紧,始终没气力办成的事,这辈子总算是实现了。
她总算,就是死,也不用葬入那什么沈家祖陵,年年见那恶心的人来给上香!
“姑娘?”江总管见她望着那牌匾沉默,迟疑着又提醒上一句,“天黑了,城郊路远,不如暂且回城东?”
南虞逼退眼底的雾气,回过头坚定的笑笑,“不了,我要回去陪阿爹,你不必担心,派几个人随我即好,其余人留着与你搬嫁妆。”
说走就走,南虞就嫁妆与和离书的事简单交待完后,就带着俩丫头子上了车,后头跟着几个骑马的南家私卫,直奔城郊。
她归心似箭,双手紧绞在一块,一路上颠簸也丝毫不觉着累,只想尽快见到算起来已阔别了十年的阿爹。
月上中天时分,马车终于缓缓停在了庄园大门处。
小厮上前叩门,说得一声姑娘归家了,里面很快就打开了门,一位青衣布衫微驼背的白发老头子急步出来,神色间有着激动。
“阿牛,姑娘当真回来了?”
“程翁翁,是我。”南虞扶着敛秋的手跳下马车,语气间有着几分撒娇,“回来就不走了,翁翁可不许嫌我淘气。”
“姑娘。”程龄老泪顿时纵横。
他闻到风声说才出嫁未及一个月的姑娘要和离。
这会子听到姑娘这般回答,悲忧里又交织着姑娘回家来的喜悦,说不出来的复杂难言滋味,忙点头道:“老头子岂敢嫌弃,高兴,高兴还来不及!”
南虞见他如此,眼底也有些微湿,程龄是她阿娘当年嫁入南家,带来的老仆人,她阿娘是程家唯一留下的一点血脉。
阿娘走了,身上流有程家血脉的,也就她了,所以程翁翁才会把她看得这么重。
她安抚得程龄几句,得知阿爹住在芝草园后,回身吩咐稳冬安排园子让侍卫们入住,就一路急赶往芝草园去。
庄园名字叫梨花坞,顾名思义,自然到处都是梨木,深秋时节,鹅卵石子路已铺满了金色树叶,南家不缺银子,四面都挂着亮如白昼的八角璃灯,行走如白天。
南虞匆匆跑进芝草园的院子,气都没来得及匀一下,就呆住了。
院子东边紫藤下的石台案几上摆着各种瓶罐与草药。
一旁的竹椅上斜卧着一墨发倾泻而下的美男子,穿着白中衣,衣物交襟处没掩好,露出了一大片结实的胸膛。
他将笔直修长的双腿架在石台桌上入睡,明明是放诞不羁的举止,偏生他却男人味气势十足,蛊惑人心之至。
南虞见他此时已睁开一双深邃眼目望向她,顿时背过身去,“你,你怎么在这里?快把衣裳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