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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致真找安阳的时候她正在看书。
一间小平房不算大,四个人一间屋子,每个人有自己的床但得两个人共用一张桌子。和安阳共用桌子的是赵春霞,但她一般不用桌子,倒是安阳时常在那儿看看书写写字。
两人的桌子正对着宿舍唯一的窗户,外面就是知青点的院子。
谢致真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了安阳,便直接走到了窗户旁。
暖色的灯光下少女好像被镀了一层光晕,柔和,恬静。
虽然谢致真以前对安阳有这样那样的不满,但对于她时常抱着一本书看的举动也十分欣赏。
谢致真注视着安阳愣了会儿神,才想起来意,指骨敲了敲窗檐。
安阳的目光恋恋不舍地从书上挪开,在窗户间里看见了来人。
谢致真发出的动静同样地惊动了宿舍里别的女知青,张玉面露欢喜,却矜持地没有上前,反手将垂落脸颊的发丝勾在耳后。
安阳将窗户推开了些,足以让谢致真大半个身子暴露出来,“有事?”
“嗯。”谢致真点点头,神情严肃,“安阳,想和你聊聊。”
安阳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她并不觉得谢致真会有什么要紧事找她,但还是哦了一声慢悠悠地把书放起来,“你等我一下。”
安阳没看见,她身后的张玉面容扭曲了一下,嘴角向下撇了撇。
这些天谢致真和刘雪莲刻意保持了些距离,别人看不出来,一直注意着谢致真的张玉可是一清二楚,但谁能告诉她,怎么又突然冒出个安阳???
夏日夜晚的乡村吹过清凉的风,蝉鸣和蛙声此起彼伏,月色温柔抚摸着黑色的土地又将两个一高一矮的人影拉长。
“听村里人说陆渊今天找你了?”
安阳被他这样一提,就想到了今早那瓶香甜的鲜奶,咽了口口水,有些走神地嗯了一声。
谢致真看她这副不上心的模样,心里着急了,“你年纪小,不知人心险恶。以后陆渊再来找你不用给他好脸色。”
安阳还想着那瓶奶呢,突闻此言,秀眉一拧,“那怎么行?呃……我是说,陆渊不是坏人。”
她还想问陆渊要门路自己定鲜奶呢,刚来刘家村的时候她就打听过定奶的事,但奈何整个元河县市场需求量都不大,本省的奶厂根本就不送元河县,更何况是送来刘家村。
“不是坏人?安阳,你别被他骗了。”谢致真听见安阳替陆渊说话,一个头两个大,感觉自己是操碎心的老妈子,“以前我是亲眼看见的他对刘雪莲同志动手动脚,就这件事可以证明陆渊他就是个流氓。”
安阳顺着他的话想到了不久前陆渊嵌着她的下巴摸她的腰那事,脸色刷一下惨白。
是了,都怪牛奶太好喝,她差点就被迷惑住了,陆渊真的不算好人啊。
谢致真见自己的话吓到了安阳,明白她是真听进去了才稍微松了口气,又苦口婆心地教育起安阳:“你年纪小,又生的好看,自己多长个心眼。你想想陆渊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安阳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家,听到了老爸老妈的轮番碎碎念,她抿着嘴不说话,却也知道谢致真说这些是为她好,并没有打断。
“现在村里人都在传你俩的事。我知道你不在乎这些,但是你想过没有,这是不是陆渊故意的呢?他是不是别有用心的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儿一样用谣言就能捆住你呢?”
谢致真看了眼脸色不佳一言不发的安阳,知道这一剂药下猛了,又才叹了口气,笑着道:“别板着张脸了,没事的,以后少和陆渊那人来往就是了,知道吗?”
安阳煞有其事地重重点了点脑袋。
谢致真知道吓着她了,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刚才看你桌子上有罐新的巧克力,之前送你的吃完了?”
那罐新的还是陆渊送的呢。安阳没敢说,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不剩多少了。”
“我那儿还有一罐,不过已经开了,你不嫌弃的话待会儿给你。”
安阳唔了一声,刚想拒绝就听见身后传来的动静。
两人循声转头,没看见人,也顺势结束了话题。
两人没看见的角落里,张玉心神未定地抚着砰砰跳的胸口,过了一会儿,等外头的声音走远了,受到惊吓的脸色才变得难看起来。
谢致真叫走安阳让张玉抓心挠肺了好一会儿,以前的刘雪莲她不放在心上,是因为在她看来刘雪莲根本配不上谢致真。可现在情敌有可能换做了安阳,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没能忍住,偷摸地想要去偷听,结果只听了一耳朵,就听见了谢致真说安阳这些天在吃的巧克力是他送的,而且还要继续送。
这怎么让张玉平静得下来?
她想,她要是再不出手,两个人可能真的处上了。
不过两人之间的来往张玉是断然不会透露给别人的,她的目标是谢致真,她才不会让他俩有传绯闻的机会呢。
想到了今天的热门话题是陆渊和安阳,张玉眼中精光一闪,她还可以再添一把火!
前一天安阳才说了可以借单车给陆渊,陆渊也没想到自己第二天就有了要借用的地方。
看见知青点外的陆渊,安阳磨蹭了一下,顶着谢致真不赞同的眼神走了出去。
“我去市里有些急事,想借你的车。”陆渊开门见山,他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却也能让人感受得到他的急迫。
去市里最快的方式是去公社搭班车,但是光是刘家村去清河公社就得走上将近两个小时,陆渊有急事的话借单车也是情理之中。安阳在心里说服了一下自己,她这是救急,不是故意要和陆渊打交道的,再说了,她昨天才说了单车随便借。
安阳哦了一声,没敢靠近陆渊,怯怯地跑开,一言未发地从院子里把车推出来。
然后,停车,闪开,示意陆渊骑走。
陆渊的眉心挤出一道浅浅的纹路,他望进知青点的院子里,和带着警惕目光看着他的谢致真四目相对。
电光火石了几息,陆渊忽然挪开了视线,不是他怕了,是他真有急事。
他把目光转到离他老远的安阳身上,勾勾唇角,压低声音却也足以让安阳听见:“晚点给你带牛奶。”
安阳就这么怀揣着不安与开心的复杂心情,看着那人远去。
而陆渊现在却没心思去想男主给他使了什么招,让安阳一个晚上就对他态度大转变,几乎回到了那天他刻意轻薄她的时候。
他手里有一批货在市里丢了,刘家村偏僻又没有装个电话,消息转了好几道才到他耳里。
要不是男女主都在刘家村,且现在政策不方便,他何必这样束手束脚。
陆渊眉心压低,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冷意。
陆渊在市里处理问题,而村里头关于两个人的谣言又有鼻子有眼起来,现在安阳走在路上都有些好事的人直接当着她的面窃窃私语,那模样,生怕不知道她知道似的。
然而安阳那副不在乎的模样在一些人看来就变了味儿。
“瞧瞧,我说吧。那狐媚子就是心虚了。”胖婶得意洋洋地和旁边一起说闲话的妇人说道,“她要是和那狼崽子没什么,能听着我们这么说?”
一旁的妇人赞同地点头,“我看那些知青都不错,就这个,不好好干活,心思全吊在男人身上了。”
胖婶笑容猥琐,眼神暧昧地回了一句:“说不定啊,是心思吊在男人的裤裆上。”
正是闲时,没去开荒的妇人懒汉都喜欢围在村头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此时胖婶周围就有不少人,听见她讲荤话,皆是倒嘘一声,心照不宣地笑得暧昧。
人堆里的常大花笑着摆摆手,“你这臭婆娘,讲糊话远点说去,这一群娃娃呢。”
不远处几个小孩跳得正欢,丝毫没有被影响到的样子。
就在这时,胖婶身后的人家打开了院门,还没等看清来人,就‘哗啦’一盆水倒在了胖婶脚边,周围的人多少都有被波及。
“吵吵吵,一个二个没事干就去开荒,净是说些没头没尾的糟污话。”
说话的是大队长的媳妇,她大儿子叫刘柱,所以大家都喜欢叫她柱子娘。
胖婶就不是个能忍住脾气的,她眼睛一斜也没直接骂人,而是阴阳怪气道:“哟,我当你为啥生气呢,怎么,看着人家女知青有钱,想给你家柱子说亲啊?”
这下周围可没人帮着胖婶起哄了,大队长的权利可大,他们得罪不起。但胖婶不怕啊,胖婶她娘家两个兄弟都在县里当工人,两个嫂子娘家也是县里人,一个帮衬一把,就算是大队长有心穿小鞋都不怕一年过不下去。
“管好你那张狗嘴!”柱子娘是真生气了,她站在门里,指着门外胖婶的鼻子,“你这个臭婆娘,迟早招祸。”
胖婶也一个叉腰,火冒三丈,歪头啐了口唾沫,“我呸,你个黑心肝的老娘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啥,怎么,你家柱子小小年纪想女人了呗,那狐媚子刚来村里的时候那叫一个热心肠啊,这是上赶着想做倒插门呢。”
安阳刚来的时候村干部就得了信儿要好好照顾她,但那时候村里农忙,正好大队长家里头的柱子是个半大小子,不上工也没啥,于是大队长大手一挥就让大儿子去帮忙安置了。
但这事儿到了胖婶嘴里,就变得不堪起来。
柱子娘气急,上前一步就去揪扯胖婶的头发,“臭婆娘,你的心怎么就那么坏呢?我柱子才多大?还在上学的娃娃造什么孽要被你这臭嘴一通胡扯。”
胖婶不甘示弱和柱子娘纠缠在一起,你扯我头发我就卡你脖子。周围的人暗叫不好纷纷上前劝架。
“女大三抱金砖,我看你这婆娘整天替她说话,就是安的这心,要不广播员的位置怎么说内定就内定了?”
“死胖子,你给老娘住嘴,什么话你都敢乱说啊!”柱子娘是又气又怕,被人拉开了就指着胖婶抖着手骂。“没脑子的蠢货!”
她那猪脑子也不想想,怎么安阳知青一来村里就装上了广播?为啥村干部全都同意内定刚来的安阳知青做广播员?有些人眼界就那么点儿,多的事儿她也想不到了。
“哼!被我说中了吧!”胖婶还以为柱子娘是恼羞成怒了,她吹走挡在眼前被扯散的头发,洋洋得意,“不过就你家柱子那竹竿似的模样,人家可看不上,人家喜欢的是狼崽子那脸那身子。”
胖婶口无遮拦,让柱子娘气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好在村长在此时赶到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