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阿锦的娘

1丢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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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桑瑜踏入栖玖小筑直接奔向陆锦声的房间,步履匆匆从廊前转角绕出,温七九正站在他的门前徘徊,听见脚步声抬眼望去,温七九先是一愣,而后又恢复镇定,眼神微不可查的轻扫,开口问:“怎么现在才回来?”

    桑瑜缓了一口气,“路上遇见卜逵耽误了一些时间。”

    温七九眼里闪过一丝担忧:“他?!你没事吧?”

    “没有。”顿了顿又说:“陆锦声怎么样了?”

    温七九掩下眼中情绪,开口:“刚才失控伤了更太,现在睡下了,去看看吧。”

    大夫已经为他诊过了。

    桑瑜进来时便看见陆锦声缩躺在床上,一时间不知做何感想,心底升起一种无措感,她不知道是什么刺激到了他,是画舫,亦或是水?但是她必须要问清楚,一定有什么是他记忆里不可缺少的才引发他情绪大乱,将温七九拉了出来,坐在廊前,问:“小时候陆锦声的阿娘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桑瑜…我不想评价她。”

    “为什么?或者…你在顾虑什么?”

    温七九偏头嗤笑一声,顾虑?

    他的顾虑从来都只有阿锦。

    那样一个女人,死不足惜。

    可是她连死都吝啬的不肯给阿锦留下一点好。

    脸上露出嘲讽的一般的神色:“对于我来说她是一个自私鬼,可对于阿锦来说她只是他的阿娘,平常的阿娘,无论如何都得不到疼爱,也是他最爱的阿娘。”

    桑瑜疑惑的问:“他阿娘不疼他吗?”

    听闻他娘早年死于仇家之手,为了保他性命连另一个儿子都舍弃了,为什么温七九说的与传言有所出入?

    “疼或不疼并无所谓,可是连哺育他都不愿,你说这算什么?”温七九的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在问她,也像是在自问,又接着说:“当年他的阿娘陈氏生他时难产,险些丧命,坊间有言子时为阴,午时为阳,男子为阳,女子为阴,偏偏阿锦在子时出生,克娘,她信命相、信鬼神,从此她便对阿锦厌弃至极,千方百计想将他送去寺庙,皈依佛门,甚至…让他去死。”

    “既然这么待他这么不好,为什么还对她念念不忘呢。”桑瑜轻声喃呢,心底五味杂陈。

    温七九也不明白。

    “在画舫上他说:‘我没推他’这个他是指谁?”

    温七九沉吟片刻,说:“可能是他哥哥,陆锦禹。”

    “那他哥哥又是怎样?”

    “不怎样,他与阿锦最大的不同就是受尽陈氏的宠爱,养在她的膝下,他仗着陈氏的宠爱,欺辱阿锦,最后不知所踪。”

    桑瑜感到奇怪,“温七九,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你说陆锦声的娘对他与陆锦禹完全是两个态度,可为什么传言说陈氏为了他而放弃陆锦禹呢?”

    温七九好似被点醒了一般,阿锦幼年时得不到母亲宠爱,而陆锦禹可以,他母亲为了救他放弃陆锦禹的生命,可温七九知道这根本不可能,訇城人尽皆知陆家二公子不得宠,况且陈氏明明是病死的,传言从哪里来?

    他忽的想起阿锦说过他从前经常与阿娘去吃馄饨,那家馄饨店他知道,陈氏对他避之不及,怎么可能与他一起吃馄饨,还有陪他看戏,细细想去,一切都有迹可循,好像他的阿娘一直陪伴着他一样,前后性情反差之大,他好似出现幻想一般,分明是他一人做的事,却说是他和阿娘一起做的。

    “阿锦可能记忆出现了偏差。”温七九低头笑笑,那么一切都解释的通了,“传言所说的事实上都只是他的凭空想象,他期望着做任何事都有陈氏的陪伴,所以自然而然改变了记忆,在画舫上一定有令他记忆恢复原因,所以他才陷入两难的境地。”

    “那如果他的记忆恢复了会怎样?”桑瑜试探的问。

    温七九回想起从前他的模样,发现似乎这样就很好,“可能会变成小时候那样极端。”

    桑瑜默然,那的确没有想起来的必要。

    “等他醒来再说吧。”

    桑瑜起身离开,她得去把这身碍事儿的衣服脱掉才行。

    温七九低头苦笑,最好不要想起来,困在幻想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他所期望的都得到了。

    他独自一人住在最偏的小院里,陈氏勒令不许靠近她的院子,不许靠近陆锦禹的院子,所以阿锦只能远远的、远远的观望,看着她对哥哥慈爱的模样,关怀的模样,他不懂何为命相、鬼神,他只知道他同样是她的儿子,为什么哥哥有的他没有。

    从前他在陈氏那里什么都得不到,所以他拼了命的去争,他学着哥哥认真读书写字,乖巧听话,他拿着一笔一划,认真写下的字贴呈给母亲看,他不靠近母亲的院子,便在大厅里拦住她,将一沓字贴捧在她面前,捧出他的希望,希望能的得到母亲的夸奖,他希望母亲将他抱在膝盖上,蹭他的鼻尖,温声细语地说:“声声真乖,声声真聪明。”然后像哥哥一样拿到甜甜的糖吃。

    可是他的希望被扬了出去,落在地上、台阶上、大厅外的小草上,就是落不到阿娘的手上,她避之不及,唯恐这些字帖变成吸走她性命的符纸,阿锦站在大厅外,目光落在被露水浸湿的字帖上,墨迹一点点被晕开,或许是小草上的露水本身就有一种神奇能力,顺便将他的眼睛一起浸湿了,他把字帖一张一张的捡回来,抱在怀里,对着身影还没消失的阿娘说:“阿娘别生气,是声声的字写的不好看,声声回去重新写好看了再拿过来给阿娘看。”

    陆锦禹嘲笑他,算计他,他站在阿锦的偏院门外,说:“阿娘说让你把字帖送到她哪里去,阿娘要检查你的功课做得好不好。”

    阿锦信了,天真的以为阿娘终于不讨厌自己了,他拿了写的最好的字帖跑去,连院子都没能进去,他跪在离门口很远的地方,他看见陆锦禹得意的脸,他得意的靠在阿娘身边,他知道自己被骗了,阿娘还是那个阿娘,讨厌他的阿娘。

    他想辩解,他为什么来,可是在阿娘眼里都不重要,因为他不是陆锦禹,她不在乎。

    他被阿娘身边的嬷嬷罚跪在外面,他想或许阿娘亲自来教训他也好,用学堂里又长又宽的戒尺抽他的手心,抽多少都没关系,至少他们能挨得近些。

    他所求的的不过是他的阿娘能把全部的爱从哥哥身上分给他一些,他不敢奢求全部,甚至是…一半。

    最后他争到什么呢,只是她更深的厌恶,还有哥哥得意的炫耀,他炫耀他独占母亲的爱,他才是母亲的掌心宝,他骂他:你为什么不滚得远远的?为什么要惹我母亲生气?你这个祸害!

    嗤…多好笑啊,他们信奉着他们的真理,让你去死,骂你祸害。

    哦…也不对,他也争来了一点东西,性情越发乖张、暴戾,得不到他想要的,他就越发极端,他成了别人口中的暴躁少年,他争得了坏名声。

    *

    温七九还记得他与陆锦声第一次见面时,他背着父亲偷溜出门,他想去学堂看看大哥,在陆府最偏的围墙下被一群小孩围住,见他穿的华丽,便想叫他拿钱出来,不给便威胁狠狠教训他一顿。

    那时候他坐在墙头,笑得肆意,满眼都是戏弄的神色,用一根手指甩着弹弓,说:“要不要本公子帮你呀。”

    对…他最喜欢自称本公子。

    当时自己捏着手中的铜板,他对着墙上的少年说:“你帮我打跑他们,我的钱全都给你。”

    他坐在墙头懒懒的扫了一眼他们,毫不在意的扣着手指,问:“你有多少钱啊?”

    对…当时他贯会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调调说话,只是随口一问,随他兴致好便帮你,若是兴致不好,就算你出再多的钱都不会搭理你。

    幸好…幸好他当时兴致好。

    “我…我有一个铜板,我兜里有糖也可以分给你。”

    阿锦对他的铜板根本不感心趣,他感兴趣的只是他兜里的糖,他用弹弓吓走了那些小孩,跳下墙头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糖拿来。”

    他掏遍了兜却找不到糖,他想许是掉在哪里了,他还记得他皱起的小脸,他搭着他的肩膀问:“你诓本公子?”

    他站在离自己稍远的地方,随手捡了块石子包进弹弓里,眯起眼拉着弹弓对着他,他说:“骗人可不是好孩子。”

    可是他不骗人也不是好孩子。

    当时自己脸都吓白了,他见识过他手中小弹弓的威力,他最爱往头上打,如果被击中,一定会肿很大一个包,当即捂着头说:“你别弹我…我明天一定给你拿过来。”

    阿锦想要糖,所以他信了,收起弹弓走过来,从他手里将那一个铜板抠走,恶劣的笑笑,说:“本公子认得你,若是明天不拿来的话,本公子就用弹弓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他翻上墙头,跳下院子之前还不忘记威胁似的扬了扬手中的东西。

    第二日自己确实拿着糖去了。

    阿锦接过递来的纸包,把弹弓别在腰间,打开看了一眼,小脸瞬间垮了下来,问:“为什么只有一颗?”

    对…他当时带了一颗糖葫芦去。

    阿锦不高兴,他见过陆锦禹拿过一串糖葫芦,他却只有一颗。

    自己当时怎么说的?

    好像说:“这是我大哥从学堂带回来的,我偷偷给你留了一颗呢。”

    阿锦依旧不高兴,因为他有大哥送糖葫芦,而他只有一个向他炫耀糖葫芦的大哥。

    见他脸色得不到缓和,自己便主动掏出铜板来,阿锦把那一颗糖葫芦塞进怀里,兴奋的说:“哪里可以买到一串?”

    阿锦想要一串,但是那一颗他也没有扔。

    “街上有卖。”

    他记得阿锦板着脸说:“那么多条街,你指哪一条?”

    他确实只知道街上有,至于哪条不知道。

    “我们一起去找?”

    阿锦的眼睛立马放出光来,他们就一起开启了寻找糖葫芦之路。

    一串一串的糖葫芦插在稻草里,像盛开的花一样,他们俩昂着头看。

    从那时起他便和陆锦声成了朋友,他让自己唤他阿锦,他蛮横的宣布说:“我和陆锦禹的名字里都有锦字,但只能我独占。”

    因为他们共同的阿娘被陆锦禹独占,他争不到阿娘爱,名字总能争到。

    他们常常相携着偷跑出去玩,一起去卖糖葫芦,事实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才能算作偷跑,而阿锦根本没人来约束他,他的父亲虽然疼他,但是生意繁忙顾不上他,陈氏、陆锦禹巴不得他再也不回来。

    陆府的下人不把他当二公子,他性情变得乖张、暴躁,用弹弓弹得他们满头是包,有时也会流血,他专门捡那种棱角尖锐的石子,恶劣的也只弹头,又准又狠。

    就算是这样,每当他看见阿娘时,他就像一只刺猬,藏起他的锋芒、他的恶劣、他的獠牙,露出他柔软的肚皮,哪怕是阿娘用刀划开他的肚子,他也不曾蜷缩。

    只是他不再像以往那样凑上前去,碰得满身是伤,他学着蛰伏,他算计陆锦禹,让他交不上学堂的功课,让他被打手心,在他的衣服上画王八,在他的鞋子里放针,阿娘不亲自来罚他,他也不再顺从嬷嬷的罚跪,他想法越来越偏激,如果陆锦禹从学堂回家摔断了腿会怎样?

    陆锦禹果然断了腿,不过是被马车撞的,他翻上他的院墙嘲笑他,他说:“不如你就改名叫陆断腿吧,哈哈。”

    他坐在墙头笑的放肆,满身是刺,他忽然想,如果陆锦禹死了呢?那么阿娘是不是归他一个人的,偏执的占有欲让他卑劣的心无处遁形,他几乎逃窜似的回了他的偏院,他不能压下这个疯狂的想法,所以去找了温七九。

    温七九有一个书童,唤吉祥,温七九偷跑出去太多次,温父重重的罚了吉祥,让他好好看管温七九,可是他又跟着阿锦跑了出去,吉祥帮他掩护,可是蒋瑶嘉却来了,吉祥被他拖走,温府的人也没有阻止,一个做事不周全的下人,死了倒省心。

    吉祥被蒋瑶嘉绑在马车后面,沿着訇城大街拖拽致死。

    阿锦是在乱葬岗找到吉祥的。

    没有裹尸布,没有草席,他穿着的衣服残破不堪,露出没了血肉包裹的骨头,温七九蹲在他身边呜咽,他害死了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