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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余锦瑟呐呐问道,她渐渐回过神来,眼里已噙满了泪。
卫丰显然已经怒了,拍着桌子道:“你还敢问为什么?你看看你都做了什么事儿?女儿家的名节是一点没有了,以后还有谁会娶你?难不成……我还要留你在家里污我卫家的名声?”
余锦瑟被这话刺得险些站不稳,不是因着这话有多难听,只是因着这话是自己父亲所言,自己仍还敬爱着的父亲亲口所说。
她咽了口口水,指着一旁的母女二人,艰难地说道:“明明是她硬要我嫁给一个将死之人去冲喜,才传出说我克夫的谣言。明明是她那一双儿女要置我于死地,把我迷晕带到了牛头山上,才有了我不检点的话。明明这一切都不是我愿意做的,凭什么都要我来承担后果?爹,明明我才是你的亲女儿啊!”
余锦瑟这一声声诘问,到底是刺到了卫丰的心坎,他低着头有些无法面对自家女儿,最后,还是缓了缓口气,却不难听出里面的坚持。“去山上住吧,也不是不管你了,这样对你也好。况且你的弟弟妹妹他们到底还要……嫁娶的……”
余锦瑟知道多说无益,眼泪是止也止不住,半晌,才哑着嗓子道:“爹,你怎么能偏心成这样呢?”
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回了自己的屋子。不对,那不是她的屋子,那早已不是她的屋子了,自从卫芊芊搬来跟她一起住后便再也不是了。而这个家,也都不是她的了。
宋氏见余锦瑟这副落魄模样,心下高兴,面色好了不少,终于是将这小贱人给撵出去了。还想给她下套,还嫩了点。
不错,这叫余锦瑟搬去山上住的法子还真就是宋氏想的,说与卫丰听的。初时,他并不同意。后来,她好说歹说,又是说是为了那余锦瑟好,更是为了这个家好,不然家里这些个娃子还怎么嫁娶?为了让卫丰同意,她还将两人所生的亲生儿子卫天赐叫来,她一哭,孩子见了也哭,最后受不住了,他也就同意了。
余锦瑟是真没想到自家父亲能如此绝情,是一点情面也不留。那山上的房子能住人吗?谁不知道那房子是又破又小?
她愣愣地坐了会儿,终是毫不犹豫地开始收拾起自己的衣物,这个地方还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这会儿,卫芊芊却是进来了,不无讽刺道:“哟,这就要走了?当真是丧家之犬啊!”她心里早都想独占这房子了,跟自家母亲说了好几回,如今是好不容易如愿了。
余锦瑟自然知晓卫芊芊的心思,她现今要走了,当真是一点儿情面也不必留了,讥笑道:“我是丧家之犬,那还住在这房子里的你,你娘,还有你弟又是什么呢?不还是一样的东西吗?”
“你……”卫芊芊本就是没什么脑子的人,偏生又爱惹是生非,被余锦瑟拿话一堵也想不出什么反驳之词,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余锦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从她眼皮子底下走了,气得她直跺脚。
余锦瑟背着包袱上山的时候,村里许多人都看见了,可谁也没说走上前去问问,都装作没看见般,生怕自家惹上什么事儿。而她似是毫无所觉般,直直向前走着。
到了半山上,看着面前破败的茅草屋,余锦瑟的心更是堵了,方才从村子里走过时那副毫无在意的模样是荡然无存,脸上爬满疲倦。她觉得好累,索性也不进屋,就躺在外面的地里,仰头看着乌云沉沉的天空。
说来,山上的这块地,原先是他们家拿来种果树的,当时收获还是不小的。后来,以防旁人在果子成熟后偷摘了他们家的去,卫丰就在这山上修葺了这个小屋子,待果子成熟了就来守着。
不过好景不长,几年后,这山上的土壤是愈发不好了,果子也不怎么结了,这房子也废弃了。村里人也很少来这座山上种东西了,都觉着是个费力不讨好的活儿。这山,倒是愈发荒了,渐渐地,倒是有许多人将坟地建在了这儿。
余锦瑟在地上躺了许久,身子是愈发冷了,她有些受不住了,这才反应过来,僵着腿脚进了屋。一眼望尽,一张硬邦邦的床,还有口久没用过,已经生锈了的锅,都铺满了灰。
她知道,这是一个临时栖息的地方,永远不可能是她的家。她终是受不住了,将拿来的包袱随便扔在地上就往外跑,直跑到了这座山的另一头她才停了下来,在她面前的是一座坟,墓碑上清晰地刻着亡妻卫余氏之墓。
这时,已经下起了雨,雨水打在余锦瑟的身上,她却毫无所觉。她缓缓蹲了下来,伸手摸着墓碑,到底是忍不住了,将头重重挨在墓碑上哭了出来:“娘,我好想你啊……我真的好想你啊,你当初为什么不把我一起带走啊?为什么啊?”
此时,雨愈下愈大,余锦瑟似是毫无所觉,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难过和委屈。而不远处正要疾步离开的男子在看见这一幕后,却是骤然停止了脚步,改而向她行去。
“姑娘,下雨了,你怎么还在这里啊?”
这声音有些熟悉,好像今早上才听到过,是让人温暖安心的存在。余锦瑟停止了哭泣,却还是止不住地抖了抖,终究是缓缓抬起了头,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就在脸上蜿蜒而下,好不狼狈。
两人显然都惊住了,没成想早上才见过的人,现今又见到了。还是余锦瑟先反应过来,惶急地埋下了头。
“下雨了,我送你回家吧!要不受了风寒就不好了。”卫渡远没问余锦瑟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蹲下身温声说道,话里隐隐有着几分关切。
余锦瑟本想拒绝,可不知想到了什么,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谢谢你……”
说完,她便打算站起来,可双腿实在跪得久了,地下又湿,一个打滑,眼见着就要摔下去。还是卫渡远眼疾手快,一把将人给扶住了。
两人之间从方才便一直跟随的那种莫名的气氛更是浓烈了,还是卫渡远率先打破了这沉默:“如今山路湿滑,还是我背着你吧,待会儿要到山下的时候我就将你放下。”
余锦瑟从昨个儿就知晓卫渡远的为人,当真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还总是处处替人着想,她不禁想,他是不是对所有人都是这般好?“那就劳烦卫大哥了。”
卫渡远轻松地将人给背了起来,这才笑着说道:“你既是叫了我一声大哥,那还跟我客气什么?”
余锦瑟微微扯了扯嘴角,低低道:“卫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卫渡远听了这话,笑得更是肆意了:“我是好人?我可是个匪,旁人见了都要绕着走,提起我跟我那帮兄弟,哪个不是要抖三抖的?”
余锦瑟心情霎时舒畅了不少,低低笑了两声:“有谁是这样说自个儿的啊?反正我觉着你好就是了。”她说这话时,没甚心思,说完就红了耳根,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也不再言语。
卫渡远只觉这人说话的热气一个劲儿往自己耳根子里跑,心头似是被什么轻挠了一下,麻痒麻仰的。
两人相对无言,走了有一会儿,余锦瑟见要到自己现今住的茅草屋了,忙伸手向前指了指,道:“我就住那儿,卫大哥,你也留下来躲会儿雨吧!”
可卫渡远见了那破败的茅草屋后,眉头却是不自觉地皱了起来。一个姑娘,离群索居地住在这里,她家里人该是如何地狠心啊?
虽说这样想,他到底还是如方才一样,并未多问。他心里明白,两人相识,可是也止于这一步,多说了,一切都会不一样。
当进了那间屋子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怔了怔。只见屋子里铺满了灰,地上却是有一大摊水肆无忌惮地扩散开来,似有淹没整个屋子的架势。
伏在卫渡远背上的余锦瑟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脸上‘腾’地一下直红到了耳根,头一次如此毛毛躁躁,就要直接从卫渡远的背上跳下来,还是卫渡远怕她伤着自己,将她给轻轻放了下来。
她也不敢看卫渡远现下是什么脸色,急急上前将屋子里的那口唯一的吊锅取了来放在了漏水的地方。还好,那处地方虽然漏水严重,到底只有那么一处,若是多了,她还真是没东西可以再用来装雨水了。
余锦瑟有些局促,见弄来差不多了,便叫卫渡远进来坐。一转身,又看见床边的矮凳上满是灰,忙从自己扔在地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张帕子来将它擦拭干净。
“坐吧……”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样,羞于让这人看见自己这一面。她无所适从地攥紧了手中沾满灰尘的帕子,垂着头不再言语。
还是卫渡远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随意一扫,看见立在屋子角落的一把扫帚,伸手拉过将水扫了出去。
余锦瑟愣了愣,反应过来时,卫渡远已经手脚利落地扫完了水,见他转身又要往外走,她忙开口道:“你去做什么?”
“身上还湿着呢,我可不想待会儿我们俩像个小屁孩儿似的,在那儿吸溜着鼻涕。”卫渡远玩笑道,眉眼间俱是包容。
余锦瑟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她觉着自己又失神了,好像对着这人她总会这样。
卫渡远去外面的屋檐下抱了堆干柴火进来,颇为熟练地生了火,看了看余锦瑟放在一旁的包袱,又道:“我去外面站会儿,你换身衣裳吧!”
余锦瑟的脸又红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人已经走出去将门给掩上了,想着他浑身还湿着呢,她也不敢磨蹭太久,换好衣裳就将屋子打开让人进来烤火了。
两人坐在屋子里,一时无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余锦瑟索性收拾起了屋子,卫渡远时不时地也搭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