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五回

宴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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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斐玉正胡思乱想着,忽然看到穆寻神情有异,不似刚才那样和蔼松快,他心中微惊,连忙垂眸屏息,静静地听主仆二人的对话。

    “下山去了?”穆寻语调平缓,话里也只是寻常的关心:“近三个月里,行简下山几回了?”

    “昨日是第七回了,可需遣人将行简公子寻回来?”

    穆勉一板一眼,毫不迟疑地回话让斐玉又是一讶,这些日子以来,斐玉对他的印象很好。

    他虽然只自称管事,可为人不卑不亢,行事有理有度,外粗内细、憨中有敏,斐玉见他与岱殊书院山长穆寻同姓,猜测他很有可能是穆寻倚重的家仆,现在一看,果然如此。

    但让他奇怪的是,连月里穆勉一直与他同行,应该对书院人事庶务都没那么熟悉,怎么还对那位五师兄的行踪这么清楚?

    便是刚刚引他入山门,穆勉也不过是离开了一会儿而已,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就把事情理清楚了么?

    “不了。”穆寻淡淡道:“他若事了,自会回来。”说罢话锋一转,又对一旁默然不语的斐玉笑道:“你师兄这个混小子,不知野到哪里去了,等他回来,你再去见他罢,这几日呢,就让穆勉先伺候着。”

    听到这儿斐玉连忙出声:“老师,平日我自己打理惯了,且有手有脚的,哪里又需要人伺候?”

    一来他初来乍到,怎么能让书院管事“伺候”,二来也确实像所说的那样,他早就不是那个被父母兄长捧在手心的富贵公子,多年游历与这一世十年的清贫生活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多面手。

    更何况……他也有些不希望被外人知晓的事情,如果穆勉火眼金睛,察觉出来就不好了。

    对斐玉的婉拒,穆寻沉吟片刻后抬手,按下斐玉话语:

    “不过是让他带着你熟悉书院事务、讲学日程,对了,等今日安顿好了,明日就在书院里挑一二个伶俐小子充作书童用。”

    说罢,他挥挥手:“在路上这么久,也不知你这小身板撑不撑的住,今日你便好生休息休息吧。”

    老人虽然面色平常,但斐玉却从他眼中窥见一丝无奈,他把疑惑记在心间,道了谢转身出了客堂,穆勉也跟在他身后出来。

    自从听了五师兄萧行简的消息后,老师穆寻的神态便略有了不同,斐玉隐隐觉得,自己这位师兄下山一事,也许干系不小。

    穆勉领着斐玉往书院斋舍走去,此时已是傍晚,暮日垂垂,晚风和煦,两人沿着书院中轴大道走着,一路走过修葺端庄,品格大气的讲堂、祭堂和藏书楼,每到一处,穆勉便为斐玉指点讲解,直到到了位于书院后部的斋舍。

    岱殊书院斋舍分为东西斋,各有九斋,每斋又有九舍,每一舍可住两人,前后房各两间,前为书房,后为寝室。斋舍附近又有其他小屋舍,多用来做库房、沐浴、如厕等,十分方便。

    就在斐玉为书院的各种建筑的完善所惊叹的时候,穆勉又笑着说:

    “书院建斋舍是为了让从各地而来的学生们有个上遮风雨,下避湿潮的地方,都是些门窗俱全的单层廊房,但若说长久的住着,就又有些简陋了。

    公子既拜了师,一应待遇都与普通学子不同,公子看,那边便是您的院舍,山长一接到信儿,就吩咐小的给您收拾出来了。”

    斐玉顺着穆勉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不远处有个掩映在古木叠石后的小院落,斐玉顺着曲径走去,直到院前才看清这个倚着老樟石涧而立的院落全貌。

    这个是个上挂“宁静致远”匾额的二进庭院,粉墙黛瓦,布局精致,有厢房有书房,亦有前庭后院,可谓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最让斐玉喜欢的是天井里的那一缸春游雕花太平缸,缸中养了三株含苞欲放的粉黛,水下隐约有几尾红鲤,摆尾游动间划起层层波纹。

    这院子果然比斋舍好上许多。

    “这……”斐玉心里虽喜欢,但更多的还是犹豫,他正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穆勉又说:“公子可是觉得不太妥当?这致远斋原是山长四弟子所居,因为他早已中举入仕,这院子也就空了下来。

    不远处的明志斋的是行简公子的住所,这之外还有七个大小一般,格局仿佛的独院斋舍,是为了书院里最出色的学子们准备的,如今也是快要住满了。”

    听了穆勉的解释,斐玉顿时了悟,不论年龄或学识是否能够服众,既然成了山长穆勉的弟子,他在书院里的地位必然超然,不可与普通学生们一并而论,与之相应的是这个身份带来更多的蜚语与压力。

    直到这时候,斐玉才回想起来,为什么这一路上,偶然遇到几个学生,都远远避开了自己。

    穆勉作为书院的得力管事,自然是受人尊敬的,他离开书院几个月去做了什么,也会有有心人打探一二,既然这院子早就收拾出来,山长穆寻收新徒的消息也早就不是秘密。

    正如斐玉所想,近十年没有人住的致远斋开始进出仆从小厮的动静瞒不了众人,不过堪堪两日,山长穆寻欲收新徒一事便已传遍书院。

    只是大多数人以为穆寻是要在众学子中挑一个才德兼备、品貌风流的人收入门下,没想到过去几个月都不见动静,这事也就渐渐平静下来,但随着管事穆勉带着一个小孩回来的消息传开,想必又会再起波澜。

    斐玉在心里暗暗苦笑一声,脸上却没透露出什么,笑着道:“老师对我真是极好,不瞒您说,我确实没见过这样好的住所,竟有些诚惶诚恐了。”

    “都说静以修身,俭以养德,公子您是以另一个方式历练了。”穆勉由衷的说。

    他是穆家家生子,父亲原是穆寻身边的小厮,后来是穆家的大总管,待父亲老后他子承父业,穆寻致仕来到岱殊书院,他也放下穆家琐事专管书院的人情庶务。

    这十几年里,穆勉见了形形色色的读书人与求学者,也练出一双识人的眼睛。

    听老太爷穆寻说要把一个未曾谋面的小儿收做嫡传弟子时,他还担心不知道对方品行如何,如果是个不好的,岂不给他家老太爷抹黑?

    原本不用他亲自前去扬州接人,但一是老太爷格外重视这事,二呢也抱着为老太爷掌眼的想法,若是有什么不妥,他也有劝阻的理由。

    这回穆勉远赴淮扬,一看到人就知道是自己多虑了,这孩子一身衣裳十分朴素,搭护都浆洗地掉了色,看起来还不如他这个仆从穿的好,但他搀扶着的老僧一身衲衣禅杖倒是十分整齐。

    更难得的是,他与老僧离别时也不是假作姿态,可见是个孝顺的孩子。

    而经过这么多日的相处,初见的好感慢慢变成喜爱与赞叹,有时候穆勉都忍不住想,老太爷的故交到底是怎么把这孩子调/教的自重守礼,懂事通透的?竟比穆家几位小主子都强了。

    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感概,刚刚斐玉拜见穆寻前,穆勉便把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挑了几件简单的说了,才让穆寻未见斐玉,就对他有了极好的印象,也促使他最终做出尽快举行拜师礼的决定。

    这些斐玉自然是不知情的,但穆勉这样说,倒是让他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开了话题,问了自己心里一直惦记的事儿:

    “方才说到不远处还有些住所,莫非是处五师兄外还有其他师兄们在此,若如此,我该一一拜访才好。”

    穆寻今年五十又七,任岱殊书院山长已有数十年的时间,门下弟子应该众多,但刚刚他只提到五弟子萧行简,不知道自己作为刚入门的最小学生,行几呢?

    “公子心意极好,只是如今寒山上只有行简公子常住,若要见他只能等他回来啦。”穆勉回答道:“山长前后共收了七位嫡传弟子,您便是第七位。”

    他笑着指了指远处影影绰绰的几个院落,又说道:

    “那几处除了行简公子的明志斋外,其他又有厚生、至善、正心等七斋,如今住进去了五人,他们虽然不是山长的弟子,但也是岱殊书院这一辈里最出众,都是天乾堂的学生,亦是公子您以后的同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