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二回

宴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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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外游魂,本是武林世家斐家的嫡子,行七。因斐家家大业大,且他又是晚来子,故自幼受宠,无忧无虑。

    待到十三、四,他心生“读万卷书不如行*屏蔽的关键字*路”之意,带着两个小厮游历江湖,看一宗二教风云纷争,五门六派粉墨登场,结识了至交好友,树了生死仇敌,闯出了不小的名气。

    不过到他底是年轻,不慎卷入了一场堪称武林浩劫的事件里,一时不察便被歹人所害,寿元不久,便是斐家如何寻医问药,也不过二十五便去了。

    斐七见多识广,本性纯良,即使历经生死,也能从容以对,但不知为何,他虽身死,却未魂消,不知怎得,竟然附到了林家幼子的身上,懵懵懂懂之中,听着房内丫鬟乳母窃窃私语,听着贾氏一干人呼啦啦的来了,又呼啦啦的走了,只觉得十分莫名。

    “奶奶?什么奶奶?”斐七暗自犹疑:“那夫人看起来也就二十上下,怎么就成奶奶了?”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自己竟然神游到了异世,在这里,所谓的“奶奶”指的是已婚妇人。

    见到如此情景,斐七自知有异,有心观察,却因为他“投胎”的身躯大病初愈,一日里往往要睡上九、十个时辰,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几日,还未等斐七观察出什么,林府便出了大事,这事儿还与他息息相关。

    ——林老夫人要把林家独子送走!

    知情人无不目瞪口呆,林母这是疯魔了不曾?

    林家支庶不盛,子孙单薄,到了林海这一代,虽有几门堂族,但早已疏远,因此阖府上下,将林海这个庶子看的极重,不敢怠慢。

    当初林母为子选媳,不仅择其门第,观其品貌,亦要琢磨这女子是否能为林家传宗接代,开枝散叶。

    等到贾氏进门了后,林母便盼着儿子儿媳恩恩爱爱,早日有后,好全了亡夫的遗愿。

    只可惜两年前贾氏好好的一胎,因年轻不知事,糊里糊涂的便没了,知道了这消息,林母当真是又气又恨。

    但她见着儿媳日日泪流不止,儿子也是一脸悔色,倒是一句重话也说不出口,只是悄悄问了大夫,大夫说贾氏的身子稍有亏损,若是趁着小产后把病根慢慢拔了,好生调理,于子嗣上也是无碍。

    可直到如今,也不见贾氏梦熊有兆。

    好在林海疼惜妻子,林母也不欲做那恶婆婆,然而林府主子们心中惦记着此事,到底是意难平。

    一些嘴碎的丫鬟婆子不知从何处听了一词半句的,拿着此事悄悄的议论。其中又有一个二等丫鬟唤作浣纱的,本在外书房伺候笔墨,因见林海玉树临风,温文尔雅,暗暗生了思慕之意。

    一番处心积虑下竟趁着林海酒醉之时成了好事,只等林海醒后求个名分,哪想着被贾氏遣来寻人的丫鬟撞个正着!

    贾氏知道了此事,真是又惊又怒,当下就要收拾浣纱,谁知浣纱是家生子,她早亡的老爹生前为林家出过大力气,她妈仗着往日的恩情求到了林母跟前,哭着喊求贾氏高抬贵手。

    心高气傲的贾氏哪里肯依,还是醒来的林海皱眉发话,命可以留着,但既做了背主之事,就别妄想着还能继续呆在府里,要浣纱的妈直径带浣纱回家。

    本以为此事已了,可谁想到没过两月,贾氏不得不把浣纱给迎回来,还拨了两个小丫鬟伺候她。

    浣纱有孕了!

    这位浣纱姑娘也不知是好运还是厄运,她怀胎十月,一举得男,却又落红难除,产后第二日就香消玉损了。

    贾氏对着个婢生子,悲也不好,喜也不好,一时又恨林母与林海不给自己脸面,一时又想着母亲暗暗教授的阴私手段,正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自己的陪嫁丫鬟竟然一碗药下去,直接把庶子弄得半死不活,奄奄一息。

    真是个蠢婢!

    好不容易把他救活来,眼看着已经大好,再在林母面前做低服小几日,林海面前温柔小意几日,这事儿也就翻篇了,可现在是什么一回事?

    贾氏震惊的看着传此消息的琼玖。

    “你当真听清楚了?”贾氏愕然道。

    琼玖面上也有些惊疑不定,道:“奶奶,此事千真万确,我本不信,远远地瞧了眼大爷那边,果真有一群丫鬟婆子过去了,领头正是林谷家里的。”

    林谷是林府大管家,他媳妇也得林老夫人重用,她既出面,此事已是*屏蔽的关键字*不离十。

    但即便琼玖这么说,贾氏还有些不信,忽又见琼琚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嘴里喊着:“奶奶,外头来了个癞头和尚,疯疯癫癫、颠三倒四的,说是来化大爷出家呢!”

    贾氏一惊,再也坐不住了,忙让琼玖去阻一阻林谷家的,又打发人去寻林海,最后亲自去了林母处,被丫鬟领到了佛堂之中。

    老夫人笃信佛,一日中有一二个时辰念佛拾豆,但此时却不是她往日里礼佛的时辰,见此,贾氏心中已有一丝预感。

    “母亲——”贾氏跪在林母身后的蒲团上,低低的叫了一声,待到她跪的双膝有些发疼了,林母才停下口中的佛偈。

    林母对着面目慈祥的金塑佛像拜了三拜,正欲起身,贾氏见了忙站起来搀扶林母,一婆一媳慢慢出了佛堂。

    “你可是为大哥儿而来?”

    贾氏听着她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不知道为何眼中一涩,她低声道:“母亲,媳妇恍惚听着……听着有个癞头和尚……”

    说着,她到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暗中着急,心中恨着林海为何还不回来,如果真让那劳什子和尚把庶子带走了,等林海知道此事,她可怎么和夫君解释?

    “你可遣人去请如海了?”林母又问。

    贾氏点点头,踌躇着道:“母亲,此事……若母亲怪儿媳照顾不好大哥儿,儿媳愿意受罚,可……”

    “你莫要心慌。”林母摇摇头,叹道:“只是我意已决,将大哥儿送出府去,才是为了我们林府好,也是为了那孩子好。”

    听了这话,贾氏越发的心神不宁,只觉得林母老糊涂了。大户人家,哪有把自家的孩子送走的道理,哪怕真有什么事,也只是远远地送到自家庄子上,着乳母丫鬟看着养大,怎么会送去给和尚度化出家?

    不仅贾氏这么想,抱着襁褓的林谷家的也这么想,就连被惊醒的斐七,也觉得林府上下古怪至极。

    斐七睁着眼睛,瞧着个陌生妇人的双下巴和闭闭合合的嘴,听着对峙中的两批人马你来我往,听了好大一会儿,才有些明白前因后果。

    想他出生富贵大家,长于父兄教诲,学于巨儒之师,游历五湖四海,经过病苦死难,竟从未见过这种场面。

    当祖母的想要把孙儿送走,当嫡母的又苦留庶子。要送人的,被人一阻就如同黏在地上一动不动,要留人的,虽领命相劝,说出来的话却句句暗含催促。

    这林谷家的,虽奉林母命,却也知道此事不妥,如果事后主子有悔有愧,首先发落的就是她这一干下人,所以一见当家主母遣人来拦,就马上停下不走。

    而琼玖作为贾氏心腹,虽奉命拦人,却恨不得斐七这个庶子早日滚蛋,好不教他日后长大拦了贾氏亲子的路,所以似拦实放,暗中鼓动。

    当真是两个忠仆!

    斐七暗暗苦笑,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已是有了困意,他知道等自己一觉醒来,便知结果,因此也不大抵抗身体的本能。

    人有四恩,生恩养恩师恩救命之恩,生恩难报,如今贾氏对他有了救命之恩,只是不知道与他有养育之恩的,又是谁呢?

    迷迷糊糊中,斐七已有预感,恐怕自己不会在这里久留了。

    正在他昏昏入睡,阖上双眼之时,林海回来了。

    林海面沉如水,大步跨来,挟着一身怒意将林谷家的呵斥一番,勒令她将斐七抱回房里,然后匆匆去了林母处。

    林谷家的同琼玖对视一眼,她受了骂,面带喜色,琼玖受了夸,却有些怏怏不乐,不过两人倒是不约而同的指了小丫鬟跟上林海身后,等着主子们对这孩子的处置。

    “母亲!”林海一见林母,便道:“母亲,家中到底出了什么急事,要在我当值之时把我唤回来?”

    林海对林母向来孝顺,礼数周道,今日这样可见是气急了,他见林母默然不语,又将目光转向妻子,见妻子眼中茫然,便知道妻子也是不知,只能按下烦闷,静静等待林母回答。

    林母面色憔悴,叹声道:“我儿,你可知道,我这些天夜夜梦到何人?”

    林海浑身一震,贾氏也睁大了眼睛。

    “自大哥儿被救回来那日夜里起,我便难以好睡,日日夜里梦见你父亲。”林母哑声道:“你父亲对我道:‘此子于林家有碍’——”

    “怎么可能!”林海难以置信:“大哥儿是我的孩子,怎么会对林家有碍?!”

    “何止是对林家有碍!”林母喝道:“我也不信,可你父亲又与我道:‘此子非吾之孙’!”

    林海听了这话,已气的说不出话来了,只浑身发抖。

    贾氏亦是惊愕,忍不住道:“母亲,当初浣纱有孕一事,儿媳是千般查证了的,绝不可能出错,若不然,儿媳又怎会容忍她生下孩子!”

    贾氏虽不喜浣纱,亦不喜庶子,但如果说这孩子不是林海的,她是怎么也不会相信,这不是明晃晃地质疑她掌家的能力吗?

    林母见夫妻二人这样,心中也不知是喜是悲,只能又道:“此时我仍然不信,他便又道:‘若此子长于林家,恐林家无嫡’!”

    “无嫡——”林海忍不住重复,他看一眼贾氏,贾氏已惊的红了眼眶。

    林母点点头,叹道:“我儿,我便是再不信,也不得不信,因为你父亲还有一言:‘明日一癞头僧欲化此子,可允。’我可问你,你方才回府,可见到那个癞头和尚了?”

    “我没——”林海刚想说没有,忽然想到自己刚刚满心怒意,回府时根本没有留意是否有来客,但此时想起来,仿佛是有人在门外候着。

    贾氏却已落下泪来,那句“无嫡”已将她吓的神魂颠倒,她抓住林海的手臂,颤声道:“老爷,咱们家……咱们家确实来了个癞头和尚呀……”

    林母面如金纸,声音沙哑,浑浊的双眼里既有疑虑,又有恐惧:

    “我儿,恐断子嗣,是故弃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