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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永安侯府出来,卫静姝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将满身的怒气都散了去,待回到世子府时,已经瞧不见那份怒意了。
天色暗了下来,外书房已经点起了灯,李君澈没有在忙,反倒同施厚霖坐一处喝茶,叙些小话。
老远见卫静姝进来,他面上堆起了笑意,冲她招招手。
施厚霖侧眸望过去,亦冲卫静姝一笑,咧着一排白牙喊一声:“嫂子。”
这两年施厚霖往军营去历练了,很少能回来一次,卫静姝又是女眷自是更少见,此番见他热络,还眯着眼儿打量一回,行至李君澈身边,有些不确定的小声问:“这人怎的瞧起来甚是眼熟。”
李君澈目光往施厚霖身上瞄得一回,抿着唇笑起来,却也不说话。
施厚霖早些时候的确生得一副好面皮,细皮嫩肉的不说,又爱打扮,虽然在京都的名声不怎的好,可也叫不少姑娘多看几眼。
可如今那样一个细皮嫩肉的公子哥儿,如今倒是大变样了,肤色黝黑不说,也没了往日那股精致,简单随意的一袭蓝衫,穿在身上也同寻常人无甚区别。
卫静姝对施厚霖本就了解不深,自然也没往这上头想。
施厚霖在军中这些日子,除却练了一身本事,耳力也甚是敏锐,纵然卫静姝的话音小却也叫他听了个全,面上的笑意再也崩不住,似嗔似怨的看得李君澈一眼,叹气道:“唉,你到底给卫三姑娘灌了甚个迷魂汤。”
说着又捂着胸口,一副痛彻心扉的模样:“我这心都在滴血了。”
卫静姝叫他这模样恶心到了,疑惑的看得李君澈一眼,见他眉眼都是笑意,蹙着眉头想得会子,这才大悟,极是尴尬的道:“施,施公子……”
复又将他认真打量一番,同印象中的施厚霖对比一回,捂着嘴儿也是一笑:“我还想着我们爷也不好你这样颜色的男宠,原来搞得半天还是你……”
施厚霖面皮抽了又抽,再也装不下去了,气得鼻孔朝天直哼哼:“过份了啊,过份了啊,小爷我还配不上他了不是。”
想了想又指着李君澈骂得一句:“好好一姑娘,硬是叫你教坏了。”
李君澈丁点不动怒,捧了茶碗一本正经的道:“好姑娘也晓得分辨是美是丑,这还用得着爷教?”
施厚霖芳心尽碎,早些年他可是对卫静姝一见钟情的,只后头叫李君澈捷足先登了,他这才不得不将一厢情愿都收起来,今儿叫这夫妻两合起伙来欺负一回,还觉得甚是委屈得很。
笑闹过后,卫静姝瞧着天色不早了,忙吩咐款冬让厨下做个席面出来,留施厚霖用膳。
施厚霖往军营去历练她是有所耳闻的,这两年甚少见他,想来并不能在京都久留。
见卫静姝忙去了,施厚霖这才又厚着脸皮对李君澈挑衅一笑:“看来嫂子心里头还有我的。”
李君澈斜睨他一眼,面上也瞧不出喜怒,手指摩挲着茶碗上头的花纹,忽而问道:“那你心里有她吗?”
施厚霖本就是说笑一句膈应李君澈的,突闻他这般问起,顿时吓得头皮发麻,立时解释道:“嗨,我这人这张嘴就这样,你别放心里头去,我就是在糊涂还能把主意打到嫂子头上去啊,那也太不是人了。”
他本就有些畏李君澈,此番见他面色肃然不苟言笑的,差点就恨不得跪下去指天发誓了。
李君澈低垂眉眼,依旧摩挲着茶碗,半响才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这笑意叫施厚霖瞧在眼里,更是渗人得很,后背的衣裳都染了湿意。
李君澈这才意有所指的道:“我这人心眼小。”
“明白明白,往后我再也不说这些个混账话了。”施厚霖连声保证,很有一种逃过一劫的感觉。
李君澈复又将茶碗搁下,眉眼间染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可不过片刻又散了去,重新染上笑意。
此事就此揭过,也再没人提过一句。
卫静姝不知这两人还生了这么一出,去外头忙了一圈回来,发现屋里头的气氛有些低,还当是谋划的事儿生了甚个变故。
当着施厚霖的面她也不好问,只等围着用了膳,送走了施厚霖,她一边给李君澈宽衣一边问:“出了什么事儿吗?施公子不是在军营里头历练,怎的突然就回京了。”
晚膳时李君澈同施厚霖小酌了几杯,长期没喝酒的他,此时面上染了几分红晕,闻言一笑:“没甚个事儿,不过是他升官了。”
施厚霖往军营一去便几年,也不光光是去历练的,他这人性子随和,不拘小节,有几分本事不说,还惯会做人,在军营里头不管是上头的还是下头的都能打成一片,是以借着公主之子的身份,自然也容易往上爬。
李君澈说得这么一句,卫静姝便也明了其中的意思,笑得一句:“你这人缘倒是不错,甚样的人都能叫你拉拢了来。”
赵喻娇乃大膺的公主,施厚霖的母亲亦是大膺的公主,于情于理这两人都是大膺朝廷的人,偏生一个两个的为着李君澈,甘愿背叛朝廷。
“可不是,不然沅沅如何甘愿喝下迷魂汤。”李君澈哈哈一笑,伸手揉了揉卫静姝的发顶。
卫静姝不知道的是,他并非人缘不错,赵喻娇同施厚霖与他是过命的交情,自然不能用别个来比较。
说完了施厚霖的事儿,李君澈便又将话题引到卫静婉身上。
卫静姝将事儿大概说得一回,便问他:“谢元安什么时候能回京?”
卫静婉性子绵软,又是一根筋的人,纵然同她说再多的道理也还是那副鬼样子,指望她能硬气起来是不可能了,只能叫谢元安自个去解决了。
谢元安往蜀地去有些日子了,卫静姝不知卫书启被袭,自然也念着他早些回来好护一护卫静婉。
李君澈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想了想还是道:“怕是没那么快。”
又道:“静婉那儿你多看着点,等蜀地的事儿完了,再叫元安自个看着办。”
他既这般说了,卫静姝自不好再说别个。
打第二日起,便当真日日着款冬往永安侯府跑一趟,汤汤水水甚个的,也不嫌麻烦的每日往卫静婉那儿送一盅。
姜氏虽不出面说甚个,可也气得不轻,她就是在膈应卫静婉,可她那肚子里的孩子也是谢家的,难不成她还当真恶毒到那般地步,连自家的骨肉都不要了?
不过她气归气,也无人知道,卫静姝每日雷打不动,卫静婉亦是小心翼翼的。
天儿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到得四月春衫已是穿不住了,卫静姝就是身子弱也换上了纱衣。
到得四月中旬,旌德帝有日坐得好好的,忽然摔倒在地,陈皇后吓得心肝都要跳出来了,急急忙忙着人往蜀地给赵德礼送信,复又对太医院施压,万不能叫旌德帝这时候死了。
自打赵德礼去了蜀地,陈皇后便将旌德帝照顾的无微不至的,就是怕他突然死了,有人趁赵德礼不在趁虚而入。
但旌德帝体内毒素积累,身子早不如往昔,叫太医院忙前忙后好几日,才从鬼门关里拉回来。
陈皇后急得几日几夜没睡觉,内务府私下连国丧要用的东西都准备好了,眼见旌德帝没死成,个个都松了口气。
趁着外书房没外人的功夫,卫静姝翻着这些时日记下的大小事儿,就旌德帝险些归去的事儿说得一嘴。
“圣上要是这时候死了,赵德礼怕是动不得了。”
李君澈手里翻着云州送来的书信,低着头应得一声,过得半响突然抬起头来问卫静姝:“依你之见,往后的局势该当如何?”
卫静姝轻笑一声:“还能如何,赵德礼不仅动不得,还得好好活着登上皇位。”
倘若旌德帝当真死了,而赵德礼又在这节骨眼上出了事儿,不管是不是雍靖王府干的,雍靖王府都得背这个锅。
这些时日她日日跟着李君澈,纵然有些事儿还是想得没李君澈深,可到底也比往昔远见不少。
她将手里的小册子随意一扔,复又叹道:“到时候,咱们不仅得眼睁睁的看着赵德礼登上皇位,还将自个往危险的地儿推了一步,时机自然也往后推了。”
李君澈勾唇一笑,复又垂下脑袋,一副我心甚慰的模样,总归卫静姝所言大体不离便是了。
旌德帝此事倒也算揭过去了,上上下下提起的心也都放了下去。
自然而然的,赵德礼也没法名正言顺的回京都了。
蜀地起义之事也越发复杂起来,那些个起义军便好似击不溃一般,失了这座城便又能夺下那座城,总能出其不意,叫赵德礼甚为头疼,一时半刻的自然也离不得。
今岁的天时好似比往年都要热,不过五月的天时,便要摆上冰盆了,卫静姝不敢多用冰盆,私下里便穿着半臂。
这不伦不类的穿着若放到外头去,少不得叫人指着鼻梁骂,可李君澈却甚是喜欢得紧。
端阳过了没两日,在庵堂守着王映芝的绿颚从山上下来,一身狼狈的求到世子府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