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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一生,岂不凄惨。
赵喻娇方才还盛在面上的笑意立时收敛的干干净净。
她到底是招了什么邪要同李君澈这样的人做朋友,她当年到底是如何瞎了眼,没发现这人生得这么一张毒嘴。
“真是借你吉言啊。”赵喻娇瞧见这扇面上的桃花就膈应得慌,将团扇往小摊上一拍,气哼哼的道:“什么人啊,真的是,有了意中人了不起了哦,我也有意中人啊,只不过要娶别个姑娘罢了。”
她越说越气,再看得卫静姝同李君澈站到一处,越发觉得亮瞎眼,袍子一甩气道:“不跟你们一道玩了,太扎我心了。”
说着便大步离去,卫静姝忙要去追,却被李君澈一把拉住。
“她跟咱们一道也是受罪。”
卫静姝瞧着消失在人群的赵喻娇,面色一红,甩开李君澈的手:“谁跟你一道了。”
说着也轻哼一声,大步往前。
李君澈低笑一声,拿了那柄桃花团扇跟上。
卫静姝太好哄了,虽然耍了小脾气,可到底还是接了,又问李君澈:“你买东西不用给钱的吗?”
“自是给了的。”李君澈应道,又伸手将卫静姝的荷包递给她:“喏,还你。”
卫静姝往腰间一摸,别在腰间的荷包果然不见了,一时间望着李君澈的目光都有点怪。
哪有男子拿姑娘家的银钱给姑娘买东西的。
她瞪着眼儿将荷包从李君澈手中接过,想了想又揣到了怀里。
李君澈看她这多变的神色,一笑:“日后回了京都,再补给你。”
说得这一句,便也不再多言。
两人一路往前,瞧见那捏泥人,吹糖人的也都驻足瞧得会子。
卫静姝手里举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可瞧着李君澈却有些奇怪。
他自打方才说了那句话之后,便一直沉默不语。
眼见越行越僻静,卫静姝肚子空空,两人手里也无甚个所获,打眼瞧见一卖糖画的小摊,便脚步一顿,道:“那儿有卖糖画的,我给你买一个,你要甚样的?”
她还记得李君澈最是怕吃苦药,那时在石渔村,她还特特买过糖块给他送药,也不晓得他后头吃了多少。
李君澈也是脚步一顿,瞧着卫静姝这副反过来将他当孩子哄的模样,到底给面子的一笑:“行吧。”
还应得甚是勉强。
卫静姝神色一变,他又立时道:“只要是沅沅买的,爷都喜欢。”
又道:“若是能给爷猫儿图样的,那便再好不过。”
“诸多讲究。”卫静姝不甚客气的哼一声,这才往那小摊行去。
李君澈站在原地,看着她娇弱的背影,眼角眉梢都是隐不住的笑意,可那眸子却极深。
卫静姝当真叫那糖画摊主做了个憨态可掬的猫儿爷给李君澈。
那猫儿圆滚滚的,爪子下还捧着个球,甚是可人。
李君澈接过,将那糖画瞧得一眼,复又打量卫静姝一眼,嘴里却念叨一句:“胖了点。”
卫静姝没听清楚,侧眸看他。
李君澈却是轻咳一声,将那糖画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正儿八经的道:“我幼时吃了不少苦。”
卫静姝自然晓得他幼时吃了不少苦,闻言便道:“所以你就爱吃糖?”
李君澈看她一眼,并不解释,只继续道:“那时我读书虽不认真,可先生曾教过一个成语叫我印象深刻。”
“苦尽甘来!彼时我并不懂这其中意思,如今倒是明白了。”
“为什么?”卫静姝问。
“因为你来了,所以我的苦也到头了……”
卫静姝噗哧一笑,也没当回事,手里的团扇轻摇几下:“你少来,你们这些个风流的公子哥儿,一个个的最是花言巧语。”
首当其冲的便是她三哥卫书启,整个雍靖十州哪家青楼没得他的红颜知己,一个个的都是真爱,海誓山盟都说得不带重样的。
“若是外头传言没错的话,世子爷在京都怕也是风流债一大箩筐吧……”
李君澈低低一笑,全当她吃味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顶:“沅沅,爷对你可当真是存了一颗赤子之心的,天地可鉴。”
卫静姝一扇子就打在他的手上,恶狠狠的瞪他一眼:“你平素欺负我,不过是因着我欺负不过你罢了,可你也别把我当傻子哄弄才是。”
李君澈觉得这个话题一时之间,不好再继续下去,只得无奈的摇摇头,再未出声。
没得赵喻娇打岔,两人从头逛到底也没了心思,一个得了把桃花团扇,一个得了只猫儿糖画,就这么的回了“陶源阁”。
因着未用甚个膳食,皆是腹中空空,厨下的火才盖上,得了信儿又忙活起来。
一人一碗鸡丝面,卫静姝将碗底的汤都喝尽了,这才慵懒的往椅背一靠,想起那碗未用完的臭干,颇觉可惜。
虽是如此,可她也不敢表达出来,就怕李君澈听到臭干便又想起那桩事儿来。
李君澈倒是没得她那么多心思,吃饱喝足了,小坐片刻,听得外头夜鸟鸣,便起了身。
“走罢,夜深了,明儿还要去青峰山,送你回去歇息。”
卫静姝也未客气。
今夜无月,两人并肩而行,一时间倒也无话可说。
行得百来步,李君澈这才目不斜视的拉了卫静姝的手。
手心温热,还带着些许汗渍,卫静姝一愣,面上立时烧得通红,犹豫半息,这才挣扎起来。
“放手,你堂堂世子爷,欺负我一个姑娘家,未免也太不要脸了。”
“不放,爷牵一牵自个心尖的娇娇还不成了?”李君澈浑然不知面皮是何玩意,只抓着卫静姝的手,如何都不放。
“滚滚滚,谁是你心尖娇娇了……”卫静姝又羞又恼,一跺脚,便又往他脚上踢去。
李君澈也不躲,只趁机揽了她的腰,哈哈一笑,在她耳边轻浮开口道:“亲都亲过了,你不爷的人,难不成还想成别人的人?”
“李君澈,你这龟毛蛋儿……”卫静姝气得眼儿都红了,挣扎不脱,便索性张口往他肩头咬去。
猫儿炸毛,李君澈闷哼一声,蹙着眉头到底松了手。
卫静姝又踢他一脚,万分委屈:“卫家同你有仇还是我同你有仇,偏生这般作贱我?”
李君澈自然明白她这话中意思,他是雍靖王世子,依着雍靖王府的势力,只怕纳卫家女为妾都不屑,更不要说为妻。
可他偏生时时刻刻的招惹她。
日后,他是娶了她?还是纳了她?
李君澈站定在她跟前,伸手抚上她的眉眼,轻叹一声:“如果我说,我是真心想娶你的呢?”
卫静姝心里咯噔一下,眸中藏着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她心慌意乱,连手都微微颤抖。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做梦一般。
前世,李君澈与她相处两年,甚个好听话都说过,偏生这一句就不曾。
那时她已是李君淳的妻子,对一个外男动心,本就有违常理,自然也不敢有所期盼。
可后来,他却亲自将自个送回李君淳的手上,他说:“你我之间无媒无聘。”
只一句便叫她心中流血不止。
那时候卫静姝这才面对自个是有夫之妇的事实,那句话也让她觉得自个的自甘堕落同下贱无耻。
上一世求而不得,这一世却这般轻易的送到跟前来。
卫静姝如何肯信,抬手拨开李君澈的手,羽睫上却是沾染了些许湿意:“世子爷,你觉得这样子很好玩是吗?”
李君澈面上的神色一变,却也未说话。
卫静姝挣脱他的手,语出冰凉:“我没有兴趣嫁给你,更没有兴趣同你们雍靖王府扯上关系。”
“此番一路同行,也不过是迫不得已罢了,但不代表,我卫静姝真个就想攀高枝,山鸡变凤凰。”
又道:“不管你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若是你还想我们一道进京,还望你收起那一厢情愿。”
卫静姝转身离去,连给李君澈说话的机会都未曾。
眼泪簌簌的顺着面颊低落而下,她咬着唇不敢叫自个哭出声来,手里那柄桃花团扇从手中跌落,绣花鞋履踩在上头,留下一片污泥,好似那争相竞艳的桃花立时衰败了去。
卫静姝自个都不晓得是如何走回去的,屋门一关,她便双膝一软,跪坐在地,捂着脸面痛哭起来。
她是死过一回的人,可心依旧是热的。
她骗不了自个的心,可也做不到当作甚个都未发生。
这些时日,他的温柔宠溺,他的贴心贴意,卫静姝都是瞧在眼里的。
他的亲吻,他忍不住的情动,她都不是真个计较,不过由着自个的心,权当为上一世做个了断罢了。
日后只要进了京,彼此间便真的只能当陌路人。
好似前世后头那般。
李君澈杵在原地不动,望着卫静姝离去的背影,双手紧捏成拳,心中却是刺痛难忍。
他能感觉到卫静姝对他的心动,可为什么她的拒绝却又如此的果断绝情。
李君澈想不通,到底哪儿不对劲。
他是真心想娶卫静姝的,想得不得了,好似这一辈子也只得她才能成为他的妻。
这些日子,他已经开始布局,如何让这门亲事铁板钉钉,两家无反对之声;日后如何布置新房,置办甚样的聘礼,喜服要用甚样的花样。
一桩桩一件件的,他都想过。
可哪里又晓得,他甚个都算计好了,却算计不了卫静姝的心意。
夜鸟鸣声又起,李君澈半响才将那股子心痛压下去,他站直身子,背脊直挺,眼眸一闭,再睁时,便已是一片清冷。
“出来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