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县尉大人看上李游想要招他为婿的事情在坊间传得沸沸扬扬。
丝毫没有因为李游有个儿子,而有什么不妥。
沈父出门时,腰又弯了许多,听到有人议论李游和沈银霄从前的亲事,气得脸通红。
回店里时,沈父坐在凳子上,愤愤道:“当初算是我瞎了眼,以为这小子是个靠得住的,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小人,什么皇族后裔,我呸——”
“好啦,爹,别气了,气坏了伤身子。”沈银霄劝慰他。
“哎,我知道......”沈父叹了口气,看着她眼下微微的乌青,有些心疼道:“你也别太伤心了,幽州好男人多的是,大不了爹娘养你一辈子,不要为了这么一个人气得寝食难安。”
寝食难安?
沈银霄一愣。
“昨晚上听着你房里半夜还有声音,要是睡不着,就让你娘陪你睡,爹知道你心里难受。”沈父道。
沈银霄脸一红,有些尴尬道:“知道了爹。”
昨晚上,她把魏承的东西扔了出去,又把他赶猪似的赶了出去,魏承走的时候很是狼狈,脸色黑得就像陈年锅底,要不是顾忌着夜里不方便,沈银霄恨不得将那盆兰花扔到他头上。
——
“我的亲娘啊!”云仙抱着那盆兰花,手发抖,“这不是那盆素冠荷鼎吗!银霄,你知道这花值多少钱嘛!我怎么配抱着它!”
她几乎要给沈银霄跪下来,“姐姐,你就是我的亲姐姐,你跟魏少君到底什么关系,这么名贵的花他居然说送就送!”
沈银霄默了一瞬,“他......”
云仙忽然明白过来:“他不会就是你说的那个男人吧!就是那个......那个对你那个......”
沈银霄点头:“嗯。”
云仙皱眉:“他除了送你东西,没说别的?没说什么时候娶你过门?不然你们这算什么事,你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陪了他那么久,莫非白嫖了不成?”
说起这些沈银霄的心里就一阵刺痛,她吸了口气:“我不会嫁给他的,不用说这些了。”
云仙眉头皱得更紧,忽然明白了一些他们的关系。
翠华楼里不乏这样的恩客,露水情缘说断就断,有今天没明天,她习以为常,可是对于沈银霄,却不一定如此。
“你别太难过,其实,像他们这样的高门大户,未必就是好的,深宅大院里人心叵测,还不如嫁个小门小户平淡一生。”
沈银霄点头:“你觉得这兰花怎么样?”
“好看啊,最重要是价贵,难得。”云仙答。“这兰花你可不能叫那位王女郎瞧见了,否则人家心里肯定记恨你。”
沈银霄点头:“所以我打算把它卖掉,而且这花太精贵,我不喜欢侍弄这些东西,养死了还晦气。”
“翠华楼不是常会竞卖一些新奇玩意儿,你代我卖了,价钱我们五五分。”
云仙瞪大眼睛:“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只是要麻烦你帮我卖。”
自从那天李游退婚后,她想通了前路该如何走,念头一通达,心境也明了了。
她现在,只想要钱。
做好家里的豆花店,攒足够多的钱,哪怕不成亲,也能自己照顾自己一辈子。
赏花吟诗那都是富贵闲人的毛病,她不喜欢侍弄娇贵的名花,也不喜欢对着花花草草伤春悲秋,如果有机会,她倒是想离开幽州,出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乘一辆驴车,带几卷书和茶,游遍名山大川。
可惜纵使这样的愿望,也需要很多很多的钱才办得到。
“以前啊,咱们家的豆花可是幽州城里数一数二的,多少人隔着半座城也要跑来咱们家买,可惜到了你爹这里,不行了。”沈母看着女儿忙前忙后,感叹起来。
“为什么不行了?”沈银霄好奇。
沈母看了看周围,小声道:“你爷爷那时候还在,带着你爹做生意,不知道做了什么被骗了,那时候我还没嫁过来,只知道当时把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了,连豆花方子都抵了出去。”
“你爷爷一气之下撒手人寰,就留下刚成年的你爹,你爹不知道豆花方子,做的东西也远不如以前了,买的人就少了。”沈母叹了口气,“可别让你爹听见,听见了他又得钻牛角尖出不来。”
沈银霄好奇:“当时做什么被骗了这么多?抵给谁了?能不能赎回来?”
“就是如今的魏家。”
真是冤家路窄。
沈银霄做梦也没想到,几十年前家里那些东西竟然是抵押给了魏家。
她默默叹气。
其实,不要那张豆花方子也是可以的。
“没有老方子,咱们也能自己弄新方子,也不能总是依赖前人的陈规。”她有些自己安慰自己道。
街坊邻居来吃豆花的偶尔也会坐下来聊几句。
“几十年前啊,我也是吃过你爷爷的豆花的,总觉得如今这做的,和从前的比起来,少了点什么。”
可是具体少了什么,又总说不出来。
为了尝出点什么,她决定将全程的豆花都试一遍,看看和自己家的豆花到底有什么不同。
一天之内,她跑遍了全城,将所有豆花买了个遍,在家里一遍一遍地尝,又把觉得味道比自家好的留下来,自己开始改变配料比,一点一点地试。
店里人多,顾不上,沈母嘱咐她:“银霄啊,我看是不是要请个打杂的帮忙看看店才好。”
“知道,我这几天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她点头,继续研制改良版豆花。
店里的豆子被她折腾了好几日,进的存货也快用完了,她牵了辆驴车,准备去再进些黄豆回来。
以往进豆子都是定期有下头庄子里的农户,挑着送上门卖,这几日黄豆消耗巨大,她只能自己去拿货,沈父原本要跟她一块去,临行前却扭伤了脚,沈银霄不放心他跟着,摆摆手:“爹你在家好好休息我自己去就行。”
“这些日子胡人闹得厉害,往人多的地方走!”沈父叮嘱。
“知道。”
乡郊小路崎岖不平,小道两旁种的都是耐寒的胡杨柏树,小道两边都是小山包,天色不早了,远处的日头渐渐西沉。
得在天黑前回去才行。
车上还载着好几大包的黄豆,要是被抢了这个月可算是白干了,她皱眉思量片刻,一咬牙,调转了车头走了小路。
如今幽州不太平,羌族人时常与汉人发生械斗,有些羌族人还会成群结队抢掠汉人的牛羊财物,到了晚上,更是凶险,想起这些,她有些心里发慌,一抖缰绳,拖着小车的小驴跑得快了些。
一边驾车,一边心里默念千万不要遇着匪徒才好。
只可惜,天不随人愿。
没走多远,她就拉住缰绳,勒着驴子停了下来。
她眼睛算不上灵光,本以为是哪家村庄在打谷子,直到近了些,才看清楚,瞬间吓出一身冷汗。
前头不足百丈的地方,一群服色各异的人正交缠厮打在一处,那些人里,有披甲带刀的军士,也有身着胡服的羌人,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