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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家小院烟火气从未有过的浓郁。
炊烟袅袅,菜香四溢。
风二娘的手艺很不错。
属于是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主。
她不让两个男人帮忙。
说是碍事。
所以,陆天明和刘能两个大老爷们只能坐在坟头聊天。
刘能老了,喜欢叙旧。
给陆天明聊那些他五岁前其实都清楚记得的事情。
在他老人家的口中。
陆天明的爹,简直就是梨花巷最靓的仔。
至于陆天明的母亲。
刘能说得很少。
因为陆家搬来不到半年,陆天明就出生了。
一命换一命,所以刘能接触不是很多。
最后又聊到刘大宝。
刘大宝来过家书。
信上说过得不错,一边学医一边治病。
他师父端木斋倾囊相授。
所以刘大宝说十里镇的郎中,现在在他面前就是个弟弟。
真假不知,但以刘大宝的性格判断,多半是真的。
信上也表达了对十里镇的挂念:他爹,祖屋,驿站,土里的马老弟,以及,他的好兄弟陆天明。
陆天明喜笑颜开找刘能要了地址,准备有空给刘大宝去封信。
暮色渐浓,华灯初上。
饭菜上齐后,陆天明每样菜都用盘子各盛出一点摆在坟前。
点香烧纸,黄酒洒地,跪着磕了三个头。
“爹,娘,吃饭。”
声音很轻,也很平静。
同样的事情,做了十五年。
该悲伤的早已悲伤完。
剩下的只有怀念。
刘能和风二娘静静看着陆天明,微微叹气。
菜很丰盛。
丰盛到刘能喝醉了都还剩下大半。
答应过刘大宝要照顾他爹。
所以陆天明决定亲自把刘能送回去。
大雪已经停了两三天。
但积雪没化。
踩在上面发出令人愉悦的沙沙声。
风二娘打破恬静,小声道:“天明,姐姐我要出去一段时间。”
陆天明转头:“大事?”
风二娘笑着摇头:“我一妇人,哪里会有什么大事,去端木城找朋友叙旧,所以有什么话带给刘大宝,你可以给我说。”
陆天明一喜:“那就要麻烦风姐帮我带封信过去了。”
风二娘点头同意,摸出钥匙递给陆天明:“包子铺你帮我照顾一段时间,保持干净就好。”
陆天明接过钥匙,正色道:“放心,等你回来,绝对一个苍蝇都看不到。”
风二娘一笑,点破道:“大冬天哪来的苍蝇,你倒是会做顺水人情。”
陆天明咧着嘴:“风姐真是聪明。”
安静走了片刻。
陆天明忽地看向风二娘,一双眸子明亮无比。
“风姐,有处理不了的事,记得给我说。”
在想事情的风二娘一愣,接着笑得风情万种:“一定。”
......
雪终是化了。
陆天明也回归了枯燥但安逸的生活。
找他写信的人依然很多。
马上年关,父母妻儿们都盼着在外的游子回家过年。
当然,也有在十里镇的异乡人需要找他行方便。
“瘸子,帮我写封信。”
菜场的杀猪匠找到了陆天明。
后来没有光顾过他的生意,所以对陆天明的称呼又变成了瘸子。
陆天明奇道:“开门做生意,不识字,你怎么记账?”
杀猪匠同样奇怪道:“握杀猪刀的手,为什么一定要会写字?能数数不就行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肉,哪里需要记?”
果然脑回路清奇。
陆天明拿出纸笔问道:“内容大致说一下。”
“房子清理好了。”杀猪匠想都没想便说道。
陆天明快速写完,等着下一句。
可等了半天,都没见杀猪匠的动静。
“没了?”陆天明惊道。
“没了。”
陆天明很诧异。
但也没有多问。
“寄到哪个地方?”
“京城。”
“京城哪个地方?”
“到京城驿站就行,具体是哪不用你操心。”
嘿,当真是没有半文钱关系后,说话都大声起来了。
把信装好,陆天明准备闪人。
却被杀猪匠拦住。
“你为什么不来我这买肉?”杀猪匠语气里夹着愤怒。
“卖得太便宜。”陆天明回道。
“便宜不好?”
“便宜当然好,但是只对我一个人便宜,那就有问题。”
杀猪匠怔住,片刻后啐了一句:“不识好人心。”
说着,一摆那件满是油污的麻衫,走了。
下午去于勇那对账的时候。
陆天明听到了庙堂里的一些消息。
有很多官吏落马。
其中有几个大官。
右军都督府佥事,右军都督府虎贲卫统领,兵部武选司郎中,这几位,甚至没有等到来年秋后,便被大楚皇帝拉到午门给斩了。
还有一位品级最高的没斩。
那就是右军都督府的副都督季云忠。
虽然没被斩,但革职查办,遣返回乡。
这位的家乡,正好在十里镇。
所以于勇这段时间颇为忙碌。
同时,陆天明也听到了一个震惊楚国的大案。
大理寺寺卿,正三品大员,全府上下连带丫鬟家丁,总共一百多口人,被人一夜之间杀得干干净净。
听于勇说血顺着大门流得满街都是。
人头更是被悬在街口。
如此大案,刑部两天就结了案。
说是有名的江洋大盗干的。
陆天明听了只想笑。
糊弄老百姓呢。
寺卿可是大理寺最大的官。
而大理寺又在京城。
江湖人在天子脚下杀高官全家,恐怕换当年的双刀剑客来都做不到。
王城跟皇城,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
帮杀猪匠寄过信后没几天。
十里镇东边的官道上行来几辆车马。
马车并不华贵,但绝不廉价。
车马在刚好能看见十里镇东大门的地方停下。
最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虽说年事已高,可眉宇之间自有一股倔强的英气。
在他眼里看不出丝毫衰老的疲倦。
老人下车后,负手望着十里镇方向。
“大人,天冷,注意身体。”
有一劲装男子上前关心道。
“注意用词。”老人平静道。
劲装男子给老人披上一件加绒的大氅。
改口道:“老爷,马上就要到了,再坚持一会。”
老人抬手揉了揉胸口,叹道:“离家越近,心里面却忐忑起来。”
男子道:“近乡情怯,人之常情。”
顿了顿,他脸上露出一抹愤懑:“天道不公,本来您应该在京城安享晚年的,何至于回到这么个荒凉之地?我实在搞不懂,都督府做的孽,要惩罚也是惩罚右都督,关您什么事,姓李的为什么要这样对你?”
老人猛地转头,眯眼盯着男子:“你屁都不懂,也敢在这里信口雌黄?”
他身上忽地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压得男子无比难受。
当下,男子急忙低头:“属下...”
“嗯?”老人冷道。
“小的知错。”男子改口。
“去后面照顾小姐,我身体硬朗得很,别整天跟着我。”
“是。”
男子走后,老人自嘲一笑。
“衣锦还乡?怕不是要被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