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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温如月那崭新的宅子里用了一顿午饭,????殷蕙与魏曕就带着宁姐儿告辞了。
殷蕙先上的马车,魏曕再把宁姐儿抱上去。
小丫头一进车厢,便挑开窗帘,????甜甜地朝出来相送的温如月道:“表姑母,改日我再来看你。”
温如月笑道:“好,????到时候表姑母给宁宁准备好吃的。”
宁姐儿满意了,却依然趴在窗边,????很是不舍地打量表姑母身后的宅子。
这么大的孩子,最喜欢去新鲜的地方玩耍。
温如月本想再与表哥说两句话,被宁姐儿用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她只能把话咽回去。
“外面晒,????进去吧。”
魏曕与表妹客套一句,????这便上了马车,坐到坐榻另一头。
只有宁姐儿热情地与温如月告别。
温如月就一直笑着,????直到马车出发,殷蕙将女儿拉回怀中,????窗帘才落下,温如月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车内,殷蕙让魏曕看着宁姐儿,她取出鲤鱼戏水绣面的团扇,????轻轻地扇了起来。
魏曕的余光投过来,看到她姿势惫懒地靠着车板,白里透粉的脸微微朝着另一侧车窗,长睫轻阖,不知是在思索什么,????还是只是应酬累了闭目养神。
窗边光线强烈,她白皙的脸仿佛也散发出一层柔光,????红唇微微张开,带着一种午后的慵懒。
她拿扇的手越放越低,最后轻轻垂在腿上。
车里虽然摆了两座小冰鼎,在这炎热的午后,依然潮闷。
宁姐儿更是靠在父王的怀里,眼皮打起架来。
魏曕左手托着女儿,右手伸过去,捏住团扇扇面,轻轻将细细的扇柄从她手中抽/了出来。
殷蕙还处于浅眠状态,手上的异样让她挑起眼帘,见魏曕挥动团扇替她们娘俩扇风,她朝他笑了笑,继续睡了。
那带着浓浓困意的短暂笑容,却让魏曕放松下来。
表妹在家里住了多久,他的心就悬了多久,总觉得自己一句话说错或是一个举动不对,都可能引起她的误会。
魏曕自然不会怕她什么,只是想到她默默地计较了十年,他就不想她再有一点不必有的伤心难过。
娘俩都睡着了,只有魏曕不停地扇着扇子。
马车停到蜀王府门前,宁姐儿睡得沉沉没有发觉,殷蕙醒了,就坐趟车的功夫,后背竟多了一层汗。
这就是金陵的夏天,闷热闷热的。
魏曕看她一眼,抱着宁姐儿先往外走去。
宁姐儿的一双鞋袜都被他脱掉了,就为了让女儿更凉快些。
殷蕙收拾好女儿的东西,跟在后面下了车。
金盏马上撑了伞靠过来,替主子隔绝头顶耀眼的阳光。
“你走得快,先送宁宁回去吧。”
见魏曕回头看过来,殷蕙轻声道,眼睛还没适应外面的光线,那团扇挡着。
魏曕就先走了。
殷蕙也与金盏加快脚步,一路回了后院。
“备水吧。”殷蕙吩咐候在旁边的银盏,她喝口凉水,直接去浴室等着了。
金盏去内室取王妃的换洗衣物。
王妃专门留了一扇衣柜放寝衣,夏季衣料薄,一下子就能挂二十多套。
式就多了,有小小一片肚/兜,有轻薄的对襟襦衣,更有最常穿的薄衫。这些都是与裤子分别成套的,还有几条长达膝盖的丝裙,都是王妃还是少女时期,贪图凉快,让锦绣楼的绣娘专门按照她的意思缝制而成,肩上只有两条细细的带子,穿上后前胸后背露了大半,若是拿到外面,定要被人说成伤风败俗。
可是真的很凉快,王妃也曾赏赐过她与银盏这种丝裙,金盏都舍不得穿,当成宝贝收藏着。
今天这么热,金盏就拿了一条浅碧色的丝裙给主子。
等魏曕送完女儿过来时,就听浴室那边已经有水声了。
看眼候在廊檐下的金盏、银盏,魏曕关上厅堂的门,直接朝浴室走去。
殷蕙舒舒服服地坐在浴桶里。
魏曕进来了,因为长时间抱着女儿,冷俊的脸微微发红。
殷蕙瞥他一眼,转了过去。
她发髻高挽,露出修长的脖颈,肌肤雪白。
穿着衣裳的她,娇艳明丽,脱去衣物,反而有种不染尘埃的清灵,尤其是此刻这般隐在水中时。
魏曕去屏风另一侧冲洗了。
殷蕙趁他在忙,走出浴桶,迅速擦干身体,穿上金盏替她准备好的夏季寝衣,先回了内室。
等魏曕洗好过来,殷蕙已经躺在床上了,质地顺滑的丝裙画笔般勾勒出她的侧影,浅浅的碧色,更衬出她的莹白。
魏曕从后面抱住她,唇印上她的脖颈。
殷蕙躲了躲,闭着眼睛道:“困了。”
魏曕将她转过来,看着她沐浴过后红润的脸,问:“高兴吗?”
殷蕙:“高兴什么?”
魏曕:“表妹搬走了。”
殷蕙哼道:“说得好像我不希望她住在这里似的,作为表嫂,我可没有怠慢她。”
魏曕知道,她对表妹已经仁至义尽,明明心里不舒服,礼节上却毫无疏漏。
“我高兴。”魏曕摸着她的唇角道。
殷蕙早就看出来了。
她不喜欢温如月,可她擅长应酬,不过是动动嘴的事。
魏曕有照顾温如月的责任,本身却抗拒家里多个必须要招待的外人,两种情绪交织,每次温如月在场,魏曕基本就没有过好脸色。
也幸好他平时就冷,换成殷蕙,去了一个表哥家里表哥却如此待她,她真是宁可去街头要饭,也懒得受这气。
“高兴就睡吧。”殷蕙推了他一把。
魏曕却将她拉回怀里,目光似火。
表妹走了,他高兴,她穿成这样,他更高兴。
下午衡哥儿、循哥儿回来时,阳光依然灼灼,小兄弟俩从外面走进来,脸蛋都红扑扑的。
知道父王今日告假在家,兄弟俩就先来给父王请安。
魏曕人在书房,书房里摆着冰鼎,比外面凉快多了。
衡哥儿、循哥儿走进来,就见父王穿着一件茶白色的夏袍,袖子卷到肘部,正在作画。
白色温雅,魏曕这么一穿,那冰冷的威严气势都缓和很多,导致衡哥儿、循哥儿竟有种面对陌生人的感觉,很不习惯。
魏曕一笔结束,这才偏头看来,注意到儿子们额头都有汗,他朝茶桌那边扬扬下巴,道:“渴了吧,自己倒茶。”
衡哥儿、循哥儿互视一眼,再走到茶桌边。
衡哥儿拿起茶壶,先给弟弟倒。
循哥儿偷偷回头,又看了眼父王。
衡哥儿连续倒了两碗茶,直到喝茶时,才偷偷去看父王。
喝好了,衡哥儿带着弟弟来到父王的书桌旁,发现父王画的是荷花,一片连绵的碧绿荷叶当中,冒出三四支尚且青涩的花苞,层层叠叠还是一片青绿,只有一朵花苞长得最好,微微绽开,露出鲜嫩的粉色。
衡哥儿的脑海里,便冒出“一枝独秀”四字。
“父王画的真好。”衡哥儿真心敬佩道。
别人都知道父王擅武,跟着皇祖父立下过许多战功,却不知道他的父王亦擅丹青。
魏曕笑了下,对儿子们道:“母亲还没睡醒,你们先回房沐浴,收拾好了再过来。”
兄弟俩恭声告退。
离开书房后,循哥儿忍不住对哥哥道:“父王今天似乎心情很好。”
衡哥儿点头,他都不记得上次父王穿浅色衣裳是什么时候了。
循哥儿:“是因为表姑母走了吗?”
衡哥儿惊讶地看向弟弟:“为何这么说?”
循哥儿嘿嘿笑:“我就是觉得,父王不喜欢表姑母。”
衡哥儿摸摸弟弟的头:“知道就好,不要说出来。”
小兄弟俩跳进浴桶里玩闹时,殷蕙刚刚梳好头,得知儿子们回来了,她来了前院。
发现儿子们不在,殷蕙只好去书房找魏曕。
魏曕正好完成了这幅画,叫她过来看。
殷蕙想起金盏、银盏的话,说她睡着没多久王爷就走了。
所以,没有歇晌的魏曕,一下午都待在书房作画?
至于魏曕的画功,早在祖父庆六十大寿时殷蕙就领教过,只是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看过魏曕的新画了,他先是跟着公爹起事再是到刑部审案,也是没时间。
这幅荷花图画得简单淡雅,除了荷叶就是花苞。
那朵微微绽开的荷花,凝聚了魏曕最多的心思,乃此图精髓所在。
殷蕙细细欣赏时,魏曕在她耳边道:“这朵是你。”
午后帐中,碧色的裙摆层层堆叠,她双颊酡红,便如这朵荷花。
殷蕙自然也听懂了魏曕的意思。
热意爬上她的耳垂,这一瞬间,殷蕙的脸与那荷花同色。
“下流。”她轻叱道,转身离去。
魏曕最后看眼桌上的荷花,压好镇纸晒干,跟了上去。
衡哥儿、循哥儿、宁姐儿都过来了,今晚的饭桌上,终于又只有他们一家五口。
“父王这么穿真好看。”宁姐儿瞅瞅父王,把哥哥们只敢偷偷议论的话说了出来。
魏曕面不改色地给女儿夹了一口菜。
殷蕙扫向他身上的夏袍。
这是今年订做夏季的衣裳时,她给魏曕挑的一匹料子,其实每年她都会给魏曕做两套浅色的,原因无他,殷蕙喜欢那颜色的料子,可她穿又太淡了,只能做成男装。奈何魏曕自有喜好,什么黑色、灰色、深蓝、褐色换着穿,就是不碰这些浅色。
衣裳都在衣柜里放着,今天魏曕大概真的心情很好,重新沐浴过后就换了这套茶白色的。
“娘在偷看父王。”宁姐儿突然宣布道,一脸坏笑。
魏曕看向妻子。
殷蕙若无其事地澄清:“我在看父王的袍子。”
宁姐儿想了想,好吧,娘亲的确没有看父王的脸。
魏曕看着掩饰般给儿子们夹菜的妻子,再看眼自己的衣袖。
饭后,趁暑气散了,一家五口去花园散步。
宁姐儿最近常往陶然居跑,因为那两棵树樱桃树上的樱桃快要熟了。
今晚再去看,竟然有几颗全红了。
魏曕抱起宁姐儿,让宁姐儿亲手摘。
最后宁姐儿一共找到六颗全红的樱桃,洗干净后,由宁姐儿先给一家人分别分了一颗。
“还剩一颗,怎么办?”殷蕙问女儿。
宁姐儿眨眨眼睛,抓到自己的小手里,一手一颗。
衡哥儿、循哥儿都不介意。
殷蕙笑笑,将自己那颗樱桃放进口中,咬一口,酸得她直眯眼睛。
“这颗软,应该熟透了。”
魏曕见了,将他的那颗递到她嘴边。
殷蕙先看向孩子们,见三兄妹都没觉得这有何大惊小怪的,这才垂眸咬了过来。
嗯,确实他这颗更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