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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匪猖狂到进村子来砍人,这还了得?镇上是管不了的,也就将人给押到了县上去。
要知晓那文林镇四通八达的,商人旅客常要在此歇脚,比起旁的镇子要繁华得多。这事儿要是真的闹大了,县令也甭想做了,他自然是要压下,还要有一番作为,这才能平民愤。
至于卫渡远,既然立了功,当然也要大大嘉赏他一番,这不,就拨了三十两银子给他。
卫渡远之前就思忖着该如何让村民们接受自己和余锦瑟,毕竟他们既然要在这里住上好一段日子,总不能一直不跟村民们来往。这土匪突然来寻仇倒是来得正好,不过幸好没伤着村里人,他也少了些许愧疚。
拿到这三十两银子后,他同余锦瑟一合计,想着那晚上许多人都是出了力的,也就拿出了二十两银子来托村长让他家家户户都分点,也不管那家人是不是出了力的,也算是他们一份心意。
村里人的家境都不怎么样,平白得了银子,心里是一万个高兴,大多人都觉出了卫渡远和余锦瑟的好来。至少有卫渡远在,那些个人怕也不敢欺上他们村子了。
杜氏和吴氏趁机又说了许多他们两夫妻的好话,村里人虽说心里还有些怕卫渡远,可到底对他们也有了好脸色,也有人见了他们愿意跟他们谈话了。
至于那些个土匪为何会突然到他们村子里来劫掠,只有卫渡远和余锦瑟心里明白,衙门的人怕再惹出什么事端来,也没多审就让人签字画押了,这罪也就给他们定下了。
这番动作下来,村里人也是过了许久战战兢兢的日子,可这春日到了,种庄稼的事也要提上日程了。
一般人家忙不过来的时候妇人大多也会去地里帮忙的,余锦瑟他们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她以前也经常去地里干活,本来还想着去帮忙的,耐不住卫渡远,只得好好呆在家里做些闲活。
他们将秧苗给撒好,地里的土再翻了翻,然后把菜给种上了,这才算忙得差不多了。
不过,他们家里什么都没有,全靠银子买,花销自然不小,卫渡远就琢磨着打算去找点活计来做。二牛听了这事儿,还真不是一星半点的热心,主动让他跟着自己去镇上找活做。
余锦瑟也想为家里出份力,便打算翌日一早跟着卫渡远他们一同去镇上。她什么本事没有,刺绣还是可以的,到时看看能不能在绸缎铺子找点活来做。
虽说她不能将她母亲教她的那种针法露于人前,但她旁的针法自认为也还是可以的。
余锦瑟跟卫渡远说了自己的想法后,卫渡远倒也没阻止,不论能不能贴补家用,给她找点事来做也是好的。但他面上不显,只道:“唉,果真是要媳妇儿养我了。”
余锦瑟哪里不知道他的那些个小心思,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笑道:“瞧你那小样。”
一早到了镇上,卫渡远就被二牛拉去做活了,临走时,还不忘叮嘱道:“你身上带着银子别舍不得花,虽说不是什么喜欢的都能买,可看着什么东西觉着馋了,买来解解馋还是可以的。还有,别接太多活了,忙不过来。”
余锦瑟都一一应了,至于要她买东西来解馋的事,她也就左耳进右耳出了。如今家里是样样都要用钱,还是省着点花比较好。
她极少来这镇上,这大抵是这几年来的第一回,不过这事她倒是没跟卫渡远说,不然他怕是又要将自己送到地方才肯去做活了。
街上的东西琳琅满目的,她看着很是新奇,不过她还是拎得清轻重的,细细记着来时的路,又一路问来,终是找到镇上最大的绸缎铺子。
只是她将将说明来意,那店小二就赶着她往外走了:“走走走,日日都有人拿着自己绣的东西上门来找掌柜的做活,也没见绣工有多好,掌柜的哪里有那么多闲工夫?”
余锦瑟不放弃:“你还没看过呢,我的手工定然是极好的,不信你瞧瞧。”她是不晓得自己手工有多好,但她自问卫家村里是没人能比得上她的。
店小二更是不耐了:“你说好就好?日日都有人叫我看看,我不做生意了?到时候没活干的就是我了。”
余锦瑟也有些气上头了,她是来找活干贴补家用的,又不是来乞讨的。只是觉着这绸缎铺子大给的或许要高点,要的东西也要多点,也不是非要在这里做。她何必要看旁人的脸色?
“难不成这就是文林镇最大的绸缎铺子的待客之道?我今个儿也算是见识了。”
她也是个有脾气的,旁人待她好,她自然也是温和以待,旁人不给她好脸色,她还真没必要一直巴巴地贴上去。如今她也是个有人疼的呢,不再是任其生长的一株杂草了。
这是卫渡远给她的底气。
“说得对,要是你这样,怕就没人敢来我们家铺子买绸缎了。”
出声的是个妇人,只见她挽了个颇为简洁干练的髻,身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可穿的却是极不错的布料,整个人看起来尤其干净利落。
那店小二忙迎了上去,点头哈腰地:“夫人,这不是大早上的我怕客人都上门了,到时候耽搁了也不好。你快坐。”
那妇人不再看那店小二,就见她脸上带着笑容地接过了余锦瑟手上的东西:“让我来看看。”
她边看着手中的绣帕,边漫不经心地训道:“这铺子里也不止你一个伙计,若是你们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我要你们有什么用?早早地辞了你们才是。”
那店小二脸色更是难看,只能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陪着笑:“夫人,小的都记住了,以后定然不会再犯了。”
余锦瑟见店小二这点头哈腰的模样,心里大抵猜出个大概,这人怕就是这店的老板娘王夫人了。想到这儿,她心里突地没了底,只好呐呐道:“还望王夫人不要介意我方才的话才是。”
真的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她也没想过自己还有这时候,方才的骨气都见鬼去了。
王夫人毫不介意地笑了笑:“你说得对,如今怎么反倒没有底气了?做人呐,说话做事都得有底气才行,不然如何让人信服?”
余锦瑟在心里暗暗赏了自己一个大耳刮,叫你多嘴,这会子好了吧,没台阶下了吧!
她讪讪笑道:“夫人教训得是,锦瑟说的句句属实,既然进了店,店小二那就该客客气气的,否则谁还愿意跨进这道门啊!”
王夫人脸上笑容不变,可嘴里吐出来的话却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只是,这打狗还得看主人,你这是在说我的铺子不会有什么生意了?”
余锦瑟是真真体会到了什么叫骑虎难下,不禁在心里深刻反思自己是跟谁学的这油腔滑调,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夫人见余锦瑟这副苦恼的模样,笑得是更开怀了:“好了好了,不逗你了。”
余锦瑟打听到这王夫人向来是个严厉的主儿,还真是没想到她还有这趣味,只觉憋屈得很,小声嘟囔道:“怎么能这样呢?”
说来,余锦瑟以前都是隐忍的,旁人看来只觉乖巧,如今变成了这副俏皮模样,可以说卫渡远功不可没。
王夫人这会子倒是摆起了正经样子:“容我冒昧问一句,这手绢子当真是你绣的?”
余锦瑟也端正了脸色:“自然。若是夫人不信我,又那般有时间,我还真不介意当场给你绣一个。其实,是或不是真的有那般重要?到时你验货一看便知,若是我骗了你,你也大可报官。”
还真不是余锦瑟狂妄,不说旁的,她对自己这刺绣的手艺却是极有自信的,况又是自己母亲教的,自然是容不得旁人质疑。
王夫人顿时笑了,拉着余锦瑟的手,道:“你莫要当真,只是你这手艺当真是极为不错的。”
什么极不错,这手艺哪里是这小镇子能拿得出来的?
他们这小镇四通八达,往来的客商也是极多的,精品她也是见过不少,就说这以刺绣为名的皇商余家出来的绣品她也是有幸见过一面的。
这手艺,怕是连那余家的绣娘也是比得上了。她方才那般说,不过是为了好谈价钱。
依仗着地势,这小镇有钱人家还是极多的,到时候加上这绣工,他们家出来的绣品又可以高一个价了,也不怕卖不出去。
余锦瑟被人一夸,哪还有将将那副自傲的模样?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只见她小脸一红,腼腆地笑了笑:“夫人看得上就好,只是我这手艺怕是连我娘亲的一半也没承袭到。”
王夫人双眼都亮了起来:“那我还真是想见见令堂。”她虽说常年打理着商铺,可到底是个女子,对这刺绣手艺好的人心里不免就会生出些欢喜。
余锦瑟脸上暗了暗:“实在抱歉,我娘亲已去世多年。”
王夫人佯打了下自己的脸:“是我对不住,瞧我说的话。只是说了这许久的话,还不晓得你的名字?”
“我叫余锦瑟。”顿了顿,又试探地问道,“还不知夫人愿意让我来做活吗?”
余锦瑟知晓这大的绸缎铺子向来是有他们自己的绣庄的,绣娘整日都要去那里绣东西,可她委实放心不下家里,卫渡远也是不会让她早起贪黑到镇上做工的。
想了想,她还是特特补了句:“只是我不能到你们绣庄做东西,只能在家里做。”
“我还没答应呢,你倒是跟我谈起条件来了。”她见余锦瑟正欲解释,这才接着道,“不过你这绣工也是值得。你也晓得只有那些个小铺子才会将活儿给散出去,我这可是有专门的绣娘。”
她呷了口茶:“况且你也没有担保,我保不准你拿了我的东西会不会就走了。作为女子,你的绣艺令我不得不竖着大拇指赞叹一句;作为商人,我却不知能不能信你。”
余锦瑟也觉着王夫人说得在理,只是这镇上还真没她认识的人,呐呐问道:“签字画押可好?夫人也可派人去我住的卫家村打听打听。”
王夫人摇了摇头:“要是你铁了心地要骗我,签字画押又有什么用?你倒是拿着我上好的缎子一跑,我去哪里找?”
余锦瑟看着王夫人含笑的眼睛,也回过味儿来了。这是想压价啊!果真是无奸不商。
“夫人的意思我都明白,衙门的人为我作保你觉着如何?”她才想起卫渡远不是说过这魏三到镇上做了衙役嘛!
“你到时大可先给我些小件的做着,做得好再换旁的也不迟。”她也懂得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我也明白,刚开始做这价钱自然是高不到哪里去了。我做得好了,夫人到时再给我涨价如何?我想夫人也是个想得长远的人。”
王夫人捂着嘴大笑了两声:“你这脑子转得倒是快。罢了,你的手艺是真的不错,我也喜欢你,这价钱我定然会给你个满意的。只是这签字画押是万万不能少的。”
彼此都不认识,谈什么信任呢?
余锦瑟明白商人向来谨慎:“夫人信我便好,我这就去请人来给我做担保。”
王夫人摆了摆手:“我还想跟你多说说呢,我派人去。”说着,她便招呼着方才那店小二去衙门里找人去了。
那店小二哪里知晓这穿着粗布麻衣的妇人还认识衙门里的差爷,现下心里不免忐忑,态度自然是拐了十八个弯了。
余锦瑟也不是个记仇的,只觉着无奈。
不大会儿,魏三便来了,听了是余锦瑟打算在这里找活做要他做担保,他倒是爽快。本来他还想给她些银子,不过被她给拒绝了:“这银子还是你留着娶媳妇儿吧,我跟你大哥的日子过得下去。”
魏三在衙门里还有活要干,没敢多留就走了。至于这人情,余锦瑟思忖着只得来日还了。
回了家,余锦瑟跟卫渡远说起了白日里的事儿,他是笑了她好一阵儿:“你那不要脸皮的样子怕是跟着小六子学的。”
锦瑟嗔怪地瞪了他一眼,见他心情似乎很好的样子,才试探地问道:“我叫魏三来给我做担保,你会不会觉着丢面儿啊?”
卫渡远捏了捏余锦瑟终于有了些肉的小脸,道:“说什么呢?不过是小事,我可不是那种好面儿的人。有媳妇儿养着,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