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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不愧是皇商,余锦瑟做的衣裳不消十日就被人捧上了天,她绣品的价钱也是蹭蹭蹭地往上涨,看得一般百姓是瞠目结舌。
至于余锦瑟,今儿也没出门,就窝在屋里看账本。这账本看起来当真是费神,可事情总也不能推到明日做,那这事情就日日都做不完了。
又过了半晌,余锦瑟终于将账本给理清楚了,接过玉叶递来的手炉,禁不住轻笑了两声:“终于将东西给收拾好了。”
玉叶趁势道:“少夫人不若等今儿下午歇了晌就出去走走,京郊的西山坡上的梅花开得正好,倒是可以去看看。”
玉草低着头,恭敬道:“少夫人若要去不如明儿再去,等歇了晌起来只怕有些晚了,待回来,天黑路滑的,若是惊了就不好了。”
玉叶忍不住狠狠瞪了玉草一眼,要晓得,虽说她们两人都是在少爷身边伺候的人,可是她向来要压玉草一头的。
因着余锦瑟,她如今本就在少爷面前愈发不得劲儿,玉草还同自己对着干,她哪里甘心?
余锦瑟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却是将玉叶的神色都尽收眼底,良久,她才不慌不忙道:“要过年了,府中的事儿也多,年前还是不出门了。”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玉叶的面色变得相当难看,眼底蔓延出丝丝缕缕她没藏住的不甘和恨意。
余锦瑟那日去见了余穆寒回来就有人同她说了,这玉叶去了官家余府,还是余妙音的丫鬟亲自出来接的。
玉叶这般急切地想让她出去,只怕是藏了什么猫腻,她早晚得去一探虚实,不过现今还不是时候。
寿春公主本就对她不满,若是再在这当口出门,只怕对她的观感是更为不好了。就算讨不得好,她还是得巴巴地凑上去帮帮忙,且不能捡好做的来。
余锦瑟向来想得开,倒不会因着寿春公主对自己甩脸色就如何,起码她不会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比起宋氏母子是好太多了。
余锦瑟去寻寿春公主的时候,她仍是不咸不淡的模样,许是要过年了,也可能是余妙音随意传谣言的事儿惹恼了她,她倒是没直接拒了余锦瑟的好意,就捡了些无关紧要的事儿给她做。
寿春公主没将余锦瑟当成卫渡远的正妻看待,自也是不会教她什么的,她倒也乐得自在。这不,寿春公主交代的事儿她不大会儿就做好了。
寿春公主看着余锦瑟安排得井井有条的,心里还算满意,只是……
方嬷嬷瞧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心中大抵有了猜测:“公主现今对少夫人是愈发满意了。”
话未说完,但寿春公主哪里不懂她的意思,只缓缓道:“可惜出身不行,对渡远没甚助力,对镇北将军府稳稳扎根大昱更是没甚用处……”
余妙音虽说没甚脑子,但家世不错,她以为单单就是任性了点罢了,可没成想那余妙音竟是传出那等谣言,差点置渡远于不仁不义,还是她看走了眼。
一个个都不是省心的!
她摇了摇头便回屋继续安排去了。
余锦瑟自是察觉到方才寿春公主正看着她的,只是猜不透寿春公主的用意。
她来了镇北将军府这般久有些事情还是晓得的,她看得出来,这寿春公主不仅为镇北将军府着想,为她公爹着想,也是为她的丈夫渡远着想的。
她也是看出来了,渡远不待见寿春公主只是对自己母亲的事耿耿于怀,一直放不下,要说有多大仇恨倒也不至于。他大抵是觉着若是对寿春公主好了就是一种背叛吧,对自己生母的一种背叛。可他却从未要求自己这般做过。
他们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冰释前嫌的契机,只是这个契机怕是并不那般美好。
余锦瑟正打算瞧瞧那些个丫鬟小厮是否将事情做好了,就见府中大管事恭恭敬敬地带着个矜贵逼人、凛凛傲气的男子走了进来,那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亦步亦趋的小厮。
余锦瑟禁不住在远处打量了那男子几眼,看模样该是四十岁上下,端得是一身华贵之风。她心思一转,知晓这人怕是身份不凡,也不再看人,忙转了头去吩咐人做事。
不过,令余锦瑟没想到的是,只好奇地看了几眼那人竟是发现了。
“你便是渡远的妻子吧!”
余锦瑟回头,有些拿不稳这人是个什么意思,也不知依她的身份是该行礼还是如何,只呆愣愣地点了点头:“是。”
大管事有些着急,晓得自家少夫人是个农妇,不懂那般多,又见太子来时并未掩饰身份的打算,忙提点道:“少夫人,这是当今太子。”
余锦瑟这才醒过神来,忙跪在地上行了个大礼:“民妇见过太子殿下!”
本因着余锦瑟的面貌有些愣怔的太子见状,立时回过神来,嘴角带着抹笑,道:“起来吧,你是渡远的妻子,不必行如此大礼。还有,你该称自己为臣妇,懂了吗?”
余锦瑟臊红了脸,只觉自己还真是丢人,微微点了点头,答道:“懂……懂了。”
言罢,这才被玉草扶着站了起来。
太子又定定地瞧了眼余锦瑟,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竟又主动开口道:“你倒是长得像本宫认识的一位故人,你叫什么名字?”
太子面上虽是笑着,出口的话却端的是一副上位者的姿态。
余锦瑟自是听出来了,垂着头,态度是愈发恭敬:“回殿下,臣妇姓余,名锦瑟。”
要是依余锦瑟以前的想法,怕是不会多想,只觉着这太子就是单纯地问问她的名字罢了!不过,被卫渡远教了这般久,是头猪也该学聪明了,这太子怕是有旁的什么意思,只是她想不通而已。
没法子,她还暂时学不来这京城里的人的做派,说话都要九拐十八弯的,真真是煞费心思。
太子点了点头,却是没有再开口的打算,恰好此时寿春公主迎了出来,余锦瑟就趁势告退了。
寿春公主先是同太子见了个礼,才道:“殿下,今儿怎么想到来看妹妹了?”
寿春公主脸上是不同于以往的笑容,话里隐隐带着撒娇的意味。
寿春公主是太子的胞妹,他自是疼在心间的,脸上的笑更是真切了几分:“怎地又同本宫见外了?说好的叫皇兄呢?以前也没见着你这般晓礼。”
寿春公主从善如流地又重新唤了声太子,语气是愈发亲昵。
两人进了屋,就着这快要来临的新年说了几句吉祥话,又玩笑了几句,太子这才喝了口茶,脸上的笑意也收敛了几分。
寿春公主晓得太子这是要说正事了,挥挥手屏退了左右。
“皇兄是在宫中遇到了什么事儿?可又是那对母子来招惹你了?”
太子显出了几分厉色:“这话我们兄妹私下说说也就罢了,就是方嬷嬷也莫要叫她听了去。虽说方嬷嬷是个忠心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谨慎些总是没错的。如今你也不小了,这些年也是愈发稳重了,该是懂得本宫的意思。”
寿春公主晓得是自己冲动了,忙认了错。
“父皇病重已久,按理说该是本宫一人主持朝中大局才是,昱博偏要插一脚进来,本宫如今活脱脱就是个笑话。”
想他堂堂大昱太子,却是要受这等窝囊气,见到自己这唯一亲近的胞妹,终是忍不住一吐连月来的郁气。
太子向来持重,寿春公主也难得见他这副急躁的模样,晓得朝中局势如今愈发不明朗,也不禁皱紧了眉头:“父皇的心思是愈发难猜了。”
这昱博是当今战功赫赫的恭亲王,皇上二子,皇后亲子。说来,他母亲也是个颇有手段的,先前先皇后在世时就成了皇贵妃,在先皇后薨逝后顺理成章地登上了皇后之位。
虽说昱博没能被皇上立为太子,但他却手握兵权,兵力唯一能与之比肩的就是镇北将军府了。
而镇北将军府却是太子的人。
皇上为着制衡也是煞费苦心了。
太子漫不经心地用手指瞧着桌子,良久,又主动开口道:“你这儿媳真真让人觉着眼熟。”
寿春公主不懂太子为何突然转了话头,下意识问道:“像谁?”
“她姓余,这京城有名望的余姓人家你觉着又有几户?虽说她不常参与什么宴会,可皇室有什么宴会还是会请他们家的,她一般也是会来的。”
话罢,太子神态自若地轻呷了口茶,不慌不忙地等着寿春公主自己想通。
寿春公主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是抓住了那一条线:“皇商余家?余雪梅?”
寿春公主脸色变了变,她突的想到卫磐曾提起过,说余锦瑟是跟着她娘亲姓的,还是她娘亲娘家特有的规矩,倒是跟皇商余家那奇怪的家法不谋而合。
余锦瑟十分像十九年前掉下悬崖的余雪梅可以说是巧合,那余家的家规呢?那刺绣技艺呢?
旁人不晓得,她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今名冠京城的刺绣大师愿景便是余锦瑟。
那只有一种解释,余锦瑟就是余雪梅的女儿。
太子见寿春公主面色有异,不禁问道:“怎么了?可想到了什么?”
寿春公主回过神来,顿了顿,笑着摇了摇头:“我只是被惊着了。皇兄可有何打算?”
太子施施然一笑:“这还得托你的福,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同昱博见一面,再透露一番她的年纪。你说,他会如何想?”
“皇兄的意思是?”寿春公主有些急切,“可那是渡远的妻子,我怕他会生气。”
太子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有些不同寻常的寿春公主,说出口的话却是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寿春,本宫等了这许多年,不想辜负母后的期望,也不想让你陷入险境。那个位置,不容有失!罢了,你不需要做什么,本宫只要你默默地看着就好,一切本宫自会打算。”
这是自己的皇兄,而镇北将军府的命运早与他连接在一起,寿春公主明白,她没有旁的选择了。
可她也不忍渡远伤心啊!
她没有儿子,于她而言,渡远就是她的孩子。
罢了,最后,她到底是点了头。
她晓得,若真出了什么事儿,她就是帮凶!可她不得不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