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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水台上的青女,在漫天的水雾中,隐去了身形。
如同已经随着水气,乘着飞云,飞回了涿玉山。
祈水台下的军士,纷纷望着台上跪拜:“多谢仙女!多谢仙女!”
白浅予一气奔到城府后堂,这才擦了下九连环指,消去了隐身术,她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将面上的图腾面具摘了下来,这才拍了拍胸口:“哎哟紧张死我了!好怕被看出破绽!”
她插在腰间的青枝一动,化成三叶草的形状,仰头道:“我都听见你胸膛里心跳的嘭嘭嘭的声音了,幸亏是隔着那么远的高台,那些军士们看不出来!”
它从白浅予的身上溜了下来,一边道:“不过我都说了嘛,我体内贮存的是天河的水,那可是琼浆玉液,甘甜芳美,灵气浓郁,这些人哪里喝过?只要尝上一口,马上便要对我们膜拜得五体投地了!”
它吹嘘完了,两只手往腰上一叉,叹一口气:“不过,唉!为了这次假装祈到水,让那些守城的军士们安心,我这贮存的天河之水已经全部用光了,下次再要水用,可就没有啦!”
卫潇早就准备好了棉布,迎了上来,将白浅予湿漉漉的头发仔细擦干,道:“快过来,把衣服烘干,别冻着了,你现下身子可虚的很。”
白浅予这才想起自己还顶着一身巫女服,连忙再擦了一下九连环指,喊了声:“变装!”一道白光闪过,她身上的衣服又变回了日常的素罗云锦。
屋角早已生起了一只火盆,卫潇拉白浅予到火盆前坐下,看着她:“今日可是辛苦你了!若不是你去扮青女去假装祈水,让三叶草扮成青枝撒下银河之水,又让那四位将军各守住四口进,以幻术引出银河之水,真不知道怎么渡过这个难关。”
“可这只是权宜之计啊,”白浅予眉头微蹙:“哪怕是烧身体里所贮存的天河之水,再加上之前的蓄水,全部加起来,也只够八万大军再多支持四五日的。”
“嗯,我知道,”卫潇低了一下头:“祈水最主要的作用,是稳定军心,同时也是做给城外的敌军看的,也唯有这样,才能给慕容垂以威慑,接下来的行动,才有可能成功。”
白浅予心中一动:“你想在这仅有的四五日内,逼迫慕容垂退军?”
“是,”卫潇微微一笑:“知我者浅予。”面上虽有笑容,眉头却是微微皱起的:“但慕容垂却不是易对付之人,我也不知道我的计谋,会不会成功。”
白浅予伸出手去,握住了他垂落在膝前的手,双眸中闪起两点亮光:“我想,或者我是可以帮你的。”
正说着,只见关护奔入内堂,满面喜色,禀道:“卫将军!将军能请来青女,求得地底灵水,军士们都欢欣鼓舞,他们已将那座求水的‘洗心堂’改为‘祈水堂’,正聚在府外,高呼‘卫将军万岁’、‘卫将军如有神助,我军必胜’呢!”
卫潇侧耳听了一听,果听外面有“万岁”、“万岁”的声音传了进来,他神色淡淡,挥了挥手道:“替我谢过军士们,只说我累了,想休息一下,让他们回去吧。”
关护不明白为何祈水成功,卫潇面上却无多大喜色,当即喏了一声,退了下去。果然不一会儿,外头的喧闹声慢慢散去了。
白浅予坐在火盆边,忽然以手掩口,低低咳嗽了一声。
卫潇一惊,连忙查看她的脸色:“浅予,你怎么样?是不是幻思树种之毒发作了?”他眉头锁起:“说好的三日送解药,怎么还没送来?大祭司难道是忘了?”
正说着,只见窗口扑楞楞的翅膀作响,一只乌黑的信鸦,嘴里叼着紫色的药丸。
卫潇连忙几步奔到窗下,抬起一只手,那只信鸦嘴巴一张,药丸掉入卫潇的掌心。
他转过身,正要走回,却蓦的听到身后信鸦口吐人言:“大祭司知你两战斩敌万人,雍凉城和梓潼关皆守城稳固,今日又祈水成功,军心大涨,特意命我传来口信,说希望你务必连战皆捷,以竞全功,若败一场,这解药便要送得不及时了!”
卫潇听得心中恼怒,反手一挥,指间一道凌厉的紫色剑气发出,打在那只信鸦的身上,信鸦惊得嘎嘎尖叫着飞起,几片黑色的羽毛落了下来,一边叫道:“卫潇,这是大祭司说的,我只是代传个口信,你拿我出什么气?”
卫潇不待它说完,又是一指虚射,那只信鸦赶紧振翅飞向更高的天空,一双漆黑的鸟眼之中,竟似凝聚起了一股尖针般的仇恨之意,边逃边叫道:“大祭司果然说得没错,卫潇,你这个人果然野性难驯,可别落在我的手中!”
卫潇转过身,将那粒紫色的解药小心翼翼握在掌中,走回火盆前,放在白浅予唇边,亲眼看她吃了下去,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眉间,却仍是郁郁的。
白浅予看着他,温声道:“卫潇,你不高兴了?”
“嗯。”卫潇低低应了一声,将头埋入双掌间。
“怎么了?”白浅予轻轻拉了拉他的手臂,卫潇却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卫潇的双肩轻轻颤动起来,他却极力克制着,不想让人察觉。
“卫潇,你……哭了么?”白浅予蹲下身,拉了拉他:“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
“这还用说吗?”三叶草慢慢的走了过来:“那只信鸦刚才说得很清楚了,大祭司名义上是送来解药,实际上是拿你在威胁他,只要卫潇败一场,你就会死。”它的叶片脑袋耷拉了下来,两手一摊:“以十七万对一百三十万,何况对手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百战百胜的杀神夜宸,卫潇他,纵然是天界的武神将,也没有每场必胜的把握啊!”
“别人拿他的生死威胁他,或者他还不惧,可是换了是你,卫潇心头的压力,可就太大了!”
那一句话,如醍醐灌顶,令白浅予心中彻亮,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巨大的心痛,连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卫潇,只好倚在他的脚边,静静的陪着他。
此时,一切的言语都是乏力的。
过了良久,她忽然感觉一只手慢慢的伸了过来,慢慢的揽过她的头,靠在卫潇的胸口,卫潇的上身慢慢倾了过来,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
“浅予,我一定会赢的,相信我,”他慢慢的,一字字的道,象是在说给白浅予,又象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们……我们一定会好好活着的!”
白浅予在他的怀中,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怀抱给人的感觉,总是那么的踏实,安稳,可是天知道,那个男人,为了给她安定,自己默默承担了多少。
他们就那样相拥着,默默坐了一夜。
星光从窗外照了进来,谁也不知道,这一刻的静谧美好,还能维持多久。
直到火盆中的炭火,终于化成白色的灰烬,完全熄灭。
天,终于亮了。
一大早,慕容垂便着人在城下叫骂:“卫潇,你是个女人吗?为什么躲在城中不敢出来应战?我们慕容将军正好还未婚配,要不要我们慕容将军送你一套新娘子的衣裙,将你娶过来啊?”
他们也不知从哪儿寻来的一套女人的红衣裳,将它挑在枪尖上,骑着马在城门下来回招摇。
城下的士兵皆哈哈大笑。
慕容垂坐在帐中,也是一手举起酒杯,瞅着城头,笑道:“我就不信这样子,卫潇还不出来!”
卫潇站在城头上,一手按剑,虽然被敌军来回挑畔,却面无表情。
他身旁的副将忍不住,便要张弓搭箭,一箭射下那个枪尖上挑着红衣裳挑畔的敌军军士,却被卫潇一把按住。
“卫将军,你忍得住,我可忍不住!”楼烦一把取了自己的兵刃冷偃烁金刀,噔噔噔的往楼下走去:“我可不想我的顶头上司,变成个女人!”
不一会儿,果见城门大开,楼烦单手提着冷偃烁金刀,骑着黑鬃马,嗒嗒嗒的踩上吊桥,冲了出来,将马一勒,大刀在胸前一挥,刀尖指着对面:“慕容垂,你个叛国小儿,敢不敢跟你楼烦爷爷走两百回合?”
慕容垂生平最恨就是有人提他叛国之事,当下眼神一冷,重重放下金杯,杯中的酒水溅洒了出来,他一手提起傲月狼牙刀,几步跨出大帐,飞身一跃骑上赤血舞阳驹,提马来到楼烦面前,上下打量着他,面色冷冷:“我道是谁?原来是那个号称将军世家的楼烦将军么,听说你家世代为将军,皆战死于沙场之上,”他眼睛一眯:“难道你也是想替卫潇死在战场上么?这个,我倒是可以成全你!”
楼烦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双手将烁金刀一举,驾起跨下的黑鬃马,就向慕容垂冲了过来:“贼子!骂人还带骂人家祖宗的么,气死你楼爷爷了!来来来,骂人,我不行,打架,你可就不行了!”
他冲势极猛,慕容垂倒也不敢大意,当下将马头一带,略略避开锋芒,这才举起手中傲月狼牙刀,迎了上去,两刀交击,顿时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连大地似乎都为之震了一震,两个人的手臂都被震得发麻,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眼中透出一丝惊讶,也有了一丝隐隐的英雄惜英雄之意。
两个人拨转马头,绕了半个圈,再动发起攻击,双方冲在一起,又是一声巨响,两方的士兵皆捂起了耳朵。
眼看着两人来回交战了数百回合,打到日头偏西,这两个人却仿佛还有使不完的劲,楼烦一边打一边大叫道:“痛快!痛快!老子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来来来,再与你家楼爷爷大战三百回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