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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可是赵公公亲自来了?”杨尚书颤颤巍巍的扶着桌角站起了身子,一脸不可置信的问道。
那仆人笑呵呵的说道:“可不是赵公公亲自来了,听说是皇上念及老爷为了江山社稷劳苦功高,所以赏下的节礼。”
杨尚书顿时激动的老泪纵横:“难怪老夫今天早上听到了几声喜鹊叫唤,原来真是有喜事到了!”他忙对张侍郎说道:“贤宁啊!你到我的书房里稍等片刻,为师去接了圣旨就来。”
“是,恭喜恩师。”张侍郎忙站起身行了一礼。
“来人,给我换官服。”杨尚书颤颤巍巍的叫道。立刻有几个年轻的小丫鬟一拥而上,为他换了大红的补服,戴上乌纱帽,套上官靴,一切准备就绪,他才在那仆人的搀扶下匆匆忙忙的往大门处走去。
等杨尚书气喘吁吁的来到门口时,就见细皮嫩肉的赵全穿着一身红袍,腰间扎着玉带,手里捧着一卷金黄的卷轴,带着几个小太监和一群侍卫站在门口翘首以待,他的面前还乌压压的跪了一大群的人。
杨尚书眉头一皱,低声问道:“为何不请赵公公去正院安坐。”
那仆人小声的回道:“赵公公不愿意进去,说是皇上的恩泽要让所有人都见到。”杨尚书心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过怕赵全挑刺,他还是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见到杨尚书气喘吁吁而来,赵全不由笑道:“杨大人,快跪下接旨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杨尚书慌忙跪倒。行了大礼。
赵全这才慢慢打开手里的卷轴,抑扬顿挫的念了起来。这份圣旨通篇只表达了一个意思:就是说杨尚书劳苦功高,几十年来为朝廷,为社稷选拔了大批有用的人才。当今皇上体恤你如今年老体弱,特意送来十颗异常珍贵,千金难得的养生丹药。而且这丹药还是从皇上嘴边省出来,吃了可以延年益寿。包治百病。比那太上老君的仙丹也不遑多让。你吃了以后要更加为社稷,为朝廷殚精竭虑的工作到死。
这时杨家的家眷也闻讯陆陆续续的赶了来,等赵全一口气念完圣旨。杨尚书带领家中众人又再度拜倒,一起大呼:“谢主龙恩。”
赵全这才笑着把圣旨卷起放在杨尚书高高举起的双手上,然后虚扶了他一把,笑道:“杨大人快快请起。”
杨尚书到底是年纪大了。还是靠着身边的两个儿子一起暗暗用力,才把他搀扶起来。接了这道圣旨。杨尚书的老脸一阵红一阵白,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不知道朱显莫名其妙下的这道圣旨究竟是什么意思,难道是暗示自己老了,该给后辈让位了?
赵全招手叫过一名捧着朱漆托盘的太监。他掀开托盘上的黄色盖布,露出了下面一个描金绣凤的长方形锦盒,笑道:“杨大人。这里面就是万寿丹,快来接着吧!”
杨尚书只得把脑海中的各种猜测暂时丢到了一边。他把手里的圣旨交到大儿子手里,自己则颤颤巍巍的揭开了那锦盒,一股异香立刻扑面而来。就见锦盒里静静的放着十颗鸽子蛋大小的红色丹药,那股浓郁的药香就是从这些丹药上散发出来的。
赵全微微一笑,说道:“来人,拿杯水来。”
“是。”立刻有丫鬟端来了一盏清水,赵全便亲手取了一丸放在杨尚书的手里,道:“请大人每天记得服下一颗,可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一片美意。哦,对了,玄远真人说了,这药丸可不能嚼碎了,必须要囫囵吞下,里面所蕴含的精气神才不会散。”
杨尚书捧着这异香扑鼻的丹药,一时间老泪纵横。不过他这回的泪水是被吓出来的。这么大的一颗的丹药,就这么囫囵吞下去,岂不是会被活活噎死。
不过赵全在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也不敢违抗圣意。于是杨尚书对着皇宫的方向又拜了三拜,又说了一些感激涕零的话后。才把心一横,把那颗丹药放进了嘴里。紧接着又咕咚咕咚的喝下了一盏水,还是噎得他老脸通红,泪花四溅。他伸长了脖子,就跟打鸣的公鸡似的,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吞下了这要命的丹药。还别说,这药丸下了肚子,杨尚书立刻觉得有一股暖流在腹中慢慢晕开。
赵全笑眯眯的看着他吃下了丹药,不急着回宫复命,反倒是和杨尚书唠起了家常。赵全的品阶虽然比杨尚书要矮上几级,可是他是朱显的贴身之人。而且阉人历来都担着心眼狭窄,爱记仇,心思毒辣的名声,杨尚书也不敢随便怠慢与他,只要老老实实的陪着他唠嗑。
闲话了几句后,赵全好奇指着匆忙间被搁置在一边散发着刺鼻海腥味,还沾满白色海盐颗粒的数十个黑篓子,问道:“杨尚书,那里面是些什么?”
杨尚书一皱眉,忙招手叫过了管家,问道:“那是什么?”
老管家翻出礼单细细看了,毕恭毕敬的回答道:“回老爷的话,这里是吏部张侍郎府里送来的五十篓新鲜海货。因为气味有些大,小人就暂时把它们堆到了这一边。”
“原来如此,不过今儿过节,大门处本来就是人来人往的,你把篓子全堆在这里,岂不是挡了别人的道路。”听说只是海货,杨尚书顿时气定神闲。
“是,是,是,老奴这就让人把它们搬到里面去。”老管家立刻招手叫过几个仆人来搬东西。
赵全便笑道:“我自小就是在海边长大,小时候最喜欢赶海,什么海味没吃过?不过这几年进了宫倒是很久没吃到了。杨尚书可否把篓子打开给我瞧瞧都是些什么海货。”
“这有何难。”杨尚书倒是颇为大方,立刻一挥手,说道:“都打开了让赵公公瞧瞧!”他又对笑眯眯的赵全说道:“要是有喜欢吃的,只管拿去。”
“是。”那些仆人得了命令,立刻利落的打开了那些篓子上面的盖子。赵全果然兴致勃勃的慢慢踱过去。细细的看了起来。
“原来都是螃蟹。”赵全惊呼道。他一脚踢翻了一只篓子,从里面爬出来七八只有海碗大小,生猛鲜活,横冲直撞的肥美螃蟹。瞧那个头,居然比帝后中午吃的那几篓螃蟹的个头还要隐隐大上一圈。
“这样的个头,就算是在海边,只怕也要卖到五百纹一个吧!只是这螃蟹必须吃活的。要是死了与那砒霜无异。这么多。你们吃的完吗?”赵全张口结舌的说道。这一篓里面起码有七八只,最便宜也要四两银子。这五十篓没有二百两银子根本就拿不下来。
杨尚书虽然也有些吃惊,不过也没太在意。只说道:“府里人多,丫头,小子一大堆,这五十篓也算不得多。”说话间。赵全已经走到了那些篓子的中间。忽然他眉头一蹙,说道:“这是什么?”他再一次伸出脚把其中一个篓子踢翻在地。就见篓子里除了爬出两三只螃蟹以外。居然还滚出了一堆银元宝。
杨尚书见状顿时眼皮一跳,赵全踢翻了一个还不罢休,又抬起脚一连踢翻了十多个篓子。除了三四个里面全都是螃蟹以外,其余的九个篓子里居然全都是银元宝。瞧着都是十两一个的。这么粗粗看去起码有一千两之多。
杨尚书一张老脸顿时又青又白,额头的冷汗也冒出来了,手脚也哆嗦了。可见是吓得不轻。
赵全也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只阴测测的说道:“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银锭子也变成了海货?杨大人难道就不解释解释吗?”
“这事我真不知道呀!”杨尚书惨叫道。
赵全却慢条斯理的一撩腿。把一颗圆滚滚的银元宝踢到杨尚书的面前,冷冷的说道:“这些东西都是送到你府里的,你会不知道?”显然他并不相信杨尚书的辩解。
杨尚书脸颊两边那下垂的肌肉开始不断的抽搐,他心里不由暗骂张侍郎害人。如今送礼的都是送银票,两根手指夹着往袖子里一塞,既不显眼又容易保管。还有谁会大剌剌的送银锭子,又占地方,又显眼,居然还装在篓子里当作海货一起送进来,
见赵全在海货篓子里发现了银锭子,还当着杨尚书的面大发雷霆。其余那些准备送礼的,立刻溜的溜,爬的爬,一条长长的车队四分五裂,很快不见了踪影。
杨尚书的大儿子见状,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数也不数就往赵全的手里塞去,嘴里还笑道:“这些银锭子真是个天大的误会,咱们家真没人知道。就连老管家记在账面上的,也是海货而已。还请赵公公在皇上面前为咱们美言几句。”他不敢要求赵全隐瞒,因为看见这一幕的人太多了,就算瞒也瞒不住。
谁知赵全却丝毫都不给面子,他把手一挥,说道:“我拿的是皇上的俸禄,自然是据实禀报,至于皇上怎么决定,那就是皇上的事了,告辞。”说完,他一甩袖子,带着那些小太监,还有侍卫扬长而去。
“呸,一个死阉人,神气什么!”杨尚书的大儿子对着赵全的背影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没办法,他们自小受的教育,就让他们在骨子里瞧不上这些阉人。
杨尚书的老脸猛的一抽,他抡起巴掌狠狠的扇在了自己儿子的那张痴肥的脸上,然后跺着脚怒骂道:“都死到临头,你这个小畜生居然还在这里大放厥词,真是不知死活。”
一个年近五十的人还被自己的父亲骂做小畜生,杨尚书这儿子却不敢反驳,只唯唯诺诺的退开几步,不敢再上前。
“来人。”杨尚书跳着脚,声音异常洪亮的大骂道:“去,到我书房里把那姓张的给叉出来,和他送来的东西一起丢出府去。”
张侍郎还不知道自己背后最大的座靠山已经倒了,他还坐在杨尚书的书房内,偷眼瞧着那些来来往往,窈窕美艳的丫鬟们流口水。忽而几个仆人拿着棍子闯了进来,把来不及反应的他放倒后,直接拿牛皮绳困了,再拿棍子从中间一挑,果然是叉了起来。
张侍郎何曾受过这样的待遇,他又气,又惊,又惧,想要开口大骂几句,嘴里却立刻被塞进了一块散发着异味的抹布。
直到被丢出杨府大门,躺在一堆口吐白沫,举着钳子横冲直撞的螃蟹中间时,他还是丈二和尚摸不清头脑。那些螃蟹可不会分辨官职高低,它们一起对着这从天而降的不速之客举起了钳子......
“嗷......”张侍郎一身凄厉的嚎叫,从地面跳了起来,他的屁-股上,大腿上,还挂着好几只不肯松开钳子的螃蟹......
立刻有张府的仆人上前,帮他拍掉了身上这几只胆大包天的螃蟹,顺便把先前在杨家大门口发生的一幕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张侍郎听的瞠目结舌,他不得不仰天叫屈道:“恩师呀!学生冤枉,那些银锭子真不是我放的。我明明是把银票塞在那尊菩萨的脚下。”可惜不管他再如何喊冤,杨府的大门都是紧闭着,不肯再对他敞开。
赵全上了马车后,立刻跪了下来,他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就见朱显穿着一身侍卫服侍,坐在马车里,一张脸黑的几乎滴出水来。
朱显本想亲眼见见那杨尚书吃下丹药后的反应,所以赵全才会在那里和杨尚书一通胡扯,本意就是为了拖延时间,方便观测他的反应。谁知却让他亲眼见到了那么明目张胆行贿受贿的一幕。
尤其是看到那些比宫里的还要肥美的螃蟹,想想自己身为天子,却只能吃那么区区五篓。欲赏些给自己心爱的小妾吃,还要从自己的原配夫人嘴里省出来。
而张侍郎区区一个正三品而已,送五十篓螃蟹好像送五十棵白菜。而杨尚书似乎也收成了习惯,似乎在他的意识中只要不是银钱就无所畏。朱显心中觉得异常愤慨和窝囊。
赵全把头埋得更低了,根本就不敢言语。朱显忽然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杨尚书曾经做过很多次春闱主考,经过他选拔出来的青年才俊都是真的有真才实学吗?(未完待续)