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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知道是我?”甘遥静静地看着被牢牢绑在椅子上的人,“那你为什么还……?”
“既然已经刻意把人安插在我的周围,我彻底暴露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不断小幅挪动着身体,终于以一个相对舒服一些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你们是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的人。”
“如果你肯听我的话,离我远一些,你会暴露的慢一点。”
“迟一天早一天又有什么所谓呢。抓到我是一笔不错的功劳吧?这种好事自然应该便宜朋友。”
“但是我从你身上是不可能得到任何我们想要的消息的,对么?”
“我的口风挺严的。”年轻人的脸上流露出怀念的神情,“知道为什么我的老师会选中我来继承他的衣钵么?因为我的天赋是‘抗性’,催眠、精神诱导、或者是致幻的药品,对我来说都没什么用——哦对了,如果你们动刑的话,我也是没什么所谓的,我也不怕痛,虽然眼睁睁看着自己受折磨可能会有点影响心情……只要我不想说,所有秘密都只能跟着我到坟墓里去。”
“……你之前告诉我的,也不是你的真名吧?”甘遥也靠在了椅背上,叹着气说,“偶尔我也会想……我们这样的人,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当然有意义啦。”年轻人轻轻笑了一声,“从我七年前到这里来,你知道我送出去了多少情报么?哦对了,也有关于你们的,不过很少……最近我倒是新掌握了不少你们的消息,可惜我多半是送不出去了。”
“遗憾吗?”
“还好吧。”年轻人笑起来很开朗,“人贪心起来是没有尽头的,总会有新的遗憾。”
“你真是我辈的榜样了。”
“客气客气。”如果不是他被绑住了,甘遥相信他一定又会像以前那样模仿侠客一般拱手,“你也不错嘛,承让承让。”
这种别扭的交谈方式以往从未发生在两个人之间。甘遥看了一眼挂钟,确认自己再也没有可以浪费的时间,才低声问到:“……我们还是朋友么?”
“当然。”年轻人回答得很爽快,“你那回喝醉了,还跟我讲过你印象最深的梦,还记得么?你说你梦见自己一个人住在森林中的小木屋中,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傻乎乎地等待着不知何人的造访。”
“我还说什么了?”
“你说,没想到自己这种人,也有像个小女生一样天真可爱的一面啊。”年轻人轻轻闭上了眼睛,似乎是在认真地回忆,“我当时回答的是,我觉得你的这段描述很浪漫……我愿意造访。”
“你——”甘遥捂着脸抽了口气,“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作为你的朋友,我可以为你完成一个心愿……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
“我有两个愿望。”年轻人顿了顿,“第一个愿望你不会有机会为我完成了,第二个愿望你再明白不过了。”
“……如果有人来找你,我会指引他。”
“然后让他落入你们的圈套吗?”
“这要看他自己的本事了。”甘遥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也不能太难为我对不对?”
“也是,那我还是提前为我那位倒霉的同事谢谢你了。”
甘遥猛地站了起来,几步走向门外,最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头,正好撞进年轻人笑得弯弯的眼睛。
“再见。”年轻人说。
甘遥狠狠摔上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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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哥,你说那个敢光明正大地拔了咱们的接听器的家伙是谁?”
“一个活腻了的人。”一个约有两米高的肌肉壮汉大踏步走在最前,“这就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们他就在那儿呢,不知道是那个人太蠢,还是他在挑衅。”
“快到了,再过一个转角就是了。估计那个小兔崽子想不到咱们会来的这么快。”
“好像有点什么动静。”任世景的声音很低,自带一种呼麦似的共鸣。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一块有些眼熟的门板突然从拐角处冒头,然后……
飞了过来。
后面的两个小弟瞬间怪叫起来,任世景看着竖直朝着面门而来的门板,只微微扎了个马步,双手硬生生地接了下来,被巨大的冲劲逼得后退了两步
不对,重量不对。
他还没来得及将莫名长了翅膀的门板放下,突然觉得手里的东西仿佛突然有千斤重,压得他直不起腰来,只能咬着牙关渐渐后仰,直到失去重心跌坐在地上。
紧握着把手、一直蜷缩着挂在门后的凌夙诚猫一样的打着滚,隔着门板从他脸上翻了过去,同时飞快地抬手两枪,瞬间奔向下一个拐角。
异常的重力场解除,跌倒在地的任世景一脚踹开面前的门板,喘着粗气坐了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两个眉心开了个洞的小弟,原地静止了十秒。
那个人是挂在自己卸下的门背后,一路直直扑向他的。
能够一路控制重力,将所有物品当做自己的“飞毯”一样操纵的能力者吗。
任世景活动了一下脖子,跨过地上的两具尸体,先是不紧不慢地走了两步,随后突然猛地加速,像是一支拉满弓弦的箭似的在巷道里奔跑起来。
这是一个有趣的对手!他突然兴奋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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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本可以确定就是那个家伙。”宗长泾的声音通过耳麦灌进每一个人的脑子里,“现在,马上封锁这一层,所有人按平时的小组分头行动,一旦见到,别的什么都不要考虑,就地击毙。”
头顶的吊灯突然重重地砸向地面,正在聆听队长教诲的黄T恤挠了挠头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在黑暗里摸索着ID上的手电筒功能。
他才刚刚靠着捐款得到了一份警察的工作,连制服都只能捡某位很可能是不幸早死的前辈的,松松垮垮不太合身,他也就干脆没穿,只装在袋子里挎在手上;更别提什么专业装备,他这种菜鸟贸然跟穷凶极恶的人打交道基本就是在送命。
他还不想死。那么辛辛苦苦凑出捐官的钱,不就是为了以后能够过得更舒服一些么。
所以他中途便悄悄脱了队,沿着正常匪徒都不会经过的公共大厅的大路折返回家。
但是哪怕是缺心眼如他,也不会天真地以为头顶的灯是恰好在这个点突然轰轰烈烈地投奔大地母亲的。
手一直在不停地发抖,他半天也没摸到电筒的开关。要不是前几天多多少少见了几次尸体,吐了几回练练胆,他可能已经在一片黑暗中尿裤子了。
“啪”的一声在一片静寂中显得尤其刺耳,白惨惨地手电光正巧照射在了眼前面色冷峻眼神迷离的男人身上,黄T恤差点大叫一声——他没叫出声是因为面前的男人很适时地用力按住了他的嘴,眼神警告意味十足。
凌夙诚被突如其来的强光刺激地不由眯眼,他并不知道这让他看起来更可怕了一些。
黄T恤感受着对方刀片一般不善的目光,几乎要腿软地跪了下来,可惜一直被对方架着,他想磕个头都不行。
与此同时,凌夙诚也正疑惑地打量着他。如果不是黄T恤耳边确实别着一个正在播放着某人热血澎湃的疑似喷着唾沫叫嚷着抓捕他的耳机,他大概会以为自己抓错了人。
“把耳机给我。”凌夙诚低声说。
黄T恤用力过猛地将耳机扯了下来,疼得他自己“嘶”的叫了一声,随后捧在抖个不停的手心里,献宝似得上供给凌夙诚。
凌夙诚看着他愣了一下,将手里的枪暂时别了回去,接过耳机,又上上下下看了黄T恤一遍,问到:“你没有制服吗?”
“有,有的……”黄T恤的声音抖得自带某种电子乐一般的节奏,一手取下挎在手臂上的袋子,再次低头双手奉上。
凌夙诚恍惚间觉得自己仿佛正在搜刮民脂民膏,绷着脸接过袋子,扯出来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又问到:“你们最近招了很多新人?”
“是、是、是。”黄T恤的语气非常委屈,“求求您了……我、我是才上岗的,您大人有大量饶我一条狗命吧……”
凌夙诚面色一松,似乎还叹了口气,斟酌着力气在黄T恤的肩膀上拍了拍,还是给人吓得原地跳了一下。
“为了让你好交差。”脖子一痛,意识陷入昏迷的前一秒,黄T恤听见凌夙诚低声说。
凌夙诚一边在黑暗里毫无障碍地穿衣服,一边仔细地听着耳机里的人员布置。
来抓他的明显分两批……他又看了一眼被他搁在墙边的黄T恤,或者说三批。一批明显是相当专业的人士,由那位身材非常适合打篮球的大力士带队,明显是要命的;第二批是还算专业的警察,不是很听那位在耳机里说个不停的宗队长的指令,偶尔有一两个划水的,似乎对他的性命不算很有兴趣;而第三批,就是黄T恤这种明显是临时上岗的,体质估计跑个800米都得累得虚脱的那种,心理素质更是不用多提,呃,凌夙诚希望自己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让人下半辈子都不敢走夜路什么的。
似乎已经有人从监控上发现了这边突然陷入一片漆黑的现状,凌夙诚听见耳机里各个小组长闹哄哄地争吵谁打头阵的问题。
留给他混出去的时间不多了。凌夙诚一丝不苟地扣上帽子,心里盘算着回去多向着元岁讨教几招变装的实用技巧。
还好,他猜测对方还是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的,无论是这张五天没刮胡子的脸,还是他原本那张元岁口中“估计对于录取女犯人的口供很有优势”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