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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并不像南方那般多雨,但每年在仲春时节和夏末、初秋总有雨季,虽说是雨季,下上半个月也就顶天儿了。
所以即便是北方,长安城的水资源也是极其丰富的。
不仅仅是八水绕长安,出了长安城不远还有渡口,位于两条运河交汇之处,每日里往来船只甚多。
自然不只是运输货物,还有旅人、行者,皆在此乘船。
苏宁安坐在茶楼二层看着异常繁忙的码头,上一世她也曾来此,不过是在韩氏害她之前。
那时她已经成了严卓的外室,尚不知供奉在云隐寺的骨灰并非母亲和弟弟。
在她几番曲意逢迎讨好严卓之后,便趁机来到码头,想打听南下的船只,总想着找个时机带着母亲和翠竹离开,永远的逃离长安城,再不回来。
谁知正在码头一家一家探听时,却被人捂住口鼻拖到暗巷里,只是刹那之间的事,让她连呼救也不能。
一边挣扎着,一边听着翠竹在码头附近呼喊寻找她,只是嘴里被塞了破布,还被套上了麻袋,用绳子一圈圈困住,任凭她如何也挣扎不开,只能默默的流泪。
却在听到那几人说“先享乐一番再杀掉”之类的话,心中更怕。
自己做了别人的外室已经让母亲蒙羞,又如何能再让人糟蹋自己的身子?
当下便想着不若了结了自己,和母亲团聚去!
只是还不等他们掀掉套住自己的麻袋,忽闻一阵噼里哐啷的打斗之声。
粗粝的麻袋被人一把揭了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便是严卓铁青得不像话的脸,身后站着抽抽噎噎的翠竹。
拿出塞着她嘴的破布,严卓几乎要将她的下颚捏碎,“可后悔了?”
苏宁安握紧了茶杯,眉间紧紧的攥在一起,手中的茶早已经凉了。
她只记得那时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扑进他怀中,自此之后对严卓更是乖顺,也更是依赖。
直到一个多月后,严卓看她应是歇了心思,这才不再关着她。
只是苏宁安至今不知,那件事是韩氏而为,还是那只背后黑手所做,亦或是严卓设局,叫她就此乖顺?
因此,这一世的她有意规避此事,即便是出门也是往热闹之处,日落之前必定回去,龙蛇混杂之地是绝对不去的。
但这件事如今仍需印证。
不管是韩氏所为,或者其他人,这一两日可见分晓。
若真是韩氏做的,于现在的她而言,倒是好事一桩!
“姑娘。”
苏宁安看着面前的女子,肤色白皙,腰肢如素,纤细的身子的确与她有几分像。
“听说你极善易妆之术?”
“不敢。”那女子摇了摇头,“奴家自幼长在青楼,七八岁开始学习化妆之术,经常给姑娘们化妆,也能凭着妆容、发饰仿得旁人七八分,但也只是形似而已。”
苏宁安点点头,“形似就很好。”说着撩开面纱,“明日你我仍约在此处,我的样子你可记清楚了?”
那女子仔细瞧着,点了点头。
······
“皇上,苏姑娘今日去了码头。”御前的内侍正端了后宫的牌子在沈言酌面前,自从有了苏宁安,除了偶尔去皇后那边坐一坐,这些日子基本没怎么进后宫。
不过他身为皇帝,长久不进后宫恐惹非议,刚准备翻牌子的手一顿,低低一声:“想跑?”
带着几分不羁的桃花眼一眯,冲一旁的内侍吼道:“拿下去!”
那宫人虽也是御前的,但不常近身伺候,被沈言酌这一低吼吓得抖了一抖,在安礼的示意下,擦着冷汗,急步退了出去。
“奴才这就去备车马!”
御书房中,叫人窒息的冷意逐渐蔓延,好一会儿,沈言酌紧紧握拳的手才逐渐松开。
“顾禹安!”眼眸一凉,淡淡道:“派人远远的看着,她做什么,不必插手!朕倒要看看,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女子,有多大的能耐!”
利用他一次,尚且可以原谅!但有第二次,哼!
倒是不介意叫她见识一下何为帝王之怒!
苏宁安刚回去不久,尚未更完衣,便听着外面一声声“主子爷”。
看了看天色,怎么这几日他来得越发早了?只得叫翠竹快些。
尚未将衣衫整理好,忽然“哐当”一声,门被人推开,沈言酌走路带风一般扯住翠竹将她向后一甩,直直将苏宁安抱起,往床榻上一丢。
“爷!”苏宁安吓得捉住他肩头的衣料,“爷生气了?为什么?可是妾身哪里做的不好?”
沈言酌捏着她的下巴,沉声道:“爷对你如何?”
苏宁安看着他眸中不善的目光,心中一紧,赶忙点了点头,“爷对安安极好,除了母亲,爷就是对安安最好的了。”
只是他并未因着苏宁安的几句话消气,眉头却是皱得更紧,“答应你的事,可曾食言?”
苏宁安摇了摇头,“幸亏有爷在,否则安安不知落得何等下场!”
沈言酌听着她的话,却如同被撕裂一般,他对她如此好,想要的皆给她,她却还要走!
低沉的声音带着几缕阴风,“苏宁安,不准挑战爷的底线。”
苏宁安闻言,心跳忽然顿了一下,面上有些发白,他如何知道她的心思?
可她······还什么都没做啊!
下一瞬好看的眉眼突然就委屈了起来,“爷,安安害怕。”
看着她眼角的泪,沈言酌突然间竟无法再维持冷硬的做派,只得叹一口气将她拥入怀中,靠在床头,轻拍着她的后背。
“爷知道做外室委屈了安安,断然不会叫你一直如此,好不好?”
苏宁安听着,点了点头,“安安会乖乖的。”
沈言酌捏了捏她的脸颊,忽然间也就不那么气了。
不过既然来了,自然就没有走的道理,又翻身困着她,生生的将她折腾好几回才肯作罢。
幸而今日他并未打算留宿,倒是能让苏宁安好好睡一觉。
第二日虽是极困,但仍撑着身子起来,且比昨日出门还要早些。
“翠竹,多带些点心和吃食。”
“奴婢早就准备好了,昨日特地去厨房让他们多蒸些馒头,点心也带了不少,郑嬷嬷已经让人拿上马车了。”
苏宁安点点头,昨日她们回来的路上瞧见一间慈善堂,里面收留的皆是无处可归的可怜人,其中以孩童、老妇居多,也有男子,多是身有残缺的。
只是她们昨日并未带吃的东西,只得拿了银子去买了些包子馒头来。因那地方离码头不远,甚是偏僻,所以多是粗面做成的吃食,今日才特地从府中带了食物过去。
“大娘,我带了些吃的还有点心,可以分给孩子们。”苏宁安和翠竹一人提着一个篮子,又让车夫将蒸好的大馒头搬了进来。
人群一拥而上,还有一些小孩子看着苏宁安衣着华丽,盯着她手中的点心不住的咽口水,却不敢上前。
苏宁安拿了一篮子点心放到他们面前,见他们怯懦着不敢去拿,便又上前两步,一人一个塞进他们手里,“快吃吧,甜甜的软软的,可好吃了。”
那些孩子见着苏宁安面上柔和,手白白的又软软的,好像不似平常那些啐骂他们的妇人,便一个个吃着点心,喜笑颜开。
渐渐地,也都敢伸手在篮子拿。
“那个人是谁?怎么不过来吃?”
有个小女孩儿坐在离苏宁安最近的地方,看了一眼道:“那个奶奶病了好几日了,都不动的,平常都是慈善堂的奶奶给她喂些水和粥什么的。”
苏宁安看了看,拿了个热乎乎的馒头,又端了小半碗粥,向那人走去。
“你还好吗?吃些东西可好?”碰了碰那人,却见着她面上瘦黄得不像样,一双眼睛浑浊无神,见着她却死死的抓住她的衣服,“啊、啊、啊”的很是激动。
苏宁安眉间疑惑,忽然瞪大了双眼,瞧着那人嘴中空空,吓得坐在了地上。
只是那人死死的拽着她的袖子,因着用力而双眼赤红,似乎使出了全部的力气,就是不肯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