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鹿蜀和天马

堆肥大佬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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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三

    李若庭这病去得很快,第三日就退了热。

    他抱着一筐果脯和瓜子,坐小院里边晒太阳边吃,惬意似神仙。

    小院木门叩叩响起,迎来了除黄林儿以外的第二个客人,金霓生。

    “少主?你来看我啦?”李若庭眼前一亮喊道。

    金霓生一走进这小院里有些别扭,这么点空地还种这么多草,腿都迈不开。

    “嗯,我听说你病了。”金霓生边答边靠近猪圈想看看,一股难闻的气味把他逼退了三尺。

    李若庭笑了,“这是猪屎味。”

    “……”

    金霓生捂住鼻子远离这猪圈,实际上也远离不到哪里去,也就五步路就到了李若庭吃瓜子的桌凳。

    “少主一来我这小院子可真是蓬荜生辉!”李若庭想到月间酒楼里说书人讲过得话,搬出来客气一下。

    金霓生受不了,给他一个白眼,“你可记得我之前说得作战灵兽?”

    “记得,少主决定养一只了?”李若庭挺直了背,向前倾着身子一脸兴奋道。

    “对,酬劳你尽管开口。”金霓生斜起眼来,“不能太过了。”

    李若庭胆敢开出十万金或是让他做门主这种条件,他就起身把这人丢到无尘顶山下去。

    “少主,酬劳就是,以你的名义去冶金堂帮我铸一把剑。”李若庭正色道。

    他卖珍珠不知要卖到何年何月才能攒够五百金不说,苍霞镇铸得上好宝剑也比不上无尘顶冶金堂铸出来的一把好剑。

    虽不是出自炼器宗师之手,但冶金堂的剑都由金燮的大弟子亲手铸造,大弟子的铸剑本领已是普通炼器师不可及了。

    “我要一把上等玄铁剑,黑色的剑身……”李若庭扬眉,“就照你这把剑做,不要这些玉和雕花。”

    金霓生的剑鞘华丽繁琐,剑身十分简单,没有暗纹,一律的银白,白的刺眼。

    “像白虹?”金霓生抚上自己的剑,轻松应下:“那就这么定了。”

    他去冶金堂要把剑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你的剑叫白虹?”李若庭沉思起来,白虹与金霓生这个名字很合意,那他该给那把剑取什么名字才好……

    金霓生瞥他一眼,“你去哪里找灵兽?”

    “我自有我的办法。”李若庭弯起眼笑,塞一颗果脯进嘴里,甜滋滋的。

    金霓生一走,李若庭唤来鹦鹉,鹦鹉本在屋里木架上眯眼,被吵醒了难免有些脾气暴躁。

    剥了满满一把瓜子送上,鹦鹉总算不闹腾了,站他手上乖乖听他说话。

    “师父,我交了个朋友,他想要一只灵兽,你让墨山帮我找一只来,颜色不能多,而且要有些本事,不能只是好看的那种……”李若庭想了想,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愿意被人饲养的灵兽。”

    这样说燕慈应该能明白吧?李若庭不放心,还是补充了两句:“比如鹿蜀或者天马。”

    鹿蜀外形就是马,外形花哨了些,但胜在皮毛是黄黑虎纹,体型比一般马高大健壮,嘶叫声高昂响亮,骑着它十分威风。

    天马外形是一头长了翅膀的巨犬,黑脑袋白身躯白翅膀,虽然那只是肉翅膀不能飞,但四肢发达,一头长了翅膀的巨犬往身边一站就能镇住任何人,也可以当坐骑。

    这两种都是墨山能找得到且性情温顺的灵兽。

    金霓生骑着它们作战,也算是战斗伙伴,符合了金霓生对灵兽的要求。

    马上了战场不是还叫战马吗?

    李若庭放飞了鹦鹉,只等墨山带灵兽来了。

    周围模糊不清,似是起了浓浓的大雾,什么也看不真切。

    燕慈感觉的到,这里是石室,眼前愈发清晰起来,木桌旁坐了一个人,正低头认真写着什么。

    是李若庭,已经成年的李若庭却正在练习画灵符,他记得他教李若庭画灵符是李若庭十六岁时候的事。

    “灵兽扑向你,你用什么符?”燕慈贴着李若庭的耳朵低声问。

    “驱赶符?”李若庭拧起眉头地在黄色符纸上画出一道符文,神情紧张回头看他,眼里似在问他答案。

    耳垂圆润饱满,耳廓却很薄,透着淡淡的红。

    燕慈摇头。

    “画牢?”李若庭又问,手上不停地画,一张笔迹并不流畅的符纸画好了。

    燕慈凑进李若庭的鬓边,深深闻了一下,什么味道也没有,缓缓道:“又错了。”

    李若庭抿起唇,样子很困扰,手上刷刷画出好几张灵符。

    缚地符定身符最后还有一张烈火符。

    燕慈细细看了这几张符,伸出胳膊,先是轻轻的,逐渐收紧,最后把李若庭牢牢锁在怀里。

    “是杀了它。”燕慈低声道,“它已经冲向你,说明它想杀你,你只有杀了它才能活命。”

    怀中的人完全不知道自己被人紧紧搂在怀中,李若庭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拧起眉头像在思考些什么。

    “下不去手?”燕慈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若庭闷闷嗯了一声,“也许……有些灵兽只是想打一架。”

    “别人可以,你不行。”燕慈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捏碎,却怎么也使不出更大的力气来。

    无力感遍布了全身,一瞬间竟然连搂也搂不住了,双手不由控制地垂下。

    “不过墨山说了,不会有灵兽主动伤人的。”李若庭把面前的符纸仔细折好,弯起眼对燕慈笑道:“所以我也不一定错了。”

    一阵翅膀扑腾声突然响起,燕慈抬头四顾,明明除了浓雾什么也没有。

    猛地睁开眼,翠绿色的身影在石室中飞来飞去,他缓缓起身在桌上抓了把果子,鹦鹉才停下来啄食,说话。

    朋友?

    燕慈冷呵一声,什么朋友这么重要,都要送灵兽给别人。

    他开始烦躁,满床翻找那些圆润的小瓷瓶。

    李若庭做得药许是多放了什么东西,自从他吃了一次那难以下咽的小丸子,足足昏睡了一整天后,他渐渐发现了让自己不再情绪难以控制的方法。

    这药很奇妙,吃了让人不住的昏睡做梦,而且都是美梦。

    曾经的他功力深厚从未深眠过,每夜都是打坐浅歇,更不懂梦是如此绮丽的东西。

    他每天吃一颗,不停地梦见与李若庭相处的日子,平常的或是不平常的事情一件一件出现在梦里。

    做梦次数越多,他发现自己可以改变梦,他可以在梦中做他想做得事。

    就像刚才那个梦,曾经李若庭坐在桌前练习画符,而他是在一旁打坐。现在的梦里他不一样,他一边想顺着梦境走,一边又想做些什么。

    曾经李若庭常帮他梳发,他规规矩矩地背部挺直一声不发。在梦里他躺上了李若庭的腿,让他慢慢梳。

    最开始,他是假装不经意间轻轻碰了下李若庭的手指,梦中的李若庭就像回忆中一样,回忆中的李若庭该做什么会做什么,梦中的李若庭照做。

    他在梦中像是一个无形的人,他就是翻了天也没人管他。

    也许他不想打破那些回忆,所以他的梦境与回忆相同。可他现在变了,他不再是回忆中那个燕慈,他在梦中替代了回忆中的燕慈,做如今的燕慈想做得事。

    他在梦中试图触碰李若庭后,食髓知味不能自拔。

    这个拥抱他尝试了很多次,在梦中的李若庭睡觉时,吃饭时,站他面前弯起眼睛笑时,不高兴垂下眼时。他也记不清多少次,他一直小心翼翼如覆薄冰。

    从假装不经意触碰手指开始,然后是轻轻覆上手背又放开,不太敢用力地牵起手,牵很久很久,重重地抓紧手不放开。

    到今天终于把这人抱在怀里。

    他还没能把人紧紧揉进怀里就突然浑身无力脱离了梦境。

    因为这只鹦鹉吵醒了他,还带来了让他明显不适得消息。

    李若庭交了朋友。

    这山里……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很多很多树,很多石头,还有很多灵兽。

    可这些都算什么?

    他记得他自己二十来岁的时候,那些同龄师兄弟们都爱去酒楼,或是游船,或是狩猎,甚至有些偷偷去花楼。

    他对这些从不感兴趣,他们都说他这个人无趣。

    李若庭会不会也觉得他无趣?在这无趣的山中跟一个无趣的人相处……

    李若庭还这么年轻,以后有大把光阴去结交朋友,也许还会娶妻生子……

    燕慈呼吸越来越重,伸手攥紧了胸口衣襟,一阵剧烈疼痛从胸口往上窜,爬上背,钻进了他的头。

    凭什么!

    如果不是我可怜你!你早就死了!你能有今天?

    李若庭!你忘恩负义!把我扔在这山上一个人等死?

    你以后若敢娶妻生子逍遥快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扯你一起死!

    血腥味的疯狂念头从他脑中涌出,又叫嚣着冲上了他的喉咙,他紧闭牙关让它们出不来。

    燕慈用尽全身力气开始打坐,努力运转体内灵力,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脑中清醒不少,胸口的疼痛并没有减轻,反而一阵比一阵更痛。

    李若庭不是他救的,只是他收留的而已。

    李若庭也没有丢下他,是他把李若庭赶下山去的。

    是他自己,非要李若庭离开。

    李若庭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得事,他没有资格去管,他只是他的师父。

    他死以后,还管他是娶妻生子行善作恶?

    “啊——!”燕慈嘶吼出声。

    他脑中太乱,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思路紊乱,就像有两个他,各站一边撕扯着他,用刀切割着他,混乱不堪让他崩溃。

    墨山在山里吃饱玩够了回到石室,眼前的场景让它有些纳闷。

    燕慈面无表情地盘坐在石床中打坐,石室里的东西被砸光了,茶杯茶壶木桌,各种东西碎片散落在石室中乱糟糟铺了一地。

    被子被撕成了破布片,连李若庭那张木床也没幸免,看起来是从中间劈断,床板断成两截,散架了。

    燕慈发疯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它原以为这些天燕慈整日躺着终于是疯病好了,看来还是没好。

    它转身打算出去找棵树打盹。

    “你去找一只天马或者鹿蜀,愿意被人饲养的,带去找李若庭。”燕慈说完又闭上眼睛,仿佛石室中的混乱场面与他无关。

    山风吹进小院,茅草屋的木窗里透出暖黄的烛光,李若庭把自己的衣服扔得地上东一件西一件。

    灰袍子,灰长衫,浅灰袍子,深灰外衣……

    他沮丧地坐了下来叹口气,他还是必须去山下买过一身才行,本想着找一身新一些的就好了,结果发现自己全是灰色的衣服,压根看不出来是新的。

    小院中响起一声杀猪般的嚎叫。

    “师父!有妖怪!”朱仔跌坐在地上,打翻了一盆洗澡水。

    他方才舒舒服服洗了澡,哼着小曲端起洗澡水,把屋门一打开,两头怪物赫然站在院中,见了他都扭过头来。

    一只长得像马,身上居然长了老虎的花纹,虽然朱仔没见过真老虎,但这种黄黑色相间的花纹他还是知道的,这马尾巴比普通马的尾巴长很多,红艳艳的一条尾巴拖在地上。

    另一只是体型跟马差不多大的狗,而且还长了翅膀!这狗倒是不凶,见了他还摇摇尾巴。朱仔乍一看还以为是无头狗,仔细看了才发现这怪狗白身子上长了个黑色脑袋。

    一马一狗见了他倒没什么反应,朱仔跌坐在地上扯开嗓子嚎,也不管自己刚洗干净又摔一身泥水。

    “哇!”李若庭打开门惊叹了一声。

    居然鹿蜀和天马都给他找来了!

    李若庭搀起朱仔拍他后背,笑道:“不怕不怕,它们不伤人的!”

    “可我进屋之前什么也没有啊?怎么一出来就……”朱仔腿肚子发软,声音颤抖不停。

    李若庭看向屋顶,一双泛着幽幽绿光的金色的眼睛,墨山正趴在屋顶上懒懒地舔爪子。

    确认李若庭看见它后,猛得跃起隐匿进黑夜中不见了。

    “是我让人送来的……”李若庭说罢回屋找出两个木盆,舀了些狪狪们的露水。

    他把木盆放鹿蜀和天马面前道: “渴了吧?”

    鹿蜀和天马都低头喝了起来,它们跟着墨山一路跑来又累又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