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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尚游方才在六朝楼一掷千金,那千金里,便包括了一席十几个碟子上等的佳肴。
按常理,六朝楼的康师傅也是大雎城里顶顶有名的大厨,在司膳坊当了二十几年的御厨,两年前,因一道“佛跳墙”,得罪了小皇帝身边的九千岁,被判了个贪污渎职罪,赶出了皇宫。心灰意冷之下,流落民间,在此谋生。
这段往事,除了六朝楼里与他交好的姑娘们,晓得的人不多。
薛员外的七夫人,偏偏是其中之一。
薛府上的厨子死了之后,她便花重金,请康师傅开小灶,来料理府上的一日三餐。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一来六朝楼生意本就红火,不少贵客熟人在体肤之欲满足后,点名要尝尝康师傅的厨艺,有些老饕会去光顾这家青楼,甚至都不是为了青楼里的姑娘,而是为了为姑娘做饭的厨子,康师傅的私人时间奇货可居,供不应求;二来薛府近日来余钱不多,薛员外为了大雎城与莽城即将到来的一场大战,出钱又出力。
尚游方才在门口遇着丁卯,已晓得府上来了新的厨子,却没想到,这厨子竟是在客船上遇到的小念姑娘。
他白日里在六朝楼吃了个酒足饭饱,但此时,小念刚出锅的“盘龙豉汁蒸白鱔”和“时椒炒青口”,仍是再次诱出了他的食欲。
他宽大的新袍袖中刚探出了一只爪爪,就被沁儿一铲子敲了回去。
“沁儿姑娘!你很是不友好。”
尚游皱眉,怒瞪沁儿。
沁儿却不打算安抚他的“心灵创伤”,有理有据地指责于他,“尚少侠,想来你在江湖上飘飘荡荡了这么多年,也是个明事理的。我与小念姐姐初来乍到,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找了份厨娘的工作来糊口,若是被员外发现,好好的一道菜,被人尝了鲜,怪罪下来,我们会被辞退的。”
一番说教,听得尚游十分惭愧,他浪荡惯了的性子,一时没收住。
就在他俩吵嘴、斗理、叙旧、感慨的时候,任小念已经开始准备下一道菜了。
这菜名叫松鼠桂鱼,《调鼎记》上说,是一道传统的宴客大菜,酱汁里有一味辅料,椰岛上没有,而薛府上不缺,这便是小念第一回试做。因而,她比做前两道菜时,都更加上心。
然后,就在她将白醋、白糖和食盐各半勺,搅拌成酱汁,放置一旁,待要剁去桂鱼的头时,她忽而收了刀,食指拱起抵住下巴,作思考状。
“小念,是不是我俩吵到你了?要不我俩去外面吵?”
“怎么,是这鱼不新鲜么?”
尚游与沁儿先后凑上来问。
“都不是。”她摇了摇头,“我是忽然想到,这道‘松鼠桂鱼’……或许有更好的做法。你们继续吵。”
一听小念姑娘要做的是“松鼠桂鱼”,尚游便没了别的心思。
这可是一道名菜,一道六朝楼的康师傅无论做多少次,都不甚满意,亦不晓得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的菜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