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柒伤泉。
沈非念面色发白,额头渗着细密汗珠,轻抵在额心处的拳头都在细微发颤。
沈栋那一脚着实给她伤得不轻,就算吃了沈澜弦的药丸,疼痛也未能缓和太多。
但她现在又不能躺下歇息,只能强撑着。
她的房中不时有人进进出出,来往者众多,都些是生面孔,全是顾执渊的人,高级情报探子。
这期间她下达的第一道命令是——“制造一个信息茧房,让段斯予相信,百姓真的在哄抢清雪草。”
她因为腹中绞痛,说话极简洁,但好在顾执渊立刻便能明白她的意图。
所以他调动人手,制作了一个哄抢假象,让段斯予确信无疑。
第二道命令是——“林婉前去与段斯予交易,让他相信我走投无路。”
林婉用其精湛的演技完成了这场配合。
第三道命令是——“行善坊掌柜经商多年,一定有什么致命的死穴吧?”
这就是精准地踩在了顾执渊的本行上,拿人短处这种事他太擅长了,行善坊掌柜贿赂朝中官员,拿下了往宫中送药的生意,但药材却不咋滴。
于是行善坊掌柜被迫配合沈非念,造了个天大的局,诓得段斯予跳进去。
第四道命令是——“将林婉买回来的清雪草分包拆装,制造出行善坊有大量库存的假象。”
这便是段斯予去查看后,没能发现破绽的原因。
第五道命令是——“林婉去一趟行善坊,当个托儿。”
这已是最最寻常的激将法了,但在当时那般情况下,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最有效。
当林婉拿着段斯予付的那五百万两银票回来时,她激动得手都在抖:“姑娘,成了!”
沈非念瞬间觉得自己身子也不疼了,气也顺了,人也舒坦了,忍不住大喊一声:“爽!”
“姑娘,行善坊的掌柜让我问问你,怎么交十万斤的货给段先生。”
“交什么交,不交。”
“啊?”
“我有我的办法,你让行善坊的掌柜收拾收拾,赶紧跑路去吧。行贿朝堂官员,中饱私囊,以次充好,说大了这可是欺君之罪,他还想在京中混不成?”
“……”
但顾执渊却铁青着脸:“一切尘埃落定,你现在可以躺下休息了吗?”
要不是她脾气太倔,顾执渊早把她敲晕让她睡下了。
自己身体都成什么样儿了,还要在这里死撑!
一个段斯予而已,自己前去逼他把清雪草交出来不就好了?
或者直接一把火把他仓库烧了,让他什么也做不了,不就行了?
目的不就是让他亏钱吗?
这些法子哪个不行?
她就一定要跟他这么斗智斗勇地累死累活?
但沈非念却跟摸老虎屁股似地摇摇头:“不行,还有最后一件事,我得亲自去办。”
“你还要做什么?”
“我得去见他。”
“什么?”
“不当面奚落一番他这个手下败将,我怎么出这口恶气!”沈非念说得理所当然,一本正经,“反派最爱叨叨逼了,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不走这个流程的反派人生是不完整的!”
顾执渊让她说晕头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咱姑娘的意思是,她要去找段斯予,痛打落水狗。”黄雯友情翻译,说话依旧是那么直接,直接得好!
顾执渊不是很能理解沈非念这种无聊的行为,但是看她那么兴奋,跃跃欲试的样子,又实不忍心搅了她的兴致。
于是他像个无奈的老父亲般叹气,让沈澜弦拿了些缓解疼痛的药让她吃下去后,才许她去找段斯予。
怕吃苦药的沈非念一口干掉了一把药丸,冲顾执渊撅嘴抛媚眼:“王爷么么哒!”
然后拉起黄雯和织巧,飞快地就去找段斯予了。
段斯予早已想明白了,这从头到尾都是沈非念的一个局。
一个看上去并不如何高明,甚至有些生涩,但每一步都稳稳抓住他心理的局。
她似乎,很擅长捉弄人心。
所以当他看着坐在对面的沈非念时,觉得十分疑惑,年纪这么轻的小姑娘,是如何学会玩转人心的。
甚至她娘亲赵楚在她这么大时,都还没有这般老练。
“不出意外,在这一切开始之前,你就已经拿到了解药,是吧?”段斯予问道。
“自然,否则我怎么敢拿着京中上百万人的性命开玩笑,你以为,我是你吗?”
“姑娘说话诛心了,我并有未害这百万人性命的打算。”
沈非念看着他,想说你懂个屁。
你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疫情爆发是什么样子,根本不知道人力在灾难面前有多么无助,根本不知道会让多少人付出生命的代价,来阻止苦难的蔓延。
但沈非念不想跟他说这些,这些痛苦他这种人是感受不到的。
“所以,前来与我商谈的人是林婉,而不是你自己本人前来。”段斯予慢声说道,“因为你料定,我会猜测你去找沈之楹,一旦你现身了,便证明你已从沈之楹找到解药,否则你不会有闲心与我做生意,定是在全力搜寻解药。”
“自然如此。”沈非念说。
“你们把沈家三姐弟控制得很好,一点风声也没有透露出来。”
“要给你做局,怎能露出破绽呢?”
段斯予面带笑意地点头,沈非念说得不错,一旦他发现异样,便会立刻有所反应,只有造成这种绝对的盲区,他才会上当。
段斯予转而问道:“不过我还是很奇,沈姑娘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操纵之法的。”
沈非念只笑,“段先生你囤居积奇,投机倒把,从中牟取暴利,枉顾人命,这般操纵之法,我是万万学不会的。我所做的,不过是反你之道而行之。”
段斯予却道,“五百万于我而言,并非是什么天文数字,我还是亏得起的。”
“我当然知道这笔钱对于你来说,并非不可承受,但这五百万扇在你脸上的耳光,却比什么都响。”
沈非念微微前倾了身子看着他,“你虽未曾说过,但我知道你一贯看不起我,因为在你看来,我远不如我母亲那般天资聪慧,更没有资格掌十八铺,也没有资格与你这般说话。如今能坐在这里与你侃侃而谈,也不过是借着我母亲的余荫。”
段斯予的脸色微变,沈非念说中了他的心思。
“你以过来人,长者,甚至强者的身份居高临下地俯视我,你觉得你有足够的资历给我一个历练,让我吃到惨痛的教训,好好长长记性,然后我会学乖,学聪明,学懂事,学着怎么做生意,怎么做商人。你将会认为这一切都将是你的功劳,是你设下的陷阱迫使我在痛苦中成长,蜕变,好像这样,你就能成为我的恩人,能完成我娘对你的嘱托。”
“是这样吗,段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