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沈先生,可以开始了。

风中一一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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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魏风跑去文物局找专家的那天一早,苏筱晚早早起身,饭都没来得及吃,就简单洗漱了一番出门去了。

    今天夏秋杨要来a市。地点约在了位于城市东北角火车站。文物局正好在城里的西南角上,苏筱晚打算再两三个小时内完成这次接头。

    夏秋杨这次来讲明了并不和苏筱晚汇合到一处活动,他自己另有项目参与,只是在苏筱晚任务后期会加入进来,到时候如果需要的话,梁家洛和吴霜竹也要过来帮忙,另外一位遥感方面的专家已经先期到达上海,等待苏筱晚的通知,而苏筱晚至今还不知这人是谁,夏秋杨这次会把此人的详细资料交给苏筱晚,让她事先好有个准备,以免需要推荐人员时落了空。

    想到夏秋杨的到来苏筱晚昨晚意外地一夜未睡好,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好像两年前初识夏秋杨那时的心情,按捺不住内心的波动。

    不应该啊!那年的自己,那年的夏秋杨,那年的友情还有那年的事情不是都过去了吗?那么伤痛的经验不能白白就这样溜掉啊!

    苏筱晚躺在床上禁不住连声叹气,直到天空泛起了鱼肚白才勉强合了合眼睛。

    a城早间的公交车发挥十分不稳定,有时连着两三辆一起进站,有时干等十来分钟也看不见下一班车的影子。

    这天一早也不例外,在苏筱晚张望又张望的焦急等待中,踩着时间点的那班车终于来了。

    摇晃的公交车上只有苏筱晚一个人,司机沉默地开着车,每到一站便含混地吆喝一声,并从后视镜里瞅一眼坐在后排正在犯迷糊的苏筱晚。

    终于,火车站到了,苏筱晚径直奔向了出站口。

    正好,夏秋杨从人群中走出来,带着他那招牌般阳光一样的微笑,向苏筱晚招手示意。

    苏筱晚虽说有些困倦,但还是挤出了一抹欢迎的笑脸。

    夏秋杨快步走近想借着短别重逢拥抱一下苏筱晚,可苏筱晚迅速躲开了,尴尬一笑之后,抬手指向附近的一家西式快餐厅,建议去喝杯咖啡并填饱肚子。

    这顿早饭极其简单,一杯黑咖啡,一只汉堡,两人全程只用英文交流,语速飞快,他俩这种交谈除非身边是正宗米国人,一般的非英文国家的人极难搞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人叫文森,莫里斯特意找来的遥感方面的专家。国内现在的考古工作在技术上普遍有这方面的短板,应该很容易推荐成功的。”说着,夏秋杨从行李中拿出此人的一小叠文件递给苏筱晚“这里面有他的基本情况和专业方面的成果,你要默记在心。里面也有电话,单独留好了好方便联系。”

    “他不是y校的?”苏筱晚大概翻了翻资料。

    “嗯,主要pu校在这方面有领先世界的技术,说服力更强。”夏秋杨喝完咖啡,盯着苏筱晚看。

    苏筱晚觉得不自在:“看什么?哪儿不对?”

    “感觉你回来后精神反倒不好了。很累吗?时差还没倒过来?”夏秋杨这单刀直入的米国交谈画风苏筱晚已经有点不适应了。

    “时差一来几天就倒过来了。可能是昨晚工作得有点晚了,睡眠不足。”苏筱晚不想让夏秋杨有任何非分之想。

    “如果这工作不能加快任务的推近,我建议你就不要做了,还是请莫里斯那边去联系,免得你操心过多太劳累。”夏秋杨总觉得自己非常了解苏筱晚的能力,引起了苏筱晚极大的反感。

    “还是不必了,莫里斯牵线固然容易,可也极容易暴露,那样就前功尽弃了。我觉得我找的这个周楚凝办事可靠,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苏筱晚一生气就语速极快,如果说的是英文,更像打枪子一样,夏秋杨感到浑身一阵难受。

    “那好,你自己多保重吧!前期我只能帮你打打下手,你有需要随时跟我联系。”夏秋杨收好东西想起落脚的地方:“我今晚先住哪里?”

    苏筱晚道:“我二伯家。”

    送夏秋杨去了苏宅,苏筱晚才打车回了文物局宿舍,她稍事休息换衣后便直奔办公楼的一楼修复室去,与钱主任的侄女小雯一起和严副研究员继续学习文物修复技术。

    时间过得极快,一转眼便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苏筱晚一晚没睡好,又一大早早起跑出去一趟,忙了一上午更觉得疲劳,便不打算吃午饭,回宿舍休息去了,走时和小雯说好下午修复室见。

    文物局食堂的午饭比省厅的小餐厅的伙食还要好上几分,沈魏风吃完出来和钱主任一起回了办公楼,两人先回了二楼钱主任的办公室,花了一个多小时详谈了一番岁黄的这个项目,直到下午上班两人才一起去了位于一层的文物修复室。

    一楼的走廊有些阴暗,空气里透着潮湿陈旧的霉味,凭着多年从事考古研究和工作的经验,沈魏风意识到这一层是有意制造出这样的空气,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好一些暂存在此处的文物。

    另外,和宽敞明亮的二楼不同的地方是,一楼的房间仿佛不多,一路走到走廊尽头,沈魏风只数到两个门,而且不是普通的房间门,而是对开型的会议室大门,其中一个门上装着防盗门,大门紧锁着。

    来到第二个大门前沈魏风才发现这个走廊一头是封死的,也没有窗户,整个走廊里只有四盏小壁灯,幽幽暗暗,照明度甚至还不如墙上的摄像头里发出的光耀眼,只是摄像头里的光只让人觉得多少有些胆寒罢了。

    这道门虽然没有防盗门拦着,却也要验指纹,这种先进的设备自然是从国外引进的,沈魏风曾在两年前的米国见识过,在国内这是第一次见到。

    钱主任验了指纹,沈魏风还颇为识相地向后站了一步,禁不住回头看了看高处的摄像头,那摄像头立刻转过镜头瞪着他。

    和走廊的昏暗不同,修复室里非常明亮,几个大落地窗保证了充足的光线,天花板上两排八个白炽灯都开着,简直可以说是壮观。

    沈魏风身处这样的房间竟然油然而生一种庄严感,他当时想到了仪式感。这就像他每次在打开的一座墓葬里工作一样,悠远而沉静,在里外两个时代的交点上忙碌着,不管多么枯燥和乏味,那强烈的意义感总会让他感到这份艰苦的工作是值得的。

    在这个偌大房间的正中间是一张长度在三米以上的方桌,上面铺着浅灰色的毡布,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修复工具,几块石膏模型集中在一起,沈魏风大约看得出是一种鼎的足部,旁边是破损的文物碎片,主要都是些长满了绿锈的青铜器片,已经拼接了一部分,但离完工还差得多。

    除了桌子上摆着的,地上还散放着不少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的陶器和漆器,钱主任指着其中一件盖着白布的:“这件前前后后忙了足足有一年,请了两拨外援才总算有了现在的模样。你不知道刚来时它碎的,谁看了都不相信还能复原成这个样子。”

    这个沈魏风当然明白,他曾经就是那个在墓葬里捡碎渣子的人,而且他还是工作人员中从不会遗漏任何碎片的细心人。当然他那时候心里的可惜和担忧和钱主任说得一模一样。

    其实,这里被说成是一个工地也不为过,工具与成品和半成品混在一处,只有当它们被彻底修复完好,清洗干净送往展厅,打上追光的时候,人们才能见识到这些古物的魅力所在,可又有几个人能想象出它们是这样在残破中从这些能工巧匠的手中诞生的呢。

    这个大工作室里还有一个小房间,严副研究员穿着一件脏兮兮的工作服出来的时候,沈魏风一眼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他身后跟着的两个男孩子也好不到哪里,也穿着蹭满了石膏粉的长工装,两人合力抬出一个沉重的家伙,黑乎乎的,他们身后还有两个女生,一人手里拎着一只漆器,似乎是刚上过漆一类的东西,两人都小心翼翼地,生怕碰到任何东西上。

    “咦,老钱啊?”严副研究员好像只看见了钱主任,沈魏风面色如常,不为所动。

    “我来看看你们忙得怎么样了,顺便问个事情。”钱主任满面含笑,语气恭敬,态度和蔼,两眼盯着一个年轻女孩儿。

    那女孩儿发现了钱主任,喜笑颜开道:“大舅,你来了。”

    钱主任脸上一阵不自在,也不搭理外甥女,对严副研究员道:“小雯这孩子怎么样?偷不偷懒?您可要对她严格要求啊。”

    小雯一听不太乐意了,嘴一撇:“我挺好的。”

    严副研究员马上应承道:“学这种技术是慢功夫,您也别太着急了。”

    钱主任走到严副研究员跟前低声说了几句,严副研究员点点头,摘了手套走过来,和沈巍风重重地握了握手,满脸笑容:“欢迎,欢迎!有客来,未远迎!见谅!见谅!”

    沈巍风感受到这位副研究员的真诚和热情,马上自我介绍了一下:“我叫沈魏风,岁黄冯村石窟后期发掘的项目负责人。很高兴认识您!”

    严副研究员看了看周围:“不好意思,这里是工作室,咱们随便坐吧。”说完自己找了把椅子坐下,跟他从小屋里出来的另一个看起来颇为年轻的女孩儿马上给沈魏风递上一把折叠椅,沈魏风道了谢转身要让给钱主任,那女孩儿却制止道:“这把椅子是给你的。”

    沈魏风愣住了,看向这个女孩儿。

    这女孩儿比钱主任的外甥女看起来年龄要大一些,年纪应该在二十四五岁,长发在头顶扎了一个光滑的圆髻,身量颇高,宽大的长工装像是挂在她身上,应该是偏瘦的,一双白净纤细的手里拎着那件漆器,脚上一双帆布鞋,满脸笑意盈盈,青春感十足,和这个房间里的陈旧古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钱主任遭到了这样的区别对待并没有半分不快,马上自己找来一张斑驳的方木凳,还招呼沈魏风赶紧坐下。

    “我可以参加吗?”递椅子的女孩儿大大方方走过来,直白地表示要加入。

    “我要和严副研究员谈谈,不好意思!”沈魏风为这个女孩儿的主动所震撼,可是他有要紧事情,不能陪这些小孩子瞎闹。

    “严副研究员有资格听,我也有资格!钱主任,您说是吧!”女孩儿看向钱主任。

    钱主任马上点点头,对沈巍风道:“我先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博士,从米国来咱们这儿学文物修复,她也是学考古的,目前博士在读。”

    钱主任话刚说完,苏筱晚拖过来一张木凳,立马坐到了沈魏风身边,扭头微笑看着沈魏风:“开始吧。”

    苏筱晚觉得自己今天“人才两得”,备得上帝宠爱。

    另外两个男生根本不敢落座,小雯也在看钱主任的眼色,只好老老实实站在严副研究员身后旁听,沈魏风顿觉自己遇到了一个很大的麻烦。

    老话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