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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俐可不知道自己是在几时几分于众目睽睽之下跌倒在牛津广场的,她只知道自己不得不刻不容缓地爬起来继续那个残酷的测试。
“阿姨,你为什么跑啊?有谁在追你吗?”一个男孩的声音问道,同时一双温暖的小手扶起她的身体。
何俐可却顾不得看上一眼孩子的模样,“马”不停蹄丢下一句:“是时间在追我!”
那苍老的声音又不厌其烦地在她耳边响起:“呵呵,何小姐,连句谢谢也没有,这样对待一个小朋友,你未免有些失礼。”
此时此刻,除了对方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声音之外,何俐可还听到了音乐伴奏和另一个声音:“……但爱过之后,分手之时亦是悲悲切切,可歌可泣,一刹那的激情,会令你们毕生难忘……”是个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标致悠然,俨然播音员的水准,而且似曾相识,像是在电视或收音机里听过一般。
只听女人继续说道:“好了,今天的《视说心语》节目又要跟大家说再见了。本节目由鑫居集团特约播出,别忘了鑫居集团当前热推的一款多功能餐刀,可以在切面包的同时,把面包烤好。好,看视频,了解身边事,说出心里话。让我们明天再见!”
多么熟悉的谢幕词加广告植入,何俐可已听出说话的正是主持人时珍。她平时偶尔也会观看《视说心语》,这个节目每晚播出,次日午间重播,想来凶手此刻正坐在电视机跟前收看着重播。
突然,耳畔的电视声音消失了,又代之以那苍老的声音:“何小姐,看来我需要提醒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以你现在的速度,迟到将是不可避免的。”
何俐可这才意识到自己万分疲劳的双腿已经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脚趾麻木得没有任何知觉,脚踝传来扭伤后的阵阵酸痛。她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是在一瘸一拐地奔走着,脚上跟高十几公分的josiny(卓诗尼)如同刑具一般折磨着她的趾骨乃至灵魂。她忽而觉得那双长靴宛如一尊花瓶,纵然看上去给人风姿绰约之感,但跌碎后却拥有着割破美人脸,给人心如刀割之感的残忍威力。
虐足日当午,汗滴脚下土!
一种灵魂即将出窍的恍惚感从心底油然而生,何俐可甚至难以分辨从她脸上滴落的是汗水还是泪水。
“噢!何小姐,你在哭吗?别这样,我以为你对人生中残酷的竞争一直乐之不疲呢。”他,就仿佛鬼魅一般,无时无刻纠缠在她身边,近在咫尺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而她,却始终面对着一个若隐若现却又遥不可及的声音,神秘而残暴地遥控着她这个扯线木偶。
“我还能怎样,像风筝一样被你放飞起来?长出一对翅膀?又或者……”何俐可的声音里带着理智丧失后即兴的疯狂,但却令她本已气喘吁吁的胸口更加缺氧难耐。
“何小姐,何必抱怨,其实你的每一天不都是如此吗?表面上功成名就,实际上也只不过是一枚棋子而已,每天像上满了发条的钟一样,分秒不差地走着。你的灵魂已经丧失了自我,丧失了自尊,更丧失了自由……”
“够了!我实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何俐可打断对方的话,自己也扶着路边的电线杆停下了狂奔的脚步。“i-quit(我退出)!”
“你想退出?别怪我没提醒你,离终点已经不远了。”
何俐可忽然发现自己已经按照手机上的路线跑到了一个四周空无一人的诡异地带,倒的确有几分终点的模样,但是她仍沉声道:“对,我决定退出,退出你那个精神病式的测试。”
“何小姐,我们约定在先,你知道退出对你意味着什么吗?”那苍老的声音严肃地说道。
“随你怎样!但我有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会选中我?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不幸吗?”
“这不重要,而且你也不会喜欢那个答案。只有你知道问题是什么,才会理解答案的意义。”
“好!我想我已经找到答案了,就像你说的,我现在要找回自我,找回自尊,更要找回自由,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何俐可此时双臂交叉于胸前,说话间,她伸在腋下握着手机的右手已拨下了110……
何俐可的回忆足有半生那么漫长,但她平静的诉说依然给人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隔壁房间里的众多听众无不打从心眼儿里赞叹催眠术的神奇。而何俐可的故事好像在*上演之前却突然没了下文,情节不乏精彩,可惜未能落幕,幕后真凶的庐山真面目也未见一斑。这时,监听仪器的扬声器里竟然传出了何俐可微弱的鼾声。
“谢医生,什么情况?”邓浩然问,他看向谢桑秋的眼睛射出焦急的光芒。
“她最后选择了报警,看来那一刻就是她记忆的终点。”谢桑秋扶了一下眼镜,说道,“顶着创伤后心理阴影的巨大压力,她也已经快精疲力竭了。这次催眠到此为止,该让她们母子俩好好睡上一觉了。”
“这岂不又是不了了之!”心直口快的李大龙说道。
邓浩然扭头看了他一眼,说:“但这次催眠已经为我们留下了千头万绪的线索。”
“头儿说得对!”小迷你接话道,“首先,整个催眠过程证明了,受害人并没有见过凶手的样子,只知道凶手拥有一副苍老的男人的声音,所以,凶手的年龄应该至少在四十岁以上,很可能是个老头儿。”
“分析得好!”邓浩然说,“这一点不容置疑,那接下来的其次呢?”
“其次……”刚才旁听的时候,小迷你满脑子逻辑思维奔逸,肚子里可以说有着千言万语,但同别人一样,生怕错过何俐可述说出的任何一个字,因而不得不保持缄默,但此刻再想和盘托出,之前的千思万绪却好似落向沙漠的雨滴,再也不见踪影。
看着她微张却无言的哑口,邓浩然道:“让我们再重新回忆一下受害人的记忆,实际上,她先后被绑架了两次。”他说着将目光扫向龙熙蕊和谢桑秋,继续说道,“第一次,是在下班后去珠宝店的路上,据说她当时是闻到了一种特殊的花香味儿。”说话间,邓浩然对着身边的龙熙蕊抽了抽鼻子,嗅着她身上的味道,但动作极其隐蔽,属于两个人之间的**。“而第二次,是何俐可被迫接受测试,跑遍全城后,决定退出测试,想要打电话报警的时候。”看着众人频频点头,他又道,“根据我们在彼岸集团搜集到的资料,在卫生间发现被截肢后的何俐可的前一天,她跑遍全城的视频上了电视节目;前两天,她去了单位上班。所以,两次绑架之间隔了一天。当然,重点在于我们已经可以基本确定第一次绑架的时间和地点,而且凶手应该在那里出现过,要寻找一切可能拍摄到何俐可身影的监控视频,比如十字路口附近的交通监控。”
“知道了,头儿!”小迷你说着已拿出纸笔作起记录。
“然后,根据何俐可的描述,囚禁她的地方是一个三面是墙,一面是镜子的房间。”邓浩然接着说道,“凶手有一副可以在他的遥控下产生电击的手铐……”
“而且他喜欢听受害人被电击后的尖叫声。”谢桑秋插话道。
“那谢医生,这是一种什么心理?”邓浩然问。
“一般来讲,这样的男人可能有着异常的姓爱取向。”
“对呀!两名受害人都没有遭到姓侵犯,看来他并不喜欢女性的身体,而是偏爱她们的尖叫声。”说话的是史明珠。
“呦!没看出来,这方面你还挺老道的啊!”大嗓门的韩兴调侃着独身的史明珠,“你不是推理出凶手是个喜欢听着女人的尖叫声而无姓*的人吧!”
一旁的谢桑秋居然点头,说:“有这种可能,另外还记得凶手曾经说过,他喜欢何俐可的美腿和长靴。”
“嗯!差不多是男人都喜欢。”韩兴不假思索说道。
史明珠推了韩兴一下,说:“你丫心理有病吧!”
邓浩然瞪了他们一眼,无声制止了两个欢喜冤家的戏谑。
“在这一点上,第一个受害人皮茜与何俐可有相同之处。”许久没说话的龙熙蕊终于开口道,同时双眼看向邓浩然。
邓浩然即刻会意地回忆起他和龙熙蕊在那家影楼橱窗里照片上看到的脚穿米色长靴的皮茜。“美女,长靴……”他边思索着边自言自语道。
“那么,凶手其实可能并不认识受害人。”龙熙蕊说。
“他只是以长靴美女为猎物!”李大龙推论道。
邓浩然不禁皱起了眉头,道:“所以,凶手还会继续犯案的。”
这时,谢桑秋以一种平和的声音说道:“你们是否注意到,凶手话里话外始终都透着一种对社会的不满,而且不满的程度已经达到了仇恨的境地。”
“是的,他自认是世上最不幸的人,还说过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仇恨是什么东西。”龙熙蕊回忆着何俐可在催眠中的讲述,说道。
“他简直是一个恐怖分子!”韩兴说,声音大得更像是在叫。
邓浩然继续分析道:“后来,何俐可是在一辆轿车里醒来的,可惜她在催眠中没说出轿车的品牌。”
“这个交给我,再催眠一次就可以得到答案,可是今天不行。”谢桑秋说。
“但地点可以确定,如何俐可所说,就在她第一次被绑架的地方。”邓浩然说完突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低头陈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有个问题我一直没想通,何俐可说凶手的声音总是近在耳边,而且始终是那么清晰,即使在她全力奔跑的时候,这一点凶手是如何做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