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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当庭众蛇妖卜卦,撒执念次子定言
何瀚文身上缠绕的妖气数量很稀少,而且仅仅是这一丝妖气也显得若隐若现。这股气息自然是属于李凊的。
纵然李凊的妖力不俗,又在出尘道长的指导下修炼多年,但她终究是个年轻的妖,还做不到完全抹除身为妖的特性和不自觉溢散出来的妖气。
然而,李凊自打进了何府的院子,就小心谨慎的控制着自己的身形,她不但控制着自己的妖力,甚至还施展了一种仙术弱化了自身的存在感,就连气味都淡化了。此时此刻,她正装作自己是一只普通的小野猫,趴在院子门口的一株银杏树上。
长孙无忧起初也认为何瀚文身上的妖气是因为他有可能接触过隐藏于世间的妖而沾染上的,就跟他和妹妹红娘隐藏在这人间一样。然而,在谨慎的环顾了正院之后,长孙无忧发现缠绕在何瀚文身上的那一丝妖气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散去,反而隐隐的内敛,将何瀚文笼罩住。
因此,长孙无忧断定何瀚文可能与自己和红娘相同,也是一只隐藏在世间的同类。在长孙无忧的猜测中,恐怕那个名为何瀚文的孩子,自打出生,便已经死去了,某个同类占有了他的身体,并一直以何瀚文的身份活着。
这真的是冤枉了何瀚文,也并不是李凊的手段。其实,李凊早就发现了何瀚文会不自觉得吸收自己平时不小心逸散出来的妖气。她之所以在何瀚文身边呆了这样长久的时间,也是想要搞明白何瀚文身上的这种奇怪的特性倒地是怎么回事。
否则,作为一只猫妖,李凊的好奇心绝对无法保持这样长久的时间——除非这个好奇能够不断地引发更多、更大的好奇。
长孙无忧不知道这个同类有什么打算,但他身为妖,并不想贸然的与同类进行接触,也不想坏了别的妖的事情。所以,他一直一言不发,直到哥舒行文发问。
哥舒行文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的副手和自己产业下的头牌都是妖,他顶多也就只算是一个懂得一些相面之术的江湖人士。
不过这并不妨碍哥舒行文对长孙无忧的信任,以及对红娘的信赖。此刻他被何进这么一问,顿时感觉有些难以回答。何老太太的态度显而易见,何进的态度则暧昧不清,他需要他最聪明的副手帮他拿个主意。
长孙无忧本不想掺和这种事情,但是哥舒行文向他发问,他不能不回答,但他同时也不想与一个同类敌对,因此他先从席间站起来,示意哥舒行文且慢行事。
长孙无忧此刻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想法,但一些致命的细节他必须搞清楚,因此他决定向何瀚文问问话,他必须试探一番。
长孙无忧先是对何老太太及席间的诸位权贵者恭敬的行礼,然后向何进发问:“将军,在下青天楼长孙无忧,略同星象及数术,也知周易,能否请小人向何公子问上几句话,才好发表意见?”
何进点了点头,言道:“叹之!长孙先生有言问汝,汝照实回答便是,不可妄言,汝知之否?”
何瀚文心下里觉得这个长孙无忧与在座的任何人都不太一样,他身上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但又说不清道不明,因此他此刻有些为难,左眼轻轻的咪了起来,没有迅速应承,而是先在心里思忖了一番。
此刻他那种强烈的不安又涌上心头,所以何瀚文的眼神不自觉的往李凊的方向望去。
李凊一早便发现了长孙无忧的身份,虽然他身上并没有任何的妖力逸散而出,但是他身上有一种湿滑的细微味道,是一种淡淡的苔藓味。所以,李凊认定这是一个修行多年的同类,若是与他发生冲突,李凊不一定能够全身而退。
之前长孙无忧只是观看,并没有多余的动作,所以李凊并没有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此刻长孙无忧有所行动,李凊立刻四脚着地,从趴着的状态起身,直立起来,尾巴高高的翘起。
何瀚文对于李凊的一些微小动作很敏感,这几年的相处,何瀚文已经将李凊的性格脾气摸得大差不差。他一看到李凊凝重的样子,便知道自己需要小心应付。
突然,他脑海中仿佛抓到了一束闪光,他知道那股熟悉的违和感是怎么来的了!那和李凊施展妖术的时候是同样的感觉,这个长孙无忧,也是个妖!
想到这里,何瀚文突然又不紧张了。自己这个麻烦吸引者的体质反正是跑不了了,该来的总会来,在这一瞬间,何瀚文放下了点什么。
“父亲,瀚文定然如实作答,请长孙先生尽管发问。”何瀚文睁开左眼答道。
长孙无忧得到首肯,便上前走到何瀚文近处,问道:“何公子,汝可知天命?”
何瀚文:“天命自为天命,天可知,天子亦可知,吾等怎可知天命呢?”
长孙无忧:“若有欲逆天改命者,该当如何?”
何瀚文:“吾实不知。然存在便合理,便是顺应了道,便是天命,茫茫天下,各有定数,命数加身,岂能以一身以抗之?”
长孙无忧:“便是至公子身上又该当如何?”
何瀚文:“吾当属苍生,天有道,吾自然是没什么差别的。”
长孙无忧:“公子仿佛颇有仙人风采。”
何瀚文:“先生谬赞了,实不敢当。愿天下苍生皆为平等,瀚文励志报效国家,愿安天下。至于小子个人命数,自有天道命数。”
长孙无忧:“公子小小年纪,能有如此秉性,难得。”
长孙无忧问完,又关何瀚文面色,只见何瀚文面色淡如水,丝毫没有显露出其它情绪,反而回答的很真诚。
长孙无忧又问了些莫名其妙,看似不相关却彼此之间仿佛有隐秘联系的问题,然后对何进言道:“将军,公子实在是我大汉难得一见的少年,若悉心教导,今后必为栋梁!无忧略通占卜之术,可否于院中占得一卦,示于众人?”
何进见长孙无忧对何瀚文评价颇高,心喜,允之。
只见长孙无忧于袖袍中取出一龟甲、一凤羽,又讨要一副香檀功德,置于地上。只见他掏出一匹白娟,展开,在香檀前布置好了,然后于四角撒上香灰、雄黄粉末、牛骨、羊血,言道:“可取将军一滴血否?若有何家宗室血液,辅之,可知一族气运流转。”
何进面露难色,正要拒绝,谁想何瀚文却主动言道:“父亲乃一家之主,恐不妥,不知吾与兄长血液可否?”
长孙无忧言道:“也可。”言罢,掏出一枚骨针,便要取血。
长孙无忧于何咸和何瀚文手臂上轻轻一点,两滴血珠便浸润而出,被长孙无忧滴入白娟上,各自化开,却并不相容。
长孙无忧又持龟甲、凤羽,于白娟上旋转,白娟便波澜起来,带动龟甲、尾羽颤动位移,最后定格,看的场中人群啧啧称奇,原本有对此不屑一顾之人,也面露凝重颜色。
一卦卜完,长孙无忧便长叹一声,直接席地而坐。
何进见了迫切的问道:“先生何故长叹?可有不妥?”
长孙无忧解答道:“福祸相依啊!南阳何家命数中有一大劫啊!”
何咸及其母刘氏听了也十分紧张,尤其是何咸,他忍不住直言问道:“可与庶弟相关?”
长孙无忧答道:“相关,但大劫并非因何公子而起。何家命数属乙木,而天下大势属丙火。何公子位于艮字位,不好,不好。”
“此为何解?”何进担忧的问道。
“何家劫难已定,然仍有回旋余地。大难大劫也是机遇,若将军能把握的住,则飞黄腾达,若把握不住,则亡族灭种。”长孙无忧解释道。
“如何劫难?如何把握?与叹之有何关系?”何进又问。
长孙无忧答曰:“何家属乙木,若劫难度过,则木化为磐石,若度不过去,火烧之,成齑粉耳,何公子乃琉璃,危难之时可保何家后嗣延续,却无法庇护整个何家。然而,这也是有条件的。琉璃与乙木互相浸润,何公子若仍然呆在何家,则同化为乙木耳。若要保何家基业,需何公子从族谱中除名,离开何家。此为重大牺牲,但可保何家基本。”
何进听了却犯了难,机遇与挑战并存,这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道理。长孙无忧显示的卦象,实在是太过于缥缈,这让何进难以下决断。日后如何且不必说,但说当下,若除去何瀚文族谱位置,则恐人耻笑,于官声不利。这未来和当下,实在是没法仔细拿捏啊!
正在何进犯愁的时候,何瀚文早已心思算定。既然何家依靠不上,自己只能另寻出路。在见识到李凊所描述的仙人修道生活之后,他在心生向往之余,也认为这是一个强大的庇护。
这些年的遭遇让他见识到,比起雄图霸业,倒不如先增强自身的实力。一旦一个人手无缚鸡之力,若不能自保,那么说什么成就事业,也不过都是空谈罢了。想到这里,他突然觉得这个何家子嗣的身份反而一点都不重要了。
既然何进动了这个心思,何咸也看不惯他,他不如早点离开洛阳这个是非之地。如此,做得个人情,若何家能逃过一劫,日后还有用处。
于是,何瀚文不等父亲何进决断,便瘫在担架上,言道:“父亲,瀚文乃父亲儿子,自当为家族考虑。父亲莫要犹豫,速速将瀚文从族谱中除名,瀚文明日便离开何家。若何家即将面临大劫,瀚文若有余力,定当庇护南阳何家。瀚文早听闻北海有名士,心如神往,不如就此机会,于北海求学,如何?”
何进没想到何瀚文能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老泪纵横,颇有不舍意味。纵然何瀚文并非嫡子,可近几年他在何进心里的位置也日渐增重。此番又听瀚文如此之言,感动、不舍、愧疚等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