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低俗狗血爱情故事

江亭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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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的去了。”牧羊犬笑了:“我也只是替人卖命,‘指挥官’才是这片矿区真正的拥有者。整个隆达高原都在他的掌握之中,没有他的允许,别说安哥拉,你连这个省都出不了。要不然你以为,这些枪支弹药是那几条狗就能搞来的吗?我们在港口安心地杀人,你以为警察的眼睛真的瞎?”

    谢秋歧早该想到,牧羊犬也只是个打工的,他上头还有人。

    他把牧羊犬拉起来,用枪口逼他上车。

    见谢秋歧警惕意识仍然很强,牧羊犬露出认真的表情:“你是第一个,这么多年来,在所有被卖到这里的奴隶里面,第一个有本事拿着枪指我的人。我很欣赏你,谢,我可以把你推荐给‘指挥官’,你可以在这里有一份真正的工作。”

    谢秋歧像听了个笑话:“然后从一个低级奴隶变成高级奴隶么?”

    牧羊犬意味深长地说:“你想要自由,但是自由的代价很高,你现在还付不起。你以为我们不想出去吗?”他指向大地:“这里的人,采矿的、种地的、卖牛奶的、修摩托车的……哪个不想出去?我不想出去吗?那些想杀你的狗不想出去吗?赚够了钱就去美国、欧洲,去那些粉红色的国家享乐,难道我们不想吗?谁愿意呆在这个腐烂动乱的国家里?”

    人都不傻,去哪里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很清楚。

    “但是这里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牧羊犬轻轻拨开他的枪管:“相信我,我比你更明白深陷在这片土地里面的感觉。我已经在这里呆了三十年了。这里有它的规则,你要按着它的规则来玩,才能有出去的机会。”

    谢秋歧反问:“你按着它的规则玩了三十年不也还在这里么?”

    牧羊犬没有被他激怒,摸出烟盒来给他递了一根。谢秋歧没有接。

    “跟我把货送了,我带你去见‘指挥官’,在这之前你可以想想怎么和他谈条件。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可不是好糊弄的。”牧羊犬说。

    谢秋歧:“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设陷阱?你可以把我骗到你的同伙那儿,他们趁机埋伏我把我杀了。”

    “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现在就放你走,你试试看走不走得出去?”

    这时候已经临近一点。他们离规定的交货时间迟了一个多小时了。

    谢秋歧重新发动车子向小镇赶,他们在一点半左右到达了交货的牛奶店。

    一个小男孩跑出来应门,见到是牧羊犬很高兴。不一会儿有男人们出来卸货。

    “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谢秋歧听不懂土话。

    牧羊犬解释:“他们在说上一批货的质量不错,几个矿区里面我们的质量最好。”

    “这些人都是工人?工厂在哪里?地下?”

    “工厂不在这里。就是为了防止外面的人知道具体地点,才在这里交货。”

    “怕被泄密让警察查到。工厂和你们是什么关系?也是‘指挥官’的,还是合作关系?”

    牧羊犬低笑一声,没有回答他的话。谢秋歧猜不出到底是不能答还是不想答。

    牛奶店门面不大,装得像模像样,两面墙的货架堆满牛奶纸盒、玻璃瓶,冰柜里有酸奶和软性饮料,价目表是按当月市价来标注。

    应门的男孩抱着一台游戏机,坐在柜台下玩得正高兴。谢秋歧的目光扫到收音机旁边立着的相框照片,年轻的夫妻抱着婴儿坐在旷野上。

    女主角正挑了帘子从楼上下来,嘴里呼喊儿子去睡觉。她已经不似照片上年轻,打扮得像一管浮艳的霓虹灯,脚上穿一双红色塑料高跟凉鞋,指甲染成秋菊黄,左右手腕各一只夸张的假金镯。见了牧羊犬,她递上自卷烟。

    “这是谢,新朋友,”牧羊犬用葡萄牙语介绍:“奥拉?姆瓦库,工厂主人。”

    谢秋歧和她握手:“您好,你的裙子很漂亮。”

    奥拉有点惊讶:“你会葡萄牙语?”

    “一点点,”谢秋歧回答:“我是澳门人,澳门曾经也是葡萄牙殖民地,多少学了一点。”

    “那你要学得更勤快些。”奥拉冲他眨眼:“在安哥拉,葡萄牙语很重要。”

    谢秋歧谢过她的建议,看她去外面点货。

    “‘姆瓦库’在安哥拉,尤其是在隆达地区是个大姓。追溯到17世纪,他们这个姓氏还出过一个国王。当时安哥拉还不是一个统一的国家,隆达是个单独的小王国。后来家族虽然逐渐没落了,但贵族就是贵族,姓氏的尊荣是抹不掉的。奥拉的祖父曾经是一位战争英雄,听说奥拉风华正茂时也是个有勇有谋的奇女子。”牧羊犬调侃道。

    谢秋歧终于明白为什么她的葡萄牙语这么标准:“贵族沦落到开牛奶店?”

    “嘿,打了这么多年仗,能活下来就已经不错了。”

    在这里能活下来的人,不会有弱者。

    结了账他们从奥拉的牛奶店离开。牧羊犬开车往‘指挥官’的住所去。

    “有些事情我要提前告诉你,免得进去之后坏了规矩。”牧羊犬开始解释:“指挥官的左眼受过伤,不要一直盯着他的左眼看。不要打探他的私事和家庭,他是个非常注重隐私的人。就这两点,万一他发起飚来,别说我没有提醒你。”

    他们顺着县城走,夜里有萤火虫在树林逡巡,像一群点灯的矮人跑过。

    远离人居后景致开始有所不同。田野是被认真打理过的,茄子藤和西红柿藤架子整齐而漂亮,垃圾消失不见了,露出干净、宽敞、平整的柏油路。风中落英,细细闻有冷冽的香气,回味是宜人的甜馥。白色大理石的房子遥遥站在尽头,宛如横卧的素衣女人。

    一个白骨精的骷髅洞,布了个世外桃源的障眼法,真就把自己当成仙女了。谢秋歧冷笑着想。

    他们来早了,佣人过来说指挥官还没醒,请他们等着。

    到五点多,这位贵人终于迤迤然现身。

    他是个土生土长的黑人,梳着辫子戴着左眼罩,长袍逶迤穿得像个埃及法王,翘起二郎腿露出脚上尖头绣花的拖鞋,怀里还抱一只金丝长毛大猫,倒真有点妖精的味道。哪怕他还没耍威风呢,这个初次印象已经非常深刻了。谢秋歧还觉得这个人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牧羊犬起身向他鞠躬行礼,他点点头态度很客气:“还没吃早饭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牧羊犬把谢秋歧来过来:“谢谢您。我们不耽误您太多时间。这是谢,新一批的矿工,就是和那位郑克先生一起被送来的。他想和您谈谈。”

    指挥官向谢秋歧伸了个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谢秋歧回握:“您好。请您允许我和郑克离开安哥拉,这就是我今天来的目的。”

    指挥官像是知道他会这么说。他用生硬的英语回答谢秋歧:“你能来和我谈,而不是自己离开,我很高兴。你尊重我,这一点很重要。我这个人非常看重这一点。但是,谢先生,你要知道,你和郑克是很特殊的。他的叔叔,就是老郑先生,是花了价钱和条件让我‘照顾’你们的。我们之间有一份协议。如果我贸然让你们离开这里,我就对他言而无信了。”

    “他花了多少钱?用了什么条件?我也可以。”

    “我想你误会了,”指挥官微笑:“我已经和那位老郑先生达成了协议,我也没有意向改变这个协议。无论你拿出什么样的条件来,我想都不会比他的更好,不是吗?我还是希望你能重新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好好工作。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想好了,再来找我也不迟。”

    谢秋歧说:“我不能回去,你的属下都想杀了我。”

    指挥官耸耸肩膀:“那我爱莫能助。你得自己想办法。”

    谢秋歧沉默片刻。只见指挥官低头逗弄了一下怀里的猫,那大猫本来睡着,给他逗醒了很不愉快,尾巴一甩从他身上跳下来,摇着屁股就走了。男人吩咐佣人将猫捉住,带下去。

    “如果我能让奥拉?姆瓦库回到您的身边,她和她的孩子一起。您说呢?”谢秋歧突然说。

    指挥官眼神一顿,仿佛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谢秋歧说:“姆瓦库女士的牛奶店里有一张她和你年轻时候的照片,那时候你的眼睛还没有受伤。你们相爱过,有一个孩子,一个男孩儿,我说的对吧?你从亚洲买来奴隶为你挖矿,然后将毛石给姆瓦库女士的工厂加工,你们还在合作,说明你们之间还有联系。但是你们没有生活在一起,她不愿意回来,她是个刚烈的女人,而且是贵族,而你是平民。”

    指挥官的脸色冷了下去:“谢先生,胡乱揣测别人的私生活是很不礼貌的。”

    “是因为打仗吧?”谢秋歧没在意他的话:“他们家原本是隆达地区的高门,因为战争,他们家被你们这些反政府武装军给拆没了,家道中落。而你这只猴子以为打跑了老虎就能自称为王。她对你有怨恨,因为你,族人才流离失所,她宁愿沦落成一个村妇也不愿意和你享受荣华富贵。这样勇敢的女人,谁不爱呢?”

    牧羊犬觉得气氛不对,用力拉他的衣袖:“谢,不要说了。”

    已经晚了。指挥官从沙发下抄起一把手枪对着谢秋歧的脑袋,喀拉就把保险栓拉开了。

    “奥拉和我之间的事情,轮不到你一个外人来指指点点。”

    谢秋歧异常冷静:“我不关心你们之间的故事。我只是在给一个条件。我让奥拉?姆瓦库回到你的身边。你放我和郑克离开安哥拉。”

    “我没有必要听你的条件。”

    “那就开枪杀了我。我知道了你们之间的事情,反正你也要杀我的,对吧?”

    男人的手指扣在了扳机上。

    只听谢秋歧说:“她还爱你,以她这样刚强的个性,如果不爱你就不会留着你的照片,更不会允许你们之间还有联系。她不爱了,她会撇得干干净净。我有办法让她回来,让你们一家人团聚。”

    令人窒息的沉默持续了将近一分钟。牧羊犬心惊肉跳地看着那个枪口,生怕上司一个怒极连同自己也一起杀了。这真是他见过最胆大包天的矿工。

    蓦地,男人调转枪头收回了手枪:“你有什么办法让她回来?”

    谢秋歧暗暗松气:“这个你不用担心。我只需要你的同意。”

    “老郑先生是我非常尊重的商业合作伙伴,为了你,我需要和他毁约。我总要知道值不值得。”

    “我可以答应你,一个星期之内,她会回到你身边。”

    指挥官想了想,同意:“可以。只要你让奥拉回来,我就和郑士华毁约。”

    谢秋歧站起来和他握手:“非常感谢您能见我。我一定说到做到。”

    “吃过早饭再走吧。”指挥官打量他:“反正我也是一个人吃饭。”

    他要先去洗漱。留下佣人带着牧羊犬和谢秋歧去餐厅。

    牧羊犬心有余悸:“兄弟,你太厉害了。”

    谢秋歧意思意思对他笑了笑。其实他自己也捏着一把汗。

    “你怎么知道是奥拉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万一是他玩腻了不想要那个女人了呢?或者是他们和平分手?你这样太冒险了。如果猜错了,他真的会杀了你。”

    “如果是这样,奥拉不会留着他们的照片。玩弄她的男人不值得她爱,她也不会留恋。她们家家徒四壁,电视买不起只能听收音,但是孩子手里拿着昂贵的游戏机,这不符合常理。游戏机是指挥官送的,他爱这个孩子,也爱这个女人。但奥拉是个贵族,她父亲还是战争英雄。他们家说不定非常厌恶这个反政府武装头子。”谢秋歧讽刺道:“就是个低俗狗血的爱情故事。”

    牧羊犬低笑:“指挥官是真的很爱奥拉。他的身边再也没有别的女人,所以他才养了猫作为陪伴,这在非洲是很少见的。非洲有钱有权力的男人妻妾成群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指挥官不一样。”

    谢秋歧并不关心这两个人之间的爱情:“哦。”

    “那你说有办法能够让奥拉回到他身边,是什么办法?”牧羊犬很好奇。

    谢秋歧淡淡地说:“还没想好。”

    “那你还答应他了?万一奥拉不回来,你知不知道他会连同我一起枪毙了!”牧羊犬跳脚。

    谢秋歧不耐烦地说:“还有一个星期呢,着急什么。办法可以想。”

    牧羊犬很不高兴地嘟囔:“真是的,早知道你应该和我商量商量的。这下可好了,我们这群人的性命都捏在你手上呢。你别看他客客气气的样子,他才不是那样的人……”

    吵得要命。谢秋歧只想捂耳朵:“闭嘴!”

    几个小时前还在教谢秋歧非洲规矩的某人一个字不敢多吐,老老实实合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