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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园东,花共柳。红紫又一齐开了。引将蜂蝶燕和莺,成阵价、忙忙走。
春天一层层的将自己描红画翠,就是给姑娘们绣扇扑蝶用的。
主角儿是我,春是画布。
“扑到了何如?”
我摇头:“趣味全在扑不着上。”
“原本要帮你捉呢?看来就不必忙活了。”
正与一只蓝羽蝶玩着捉迷藏的我“败下阵来”,它晓梦的翅膀越过绿枝,翩跹去了,而倩影尤在。
我忙着玩耍——又成为了他眼中的风景。
闻他又言:“倒是第一次见在花丛中取闹,却不曾摘花的姑娘。”
我对他无拘束的笑着:“有道是今生向善容貌美,前世佛前供花人。供花尚且如是,想必护花更甚。所以说,我的来世,该会比今世漂亮~”
他亦笑的自若:“这样的说辞,该是看了什么经书吧?你哪里会想这么多,也不是刻意求得什么漂亮,只是真正爱花,才不摘花。”
我瞬时有些感动。
“还有呢,若把花摘了,蜜蜂们上哪儿采蜜去?你这个馋猫儿可就没蜜糖浇吃了。”
听罢,我咯咯直笑,闹腾起来,用小石子丢他。
他正斜靠着一块小石山。
待闹的累了,我也凑到石头上坐下。
皮儿太薄,阳光一晒便会双颊通红,还有灼痛之感。现下用扇子扇起凉风,凉丝丝的好不惬意。
念奕安温柔的眼神笼罩而来,突然说道:“咦,小兔子。”
我一惊,抬起眼眸:“你知道了?”
这下轮到他不解了:“知道什么?我是说你头上的那枚发簪,竟是枚小兔子,原来还有长成这样的大珍珠呀,难得一见。”
喔~,说的是我的小兔簪啊……
还是那日玄武门外看“鞭刑大戏”之前,苏姑姑为我梳头之时赠与我的。
一颗硕大圆润的珍珠上,偏偏长了两个兔耳型凸起。再用两粒极小的红宝石嵌在上面作为眼睛,真是小菟之化身,叫我喜爱之极,便也日日戴着。
我咳咳一声,咬着嘴唇道:“还以为,你知道了我究竟是谁呢。”然后,我扯过他的手,在他的手心中,慢慢的写下了我的名字。
他细细体会着一笔一划,随即笑了:“噢,原来你就是是李灈的小通缉犯。”
我有些愠恼:“你……”
也突然有一丝后悔,若他知道皇后之死出于我手,会不会……我不敢往下想了。
可他又马上说出一段让我安然的话:“其实数年前我就猜到,圣人有心除这李灈。所以皇后之薨,也是必然。你这马前小卒,既然能被安排出来避风头,要保护你的人定不会少,放心吧。”
然后他的脸颊一红,慢吞吞的说道:“谢谢你的信任,你既信我,我定不辜负。”
我拄着小脸,抿着嘴,笑看着他。
此时冬休飞跑过来:“三公子,小大人,王爷正到处找你们两个呢。百越王家的小县主来了,不知为了何事一直哭哭啼啼。偏偏二少夫人又出门去了,也没个女眷能安慰一句,快去前厅看看吧。”
百越王的小县主,那不就是周贵妃的妹妹嘛。
入了前厅门来,看见那娇滴滴的小县主十二岁左右的模样,梳着丱发——两个小髻配着两个垂寰,发丝细软没个魂儿。
脸上泪水未干,仍在抽噎。
王爷焦急的开口道:“玉舍人,安儿,正要与你们商讨此事,可又人人不在。百越王未奏禀圣上,就领了驻扎在城外的兵,前往离山大营找李灈讨要说法去了!”
我一惊,“还是为了前度刺客之事?”
王爷拍案说道:“咳!又生了另外一事,现如今赶在一起,才惹的百越王大动干戈!”
王爷转而看向小县主:“姑娘,事件起因你说只能告诉府中女眷,可能说了?”
我赶紧递了帕子给小县主:“可莫要哭了,再哭就没你的贵妃姐姐漂亮啦!往日在宫里,周贵妃有什么心事,就只和我说。所以现在,有什么难以启口的,也可以说给女官小姐姐吗?”
小县主本就着急,也就趁势落篷,附耳于我小声说道:“昨日下半天,我与两个丫鬟悄悄出门逛逛。不曾想遇到一个浑身酒气的登徒子,约摸十七八岁,说要即刻带我走。我不肯,便…便掀,掀我裙子,拧我脸蛋,吵嚷着自己是北境王手下归德郎将之子,谁敢不从他。”
“那后来呢?你是怎么跑脱的?”
讲到这里,小县主始才敢大声,当众说道:“有个丫鬟捡起一块石头,猛然楔在他的鼻子上,他一吃痛才丢了手,我们三个疯也似的跑,他还在后头喊人要追,便只能躲进一人家的牛棚里藏了许久。那个满地的牛粪,今日我还觉得臭。”
“想了一夜,没忍住委屈,就把前前后后跟阿耶说了。阿耶一听便暴跳如雷,前几日本就因为北境王生了一场大气,于是抄起兵器便出了门!都怪我一时欠了考虑。”
“阿耶一直脾气暴躁,我不想让他与人闹架!”
“可,我跟在后头又追不上,更拦不住。今日里哥哥又刚好不在,跟着皇上去了茉城别苑。府里的掌事和舍人还在宫中没回来……”
“初来此地,没有亲友,想找人求助就首先想到了念阿叔这里。阿叔您就帮帮阿耶吧。”
王爷听罢点点头,安慰县主别慌,传近卫过来问道:“今日里,北境王可在离山?”
近卫答:“禀王爷,北境王跟着皇上一并往茉城去了。”
“他带了多少人随行?”
“约摸三百。”
王爷扶髯:“只三百……传令下去,集合府兵五十。安儿,你与我便服轻械,去一趟离山。”
念奕安即刻严肃答是。
随后王爷交待与我:“玉舍人,本王去维稳一下局面。这小县主,就劳你看顾了。”
我正色答道:“王爷只管放心前去。”
父子二人与我交换了眼神,便巍然转身出门了。一边大步流星,一边与参军商讨着进一步的接应计划,策略布置。
看着他们的背影,我吁出一口气来,为何时日总是不太平。
想着此时的离山大营,两波势力定是僵持不下。北境王一方骄纵跋扈,百越王一方暴躁如雷,正如同天雷勾了地火,非整出大动静来。
无论如何,只愿该平安的人,平安就好。
一整天下来,我尚且是惴惴不安,更不用提小县主,完全是食不甘味,如坐针毡。
从上午等到午膳,从下午等到日落,直到酉时末,才遥闻大门处响起错落不断的马蹄声。
他们回来了!
小县主撒开步子就往外迎,焦急万分的心情一刻也不能多等。
念家父子一身的汗湿,洇透了后背。
衣裳上的污渍和血迹隐约可见,叫人看了十足担心。
“王爷,公子,如何了?怎么瞧起来有些不妙?”
二人累极了,气喘嘘嘘,摆了摆手,“先喝口水!”
接过丫鬟们递来的茶水,一通豪饮鲸吞,连用数杯才止,敞坐在椅上倒腾着气儿。
待气儿平了,王爷开口对小县主说道:“你父亲无碍。今日双方虽说动了手,也有些死伤,但好在南衙禁卫和我等到的及时,制止住了。圣人得了飞马传书,也就半路折回,亲审了此事。”
我和小县主异口同声:“审理结果如何?”
“圣人直接在离山大营升帐鞫谳,涉事的归德郎将被贬为了飞骑蔚,判了其子一百军棍,流于登州苦役三载。”
“至于那前度刺客之事,没了线索,尸身也无人来认,只能继续盘查。”
“而两位王爷未经允准,私动兵戎,也是一样罪过。削这二番养兵饷银三成以为惩戒。”
咝,看来皇上削弱番地的意图已经初露端倪了。
小县主听罢,用手疏着自己胸口,自我缓安慰道:“阿耶身体无恙便好。”
念王爷又说:“那驻扎在离山大营中的将士三万有余,你阿耶今日虽带了五千人马,可到底悬殊。今日本王和安儿,也算是拉了一场偏架,制住了几个架秧子起哄之人。要不然待火烧的更旺,后果可不堪设想。”
小县主即刻起身为王爷行了个肃拜大礼,王爷连忙将她扶起。
我问到:“王爷,今日死伤多少?”
“一开始以弓弩叫门,死了些看守。而后营门开了,又来了数十回合的单挑比试,打死方休。兵分两路,去攻后门的,有一小波的持械乱斗。这双方总共加起来,得有近千。”
“那也不少了!”
我再度看向念奕安,确认他是否安然无恙。
他会意,用一个稳稳的微笑表示他没事。
王爷看向小县主:“孩子,你阿耶这时间也该回府了,不如送你回去?”
她小鸡啄米似得点了点头。
于是,披着满天星斗,我和念奕安一同送她回在南城越王府。
叩响大门,来应门的却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门房,门口的守卫也无一人。
往里瞧瞧,漆黑一片,鸦雀无声。
小县主察觉出了异样,着急起来:“这……人呢?阿耶和哥哥呢?”
那门房一脸难色:“二小姐您总算回来了!王爷和公子今日出了门就没了信儿。方才又闯进来了一批禁军,把所有的丫鬟家丁,赶羊一样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