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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父母交代了一声后,潘浩气定神闲的跟随吴老三上了车,决定趁着他还没回过神来,找个地方就拆迁纠纷的细节好好探探底。
吴老三心里虽然发虚,表面上却很快镇定下来,坐在副驾驶位上,一边叮嘱开车的马仔开慢点,一边给潘浩发烟寒暄,姿态放得足够低。
开车的马仔不明就里,但也不敢多问。吴老三则留了个心眼,一边闲聊着,一边用手机给另一辆车上的手下发消息,让人尽快查一查潘浩的底细。
城乡结合部的混子们说来也没啥门路,顶多也就是通过周围朋友把消息扩散出去,试图用最为原始的方式,通过十里八乡的熟人关系网,搜寻出有关潘浩的一些信息来。
两辆车经过一段时间的颠簸,终于驶出了大片大片的开发区工地,进入了兰江市城区。吴老三一看时间接近饭点了,便盛情邀请潘浩一起午饭,说是要边喝边聊。潘浩也没拒绝,吴老三嘱咐了司机一声,说是要去吃那家“特色柴火鸡”,紧接着汽车便径直朝着城东的郊区驶去……
路上,吴老三接到了马仔的反馈。
“三哥,这小子来头还真不小呢!”马仔在消息中说道,“虽然没打听出他到底在省城当啥官,可我从朋友的哥们儿那里听说,他今年在丽河的时候,因为一起旅游敲诈事件上过央视呢,后来还整得丽河的市委书记出来道歉……”
马仔说的显然是春节时潘浩在丽河误打误撞卷入的那起风波,不过他错误的判断了潘浩在其中的作用,还以为丽河市政府方面的“服软”是慑于潘浩的“权威”。
吴老三对官场的事似懂非懂,没想过为什么来自不同省份的“官员”可以让丽河的一把手服软,而是坐实了潘浩“惹不起”的印象。
这时候,马仔又补充道:“这消息是他们同村一个兄弟说的,千真万确!那兄弟还说,他们村上镇上的当官的,对他们家俩老东西都客气得很呢!三哥,咱们是不是惹到大人物了?”
吴老三在小弟面前故作镇定,回复道:“怕个屁!天塌下来有老子扛着,你们都给我识趣点就好!”
心里有了个谱,吴老三对潘浩更是尊敬,开始琢磨请他吃柴火鸡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乡野菜色,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思来想去,他回头讪笑道:“潘领导,要不咱们调头去城里找个好一点的酒楼吧?”
“啊?你刚刚叫我啥?”潘浩正盘算着吃饭时如何开口提问,猛然听到这个称呼,不免有些意外。
吴老三颇为得意的嘿嘿一笑,心想你可别小看人,老子也是有人脉、会打听的。
见他这么笑,潘浩心领神会,随即皱眉摇头道:“别这么叫我啊,要注意影响!”一边说,心里一边好笑:好啊,你自己误会了,可怪不得我摆谱。
吴老三连连点头:“好的好的,领导……啊不,您说得没错,我一定注意。”说着,又问了一遍吃饭的问题。
潘浩故作姿态的摆了摆手:“去什么酒楼啊?八项规定知道吗?我看柴火鸡挺好的,有烟火气,能和群众打成一片嘛!”这些官面上的空话他张口就来,当然也是拜机关工作的经验所赐。
其实他心里想的重点根本不是吃什么,而是尽快能有和吴老三单独谈话的机会。
吴老三被他这副姿态牢牢的唬住了,心里对他是个“大人物”的判断更是笃信,一路上都不再敢多说半点多余的闲话。
两辆车经过半个小时的疾驰,最终来到了城东郊外的一座农家乐。
柴火鸡这道菜,顾名思义就是用农家柴火烹制鸡肉,卖点就是点杀、现做现卖,吃的是一个新鲜热闹。不过它也有缺点,那就是烧柴炒菜污染太重,因此市区是不让开的,想吃只能到郊外。
在吴老三毕恭毕敬的引领下,潘浩下车迈步进入这家名为“茶花园”的农家乐。眼见服务员们对吴老三似乎很熟,他打趣道:“看来三叔是这儿的常客嘛!嗯,这地方装修不错,消费档次不低吧?”
吴老三连忙陪笑道:“这是我一哥们儿开的买卖,我经常来捧场而已,呵呵,都是平价消费,您就放心吧!”
一路来到院子里最为静谧的一座独门院落,吴老三勒令马仔们在隔壁院坝吃饭,自己和潘浩单独点了一锅,等服务员炒制完毕,这才笑眯眯的倒上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到了潘浩面前。
“嘿嘿,领导请!这儿没有外人啦,领导完全可以放松些嘛!”他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希望得到潘浩的赞许。
潘浩也卖他面子,笑道:“三叔啊三叔,你还是个挺懂事的人嘛!怎么刚才就那么糊涂呢?”
吴老三见自己的奉承似乎有效,心下大喜,叹道:“是啊,怪我刚才太冲动!不过说起来,要不是他们几个污蔑我放火杀人,我也不至于那样……”
潘浩面色冷静:“这么说,我舅他们家的这场火跟你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喽?”
吴老三大惊失色,额头瞬间冒出一层冷汗,连忙解释道:“天地良心啊!这件事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要真是我干的,我是缺心眼吗,还买花圈跑去吊丧?”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恭敬,他又补充道:“领导啊,您在省城工作,门路肯定多,要想查清这事绝对不难。我吴老三发誓,如果这事真是我干的,我一会儿出门就被车撞死!”
眼见潘浩微眯着双眼,以一种近乎戏谑的表情看着他,他更是心虚,声音带有几分哭腔:“刘大哥虽然一直跟我对着干,我虽然也说过不少话来吓唬他,可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放火杀人啊!跟您实话说了吧,我出来混了这么多年,说到底无非是为了挣几个钱,真犯不上去干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啊……”
潘浩见他激动的样子,倒不像是在狡辩撒谎,也就暂时排除了他的嫌疑。不过,为了通过他了解拆迁纠纷,必要的震慑还是不可少的。
因此他的表情没有半点缓和,反倒冷冷一哼,右手轻轻敲击着桌面:“我没说这把火是你放的,哼哼,凡事咱们要讲个证据嘛,不能无凭无据诬陷人对不对?不过嘛……”
吴老三刚想赔笑着说点什么,便被潘浩的这一声转折给吓了回去。
“不过,如果不是村里断水断电,我舅舅怎么会把汽油搬回家自己发电呢?没有这危险品放在家里,这把火又怎么烧得起来呢?还有,村口的那条路到底是谁挖烂的?如果消防车能进得去,我舅舅恐怕也不至于命丧火场吧!”严丝合缝的逻辑,说得吴老三大气也不敢出一口,潘浩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所以说啊吴三叔,这件事要说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好像也不太对吧?”
吴老三心里直骂娘,心想:你们这帮当官的可真能掰扯啊,这也能把脏水往我身上泼?
嘴上却满脸无辜的解释道:“冤枉啊领导!给村里断水断电的,是景瑞公司的人,听说他们是去市里面拿了批文的,理由是拆迁工地存在安全隐患,必须断水断电……至于那条路嘛,其实是村里人自己挖烂的,他们是怕景瑞公司开挖机过来强拆啊!”
潘浩见他一步步的开始往外交代,心里颇为欣慰。为了让他彻底老实,不敢再耍心机,潘浩一点也没放松,继续淡淡哼道:“所以你的意思还是说,整件事和你吴老三没有一点关系喽?”
吴老三听他话风不对,知道自己只要敢说声“没关系”,立马会招来一场雷霆之怒,可要他开口说这件事和他有关,又怕因此惹上一身麻烦,情急之下,他只好语带哭腔的恳求道:“领导,我的祖宗哎!您就高抬贵手,给我指个明道儿呗!我要怎么做才能将功赎罪啊?”
好嘛!还真是个识趣懂事的家伙呢,怪不得能吃这碗饭!潘浩按捺住笑意暗叹着,一本正经的摇头道:“你别急着认罪,你有没有罪我说了不算,那得等法院判了才作数。”
吴老三闻言都快哭了:咋就说着说着都扯上法院了?
潘浩见他吓得够呛,继续道:“不过你的态度还是很好的。这样吧,我就先了解点情况,你给我如实作答,不准有半点假话,这样一来,我或许还可以帮你说两句好话,怎么样,你能保证吗?”
一听有这种好事,吴老三自然是点头如小鸡啄米:“能保证,我对天发誓,保证说的都是真话!”
“很好,那我问你,你和这景瑞公司之间,到底有什么秘密协议?他们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样对付自家乡亲街坊啊?”
吴老三不敢怠慢,正色道:“也……也没多少钱,当时他们开价不是太低,乡亲们不满意么,我去找他们谈,帮大家把价格提高了三成,不过说实话,哪怕是提高之后,这价格在兰江市也是偏低的。景瑞公司怕大家还不答应,就提议让我出面去说服大家,说是乡里乡亲的好说话,作为报酬,他们给我一户人家一万块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