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直男的春天

琅琊湛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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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剧组要拍的这个嫁娶片段,已经是进行到剧情尾声了。

    戏里面的洁妮在被男主拒绝后,逐渐离开了他的生活,毕业后去了陌生的城市,有了陌生的工作,两人不再有交集。

    因为过度使用能力,26岁的她看起来像36岁,眼角已经有了浅浅的纹路。

    在经过咖啡店时,洁妮还会偶尔驻足,对着橱窗内的情侣们露出怀念的表情。

    后来有一天,她突然在朋友圈看到了安杰尔即将结婚的消息。

    专用的影视基地二层已经被租下,布置成婚礼现场的模样,女配在台上与卢靖然搭戏,先拍的就是二人准备成婚的一些场景。

    这种照着仪式流程走的戏难度不大,按部就班地,导演录了十几条镜头就算过了。

    顾溪就站在台下等,化妆师和造型师还在帮她做最后的修补,头发烫成了波浪,唇色涂成了大红,大红色的连衣裙,衬得她肤白胜雪。

    唯一的缺陷就是皮肤,还要用黄粉刷完整个手臂大腿,化妆师都有些下不了手。

    说是妆容上要老十岁,可顾溪也不过就18岁吧,老了十岁看起来更加惊艳,迸发出一种绝世美人的风韵,让她看了都心惊。

    亲手毁坏这个完美的作品,她都觉得有点心痛。

    “顾溪!”那边场记叫了。

    “来了来了!”化妆师又勉强给她脸上打了点偏黄的粉,扶着她往地毯上走。

    她这一过来,现场莫名就安静了许多,连林雪峰也愣住了。

    面前的姑娘变化也太大了些,从一个精致漂亮的小公主变成了一个我见犹怜的女郎。

    贴上的鱼尾纹很浅,细细地缀在眼尾,非但不损她的美貌,反而带出了几分韶华渐老的风情。

    天生丽质难自弃!

    他本来想叫化妆师再弄丑点,转念一想,顾溪底子在那,三十六岁估计也就长这样,画得太过刻意反倒落了下乘。

    灯光摄影准备好。

    “ACTION!”。

    一片寂静中,司仪朗读完了结婚誓词,问着新娘:“......艾琳,你愿意嫁给安杰尔吗?”。

    扮演新娘的女配微微一笑,便要开口回答。

    而一直躲在最后排的顾溪却突然跑了出来,她不顾一切地冲向新郎身边,仿佛是冲向某个战场。

    上了台子,在安杰尔的另一侧站定,她双目含着热泪,望着他大声道:“我愿意!”。

    全场哗然,这是什么情况?

    新郎左右两边各有一朵娇花,一个穿白婚纱,一个穿大红裙,这,这是要坐享齐人之福啊!

    镜头缓缓扫过婚礼现场,面带震惊的新娘,全部张嘴愣住的宾客,还有迷惑不解的司仪,最后定格在了顾溪的脸上。

    可她却看也不看镜头,似乎完全忘却了自己所处的环境,只是眨也不眨地望着安杰尔。

    贪恋激动的,饱含爱意的,朝向她的一生执念,她的唯一所爱,她用青春和生命来渴求的那个人。

    从年少慕艾到如今风华渐逝,她一直跌跌撞撞追随着他,胆怯的羞涩的惶恐的,说是费尽心机也不为过。

    此间万般心血,诸多苦楚,唯有自己咽下。

    今天,本想看着他结婚,可是直到了这最后一刻,她才知道,他从未离开过她的心!

    那爱意太炙热,太汹涌,太不甘,使得她犹如飞蛾扑火,不顾颜面地去祈求。

    哪怕被千万人耻笑,我也只要求得你一个答案。

    至少此时此刻,鲜花宾客满堂彩,而我站在你身边!

    “CUT!很好!”。

    林雪峰喊了停,人却还在看着摄像,刚刚的镜头拉近给了特写,顾溪双眼中的泪含而不落,用尽浑身力气望新郎的那一眼,实在是令人心潮震动。

    连他都忍不住可惜,这么美丽脆弱,这么用情至深,她却赢不来所爱之人的一丝眷顾。

    这种眼神的爆发力感染力,以及后来坚定执着的眼神层次转换,也不知道私下里练了多少次。

    演员有灵气,可以凭借真情流露来演绎出想要的画面。但在表达效果方面,都必须要靠反复的模拟调整,直到将表情的幅度练得非常熟练,才能在镜头前仿若本能一样完美展现。

    这条过了,男女主整理片刻后,录制继续。

    卢靖然饰演的安杰尔望向这个突然冒出的“新娘”,目光涌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但也仅仅是诧异了片刻,他对这个突然出现搅和现场的“前追求者”,皱了皱眉表达出一丝不满。

    并非是铁石心肠,而是这个男人无情亦有情——对自己所选,自然是万般柔情,对不是自己所求,便是再凄美动人也不会有半点怜惜。

    爱情无法施舍,亦无法成全。

    “洁妮”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他,自然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拒绝,心中哀恸,脸上却依然挂着灿烂而完美的笑容,努力在心上人面前维持最后的体面。

    笑着笑着,她的眼角却莫名地滚落一滴泪。

    然后,她闭上了眼睛,发动了时光回转技能。

    “很好,这条过了,继续保持!”。

    ......

    连着过了两条长镜头,导演心情好,现场的气氛也宽松下来。

    道具组赶紧上来重新布置,群演在场务的安排下挪动方位,一切人物景象都恢复到婚宴誓词的那一刻。

    十秒前的顾溪,还站在红毯的中间,还维持着奔跑的趋势。

    她望着尽头那一对璧人,望着新娘即将出口那一个“我”的形状,蓦然转身,往来时的方向飞快地跑了出去。

    然而那声“我愿意”还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冲到酒店门口,“洁妮”站在人潮汹涌的街边,忍不住泪如雨下。

    “停,这条还再补录一个,小溪,跑出来的时候往右边拐一点点,速度再放慢一点,OK?”。

    林雪峰冲顾溪鼓励地点点头,态度和蔼。

    顾溪脸上的泪马上收了回去,站在那也跟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化妆师赶紧上来帮她补妆,把泪痕的痕迹遮盖掉,造型师也上来把她微微凌乱的头发理顺。

    “导演,我准备好了。”。

    “Action!”。

    转身,奔跑,周围的喧嚣似乎已经被她彻底地抛离。

    顾溪只身一人孤零零地站在酒店门口时,望着马路边车来车往,眼神流露刹那的茫然。

    随后,她才仿佛明白了什么,痛彻心扉地哭起来。

    无声地,却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哭法,似乎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光,从此这世界纵使姹紫嫣红开遍,也不过是她一个人的断井残垣!

    再见了,安杰尔。

    “很好!”林雪峰回头看了看胶卷,“这条比刚刚的还好,小溪,你今天的任务完成,可以先下去休息了。”。

    拍到这里,属于顾溪的镜头已经差不多录完,剩下的就是一些零碎采景,还有这个情节她自己的原声英文配音补录。

    她乖乖地走到一旁,却没有离开,而是等着看接下来的戏份。

    伴随着开始的声音,酒店欢乐的气氛继续,被抹去了十秒记忆的宾客们其乐融融,浑然不知刚刚发生了怎样一场闹剧。

    司仪宣读完誓词,新娘说了愿意,当新郎也说出“我愿意”时,掌声响起。

    此时,本该心满意足的安杰尔却不由自主地看向了红毯尽头,酒店空无一人的门口,那里,飘过一个转瞬即逝的大红色裙摆。

    他的眼神定格在那里,最后转过了头。

    林雪峰道:“过了,靖然别动,这个镜头要多补录几条,以防万一。”。

    他对顾溪的镜头不爱补录,但对卢靖然却总是喜欢多搞几个备选的,看着好像是很难挑到中意的一样。

    但卢靖然显然习惯了,转身就进入状态,很完美地展现了一个当红炸子鸡的修养。

    什么抛眼神转头扬眉毛,都是很稳定地就演了出来,有时候甚至看不出与上一条的区别。

    童星出道,对这种小言的商业化表演可谓驾轻就熟。

    结尾部分的剧目终于全部表演完毕。

    ......

    卢靖然从台上走下,没有去助理那边,反倒径直地去了顾溪那,眼神专注,欲言又止。

    顾溪正忙着找外套,她最近休息得不好,忘性就大,明明拍之前把风衣挂椅子上的,现在眨眼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哪个助理给她收起来了。

    “师兄,你看到我外套没?”她一边巡梭四周一边问。

    卢靖然:“那儿!”。

    顾溪顺着方向一看,得了,自己衣服给放道具组的收纳筐了,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戏服。

    “谢谢啊,你眼神真好。”她连忙过去拿。

    卢靖然跟着她:“眼神一点都不好,你有没有觉得,我这次演得男主有点傻?”。

    “啊,哈?”。

    卢靖然脸上有显而易见的憋屈:“这个角色实在是有毛病,我觉得他放着一个漂亮老婆不要,要个各方面都很普通的女人。”。

    “那只是戏中人,”顾溪见这家伙又要炸毛,赶紧安抚他,“不是你,师兄你放心,你以后的老婆一定貌美如花。”。

    谁知这位杠精突然失掉了拽拽的样子,竟然罕见地住了嘴。

    顾溪拿了外套抬头,发现他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仿佛在研究着什么。

    “怎么了,师兄?”。

    卢靖然这才恍然回神,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你,你以后别叫我师兄,我也不比你大多少。”。

    “那叫你什么?”顾溪诧异地想了想,“直接叫名字也太不礼貌了,要不跟阿旺他们一样,叫你然然?”。

    卢靖然作为全剧组的宝贝蛋,助理经纪人都是这么叫他的。

    顾溪自己心理年龄也有三十,这么说出来也不觉得违和。

    可惜这个提议没得到回应,对面的某人抿唇不吱声,默了片刻,他突然拾起框里的道具捧花敲了一下顾溪的头。

    “打我干嘛?”顾溪捂着头,却发现好多叶子粘在了头发上面,道具是真鲜花,这下黏住麻烦了。

    看到她手忙脚乱地清理花瓣,总算没以前那种没心没肺的淡定,卢靖然突然就笑了。

    不知为何,他就是喜欢这样,看到她着急了不再礼貌客气,不再说些不解风情的场面话,他就从心里生出一种满足来。

    就像刚刚,他心中的不爽就快溢出来了——然然听着也不错,可她的语气却跟他长辈似的!

    后来忍不住出手逗逗她,看她因为自己生了情绪波动,心中那点子不高兴竟然奇迹般地烟消云散了。

    就要分别了,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啊。

    他拈住顾溪头上的一个花瓣,小心地摘下握在手里,神情柔和:“叫我靖然吧,明晚剧组杀青宴,不要迟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