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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郁心头蓦地一痛,如刀绞斧劈。
许是印象里三哥太过嘴贫,又常常装可怜博她同情,她只当三哥那日是在与她卖苦肉计。
不曾想,竟是真的。
邵郁轻轻阖闭朱漆门,与左挚一起站在屋外长廊中,左挚一个眼色,侍女、兵卫都识相避得远远的。
“十年不曾夜眠超过一个时辰?”邵郁深呼一口气,语调此时含了一丝颤音,“夜瞪到天明?”
左挚苦了一张脸,“可不是,我当真一句虚言都没有。王爷很长一段时日都是生不如死的模样。我就与您说实话吧。”
“十年前,王爷不知道怎的就知道邵将军是女儿身了,当时高兴的什么都顾不得了,立马就要禀呈先皇赐婚下来。”
邵郁捂住嘴,难以置信,一双好看昳丽的杏目噙满泪海,“赐婚?”
“三......王爷当时就要娶......”我?
那个“哥”字,和“我”字被邵郁硬生生吞了进去。
此“三”一个字一出,左挚心头一块巨石轰然落了地。
哎哟我的娘,您老可算吐了一句真心了。
总算认了这个三哥。
虽只叫了一个“三”字,可那也是认了的意思罢?
天可怜见,先莫提是何缘由,这阵子硬装不熟装的真是,连他都累。
月姑娘都默认了,这邵将军,哦,不,如今已不是邵将军了。
妙芃阁主?似也不对。
且说为何改名叫妙芃?左护卫想问又忍住了,现今这个称呼不是重点。
且王爷也不让那么叫。
左挚心里有点乱,心一横,张嘴就干脆──
“王妃您听小的接着讲。”
邵郁脸色一窒,到底没再拦这个称呼,很是着急左挚后头要讲什么,“你快说。”
“我还真得长话短说,客人还等着。”左挚正色道:“
别人不知道王爷为何着急娶发小。小的一直跟着王爷,那可是能瞧明白的。多年间感情深藏,真的倾慕谁,那是藏也藏不住的。”
“似是王爷自小就怀疑邵将军是女儿身,至于为何后来确认了。小人也不是很清楚。”
清楚也不能讲,左护卫很是晓得这些男女之间的弯绕。
这个嘛,似是王爷亲自来说更妥。
说一说,再拉个小手,再亲来亲去,许是就能提高一大截进展。
左挚恨不得推他们家王爷一把。搁这儿耗什么耗?
左护卫心想那还是自己帮王爷推波助澜下。
邵郁目不转睛盯着左挚,“后来呢?”
“结果天不遂人愿,永王之事当晚就发生了,王爷都来不及禀明先皇叫赐婚,永王之事便将邵将军卷了进去。此时已然不能再提赐婚了。”
左挚叹了一口气,“再之后便是胡宝儿之兄胡轧起兵造反,变故一件接着一件,邵将军便去自请卫战戍边安定,军中猝然传出邵将军中箭死讯,王爷寻了许久却是连个尸身都找不到。”
“自那以后王爷便如同变了一个人。说是生不如死都不为过。”
左挚半张脸在廊灯下,端的是替主子殚精竭虑的忠仆相,“不怪王爷与王妃相见后就着急求娶,这中间可是有这许多曲折的。这下王妃总该明白为何了吧?”
邵郁答不出来,低头不说话。
左挚瞧着这副深思极虑的王妃,心头那个急啊。
“那什么,我说了这许多,您倒是表个态啊。”
表态,能表什么态?
邵郁心头怆然,似有数把刀同一时刻捅进心肺中。
邵郁虽不知凤觞阁背后真正的靠山为谁,每次遇事求见,却都是那个该死的侍御史覆着面纱隔着屏风出来见她。
她如何能听不出薄玉漠的声音?当初能被搅绕进永王之事,薄玉漠可是立了头功的。
化成灰邵郁都认识他,更能识得他的声音。
不管薄玉漠背后的主顾是谁,邵郁清楚,都不可能是襄助于三哥的。
她除了装不熟,十年远离,还能做什么?
难道真要等到那主顾何时按/耐不住跳出来了,届时以她为饵,甚至横生许多曲折,叫她失了三哥的信任,以此胁迫湘安王做什么大逆不道之事么?
除了彼时以死谢罪,邵郁难以忍受心头敬仰的那个三哥对她信任全无的一日。
“王妃?”左挚纵是再急,想催又不敢催,只能试探了一句,“那个,要不,先去解决厅里之事?真就叫康平王和小世子一直坐下去等下去?”
邵郁抬起头,理了下本就不怎么乱的衣摆,“带我去中厅。”
左挚巴不得,笑意立刻挂上,“得嘞。那您随我来。”
......
“──三哥如今威风了,对待侄子下手却越发狠厉,你看看这鞭痕。”
康平王,楚淞,年轻时意气风发,如今年过而立,许是夜夜笙歌伤了身体根本,面色浮肿眼下乌青,伸手指着楚焺左脸,听见后头有脚步声,还没分辩是谁便开拔了──
“看看这都几日过去了还没好!若是圣上问起来,可怎么是好!要多久才能好!怕是要落疤了。”
“我们楚焺,那将来可是要娶王侯公主的,这下脸毁了,前途也是堪忧,谁还会高看他。三哥,你做的好事,是不是给弟弟一个说......”法。
楚淞扭头,看见邵郁逐渐走向主位,一双眼睛凝在了她身上,余下的话噎进了肚里。
邵郁浅浅福了福身子,“见过康平王,见过世子。”
楚淞早知邵郁在湘安王府内,乍然如此瞧见,还是以主人身份出现在王府中厅,心头震撼全现在了面上。
“父亲,就是她!就是她!”一旁的楚焺先激动起来,
“就是她用鞭子抽我的!她是凤觞阁阁主!那个活像死了男人成了寡妇的冰美人!”
康平王伸手狠狠捏楚焺:“你乱说什么!阁主尚未出阁!还不给我住口!”
“那个妙芃姑娘。”
楚淞瞧瞧左右,“怎么是你出来了?我三哥呢?湘安王呢?为何不出来?”
“湘安王有些感染风寒,服过药便歇下了。”邵郁缓缓道,“王爷倒是不用疑心妙芃为何出现在此处。方才小世子既是问鞭痕,妙芃敢作敢当,没错,就是我做的。”
“父亲,你听见了,就是她。就是她!就是这个寡妇!”
康平王不堪其扰,将楚焺推到身后,“你先别吵。大人说话小孩子插什么嘴。”
“父亲,你要为我主持公道。”
“公道?”邵郁冷哼了一声,“小世子既提公道,妙芃要为自己,为湘安王提一提公道了。”
“你抽了我你还有理了?”楚焺从楚淞背后冒出脑袋。
康平王也在问,“妙芃姑娘,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恐怕世子没与王爷讲实话。”邵郁道:“他给湘安王下毒,用剑刺之,意图弑杀叔父。我在凤觞阁门口,亲眼所见。此为一。”
康平王脸色冷了一分,回头瞪了眼楚焺。
“至于鞭痕。”邵郁继续:“王爷你刚才也听到,小世子当着您的面都敢出言不逊毫无家教,背后又该如何信口开河毫无遮拦。我才失手用鞭伤了他。”
“爹──”楚焺试图为自己辩解。
“你给我闭嘴!”
康平王总算听明白前后因果,连猜带蒙,知道个大概。
“令朗真是用的一手颠倒是非黑白。”邵郁继续道:“不但出言顶撞湘安王,还用调虎离山之计将人拐去我的地盘意图杀之而后快。若不是我的鞭子够快,怕是现在三法司就该有的忙了。”
“康平王倒是说说,事情出在我的地盘,为自证清白,我倒是该不该管上一管!救上一救,另郎的鞭痕,倒是委不委屈!”
“爹──”
“你给我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