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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二百岁那天,九尾送了她一条鞭子和一把顶好的古琴。
类认出那鞭子材料是她从前褪下的皮毛,突然意识到阿雅的鞭子居然真的是正牌,九尾那厮偷了她的皮。
九尾露出招牌微笑,“小雅,虽你不问,我仍要使你知道,我叫白简,你要记住这名字,日后不要再叫我小师父才好。”
他的笑容逐渐有些心虚,“这鞭子,是我使了很大力气,用神兽类的皮做成,古琴我一直使着,如今都送与你,作为你生辰的礼物,你好生保存。”
噗。
类惊了。
九尾真的是臭不要脸。
使了很大力气,是指使了很大力气偷了她的皮??!!
阿雅面上淡淡,但这丫头心里肯定乐开了花,阿雅抱住九尾,第一次没有叫他小师父,她说,“白简,带我走吧。”
九尾仿佛傻子,“走?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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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九尾和阿雅再没见面。
那天九尾的呆滞,阿雅不知九尾是否有意为之,却并未感到难过,甚至有些庆幸。
庆幸九尾没有立马带她离开,庆幸她尚有一份理智,顾及鲛人族万千子民,没有被感情冲昏了头脑。
阿雅真是极克制极冷静的女子。
在龙宫里漫长且枯燥的日子里,她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白简这个名字。
只有她偶尔把鞭子认真拿起又仔细的放起来,或偷偷避开所有人去弹古琴的时候,类才能知道,原来她没有忘记九尾。
鲸、章、蛟、蛇的四位公主也同阿雅住在一起,与她们为未曾谋面的龙王每日争奇斗艳明争暗防不同,阿雅甚至从未出过自己的院子。
如果孤身在这院子里住着,直到老去,倒也是不错的。
只是一想起那身白衣,到底意难平。
阿雅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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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二百三十岁时,见到了另一个自己。
那是九尾的一条尾巴所变的。
类那时才发现,九尾居然剩了四尾,变出另一个阿雅之后,他还有三条。
另一个阿雅十分木讷,但到底是神兽所为,也算是活灵活现,九尾擅变,偷溜入龙宫带走了阿雅,带她去见了很多人。
九尾一一介绍,“鲸族清非,章族阮无,蛟龙元衡,蛇族秋桐。”
“他们都是当初其他执政的四族生而带有法力的人,都厉害的很。”
阿雅愣住,九尾握着她的手,“这些人都曾受过龙族迫害,我拿尾巴救下他们,你只想办法让自己不被选成王妃,我就有办法救你出来,且不害你族人性命。”
九尾是祥瑞之兽,与类不同,他并没有极强的力量,且一向脆弱,只是生而有九尾,一尾即一命,当九尾只剩一尾时,他便会失去理智,成为凶手,弑杀且不顾性命,如同疯魔,极难对付。
九尾有洁癖,有十分洁身自好,早早便告诉凤凰,若有一天,他只剩一尾,要凤凰毫不犹豫的杀掉他。
拿四条命换一个可能,与阿雅守在一起。类想,九尾对阿雅,便如同她对凤凰那般情深了吧?
阿雅还没反应过来,呆呆问他,“那么你现在来找我作甚?”
九尾捏捏阿雅的鬓角,“我要让你知道,我一直在。”
后来的十年,假阿雅不修边幅,待在龙宫里,把自己搞得又丑又难看,真阿雅便随着九尾四处去玩,甚至还随他回了一次昆仑,只是九尾心虚于类的皮子,居然没让她瞧瞧嫂子,类觉得可惜又可气。
他们在人间寻了处僻静地,青山连绵,若水潺潺,一件木屋,两件大喜的红袍,凤凰笑吟吟做他们的见证人。
类眼睛发涩。
兄长们早已故去,爱人也下落不明,现在,类在他们无法看见的角度,听他们欢声笑语,仿佛所有人都未曾离开过。
可心里却更清楚,他们确确实实的离开了。
凤凰在他们婚后便回了昆仑。
类当然不能偷看别人洞房,捂着眼睛耳朵躲了很远,她想,凤凰是否也会羡慕九尾同阿雅?他后来离去,会不会只是因为倦了昆仑的生活?
无解。
第二日,九尾满脸羞涩,阿雅笑,“放心啊小师父,我会对你负责的。”
九尾扶着脑袋,“叫白简,不要叫小师父,我看人间书中写的,总觉得师徒有些不太好呢……”
阿雅凑近九尾耳朵,“小师父?”
他们如同平凡的夫妻一般在一起生活,一起打猎,一起做饭,一起种花,一起花前月下。
那一段时光,仅看着,便觉得很美好。
九尾讶异于阿雅居然没有宝宝,阿雅只神秘一笑,“我们还有一道只有在深海中才能结的婚配符文没有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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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如白驹过隙,匆匆而逝。
清非传来消息,说龙王早就看上了蛇族公主。
选秀那日,要求五名公主单独前去,恐怕假阿雅会暴露,两人决定回深海。
九尾假扮成龙宫的宫女在阿雅的院子里等待。
临行时,阿雅疑惑,“白简,清非他们修为不比你低,为何如此信服于你?”
九尾贱兮兮笑,“我生来战斗力不强,有九尾九命,一条尾巴一条命,剩最后一条尾巴的时候,我就没了神智,但战斗和防御几乎无人能敌,我们可都是过了命的兄弟,如今我有难,他们自然要帮。”
阿雅眼泪啪嗒掉,珍珠哗啦响,阿雅拍他,“你傻呀,你一下丢了六条命!”
九尾眼睛贼亮,“我欢喜你,莫说六条命,便是九条都不要了,我眼睛都不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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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雅离开了便再没回来。
清非等人私下聚集了一大批本就会法术,却遭受龙族迫害的五族人,要在龙王纳妃时反抗,这本来就是自杀式的反扑,或许会趁龙族不备,可以来个猛击,让龙族有所反省,九尾劝他们不得,便要他们到时杀掉假的阿雅,尸体难辨真假,阿雅就得以脱身。
龙族之人到底精明,九尾想要带阿雅回陆上的算盘,被拆的一干二净。
阿雅被囚住。
龙族人早知道他们的动作,阿雅从小不愿学习歌舞,假阿雅露了馅,龙族人索性放长线钓大鱼,等着把会法术的异族人一网打尽。
九尾不知阿雅为何被囚,又怕会累及他人,使异族人置死地而后生的计划都无法施展,便单独行动,偷溜到了关押阿雅的牢房,被瓮中捉鳖。
硬生生又丢了一尾。
阿雅的记忆里,她将被囚时曾反抗过,却没有丝毫作用,她才知道龙族的力量有多可怕,阿雅昏过去三日,醒来时九尾已经被救走,她身边有一片硕大的凤凰羽毛。
阿雅觉得开心。
或许是自己不慎暴露了会法术之事,也或许是皮鞭或古琴被发现了,总之,没有连累九尾,她很满足。
三天之后,阿雅在隔壁的牢房里见到了秋桐。
秋桐拍打着牢门要狱卒放她出去,唾恨龙族不讲信用。
又过两天,九尾出现了。
阿雅泣不成声。
九尾偷溜进牢房,显得又开心又无奈,他笑着跟阿雅说,他想到了绝佳的方法。
龙族从秋桐那里知道了所有人的信息,九尾安抚众人,让他们先各自去逃命,自己来了牢房。
九尾说,“我爱你,莫说九条命,纵是一百一万条,为你,我也可以不要的。阿雅,你莫哭。”
阿雅隔着笼子看着九尾,突然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手腕,有符文从阿雅手上渡到九尾手腕。
那是鲛人的婚配符文,从此两人同心,不论九尾在哪儿,做了什么,阿雅都能知道。
九尾不明所以,还是轻轻吻阿雅的手,眼中含泪。
阿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紧紧抓着九尾的手不肯放开。
九尾轻轻凑过来,“我们阿雅乖,放开手,睡一觉,一切都会好的。”
“白简,快走,秋桐什么都说了,他们要你,龙族要的人是你啊!”
可是阿雅早被封住了声音,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只能在九尾的安眠咒中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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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这条狐狸一向聪明又狡猾,到了这时,竟在深海里犯了蠢。
他竟舍了自己的第八条尾巴。
早就备好的玄铁笼子从天而降。
任凭类嘶吼绝望看着我平时纤尘不染的兄长在笼中挣出一身血迹。
龙王把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九尾笑着。
“再没哪件兵器能比他顺手了。”
他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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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阿雅被绑来了这里,当做重犯关着。
她在心里一遍遍呼唤白简,却并没有应答。
在她的感知里,九尾被人为关了很久,后来,龙族的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竟控制了九尾。
阿雅的印象里,九尾杀了很多人。
后来,九尾不见了。
梦境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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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痛苦的记忆越好吃,这记忆果然吃起来又甜又香。
梦中百年,梦外一瞬。仅仅一瞬,类恍若隔世,看向小白,竟有种从未见过他的感觉。
她从前食人记忆,向来是囫囵吞枣,今天才第一次去细细观看了旁人的人生。
小白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她。
类问阿雅,“他们让……白简杀了谁。”
阿雅突然大笑起来,带着铁链都沙拉作响,一颗颗珍珠从她脸上滑落掉到深海里,小白不知整件事情,从类的背上跳下去,踩着岩石去捡,开心的不得了。
阿雅颤抖着开口,
“清,非。阮,无。元,衡。……”
一字一句,一句一顿。
龙族,怎么敢。
阿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你就甘心死?你就不想再去见白简?”
阿雅苦笑着摇头低喃,不可能了,不可能了。
类突然希望这一次被自己吸食记忆的人不会死去。
阿雅知道九尾已经死了吗?
阿雅突然凑近类,低着声音恶狠狠跟类说,“把珠子给巫,三日之内,若它没解封,你吃掉的我的修为,会杀了你。”
她终于化成泡沫飘在海中,岩石上留着空荡荡的铁索,荡来荡去,无所适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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